第70章

　　离开的日子来得很快，一周以后杨陌就接到了通知，说很遗憾，他落选了，他演不了电影了。

　　段恒景炀陈启夏没有一个人来送他，杨陌自己背着背包走出了酒店。杨陌料想这个这个消息他们三个现在应该不知道，否则以他们的人格品性怎么都不会不来看看他。也许这就是陈铭和祁连山的打算，让他默默地走，等段恒陈启夏知道了，也再也找不到他了。

　　杨陌把段恒给他的卡留在了前台，他私自从里面取了五千块钱，离开了酒店，他需要地方住需要吃饭睡觉需要钱，这五千块钱如果有机会，他会还的。

　　杨陌现在还未成年，去给富士康打工人家都不要，他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租了一间阁楼的小房子作为自己在北京的家。

　　他的家小得很，只能放下一张折叠小床还有一个小小的木桌子。

　　陈启夏找到他的时候，杨陌都在这个小房子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杨陌比初见时又瘦了点，看见陈启夏的时候他笑得很灿烂。陈启夏依然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陈启夏走到他的面前，说道：“下班了没有？我请你吃饭吧。”

　　杨陌挺干脆地一点头，“行啊，走吧。”

　　他们还是去吃大排档，陈启夏可能也饿了，这次吃得很利索。他们聊了聊近况，又聊了些电影。

　　杨陌虽然人穷，但是已然被陈启夏培养出了看电影的小资爱好。可惜他穷到连电影园都去不起，只能去网吧下载枪版，画质糊得他眼睛都快瞎了。

　　“有时间一起去看电影？”陈启夏拿起啤酒道。

　　杨陌也拿起啤酒和他碰杯，“行啊。”

　　陈启夏喝了一口啤酒，喉咙上下滚动，“杨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换份工作。”

　　杨陌说不用，他在这里干得挺好的。

　　陈启夏又问道：“你不问问我段恒最近怎么样？”

　　杨陌道：“他怎么样？”

　　陈启夏道：“他和炀哥一直在找你，他们觉得他们既然把你从云南带到北京就有责任照顾你，现在你一声不吭跑了他们很担心你。”

　　杨陌看着啤酒瓶上面自己的镜像，低声道：“他们是好人，所以我不能一直打扰他们。”

　　段恒第二天也找来他的住处，杨陌在路灯下看着他，居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因为太欢喜了，所以不敢靠近，怕靠近了，就会发现是一场幻觉。

　　段恒走到他的面前，沉声道：“为什么不和我们打一声招呼就走？你现在还很小，你要是出了事情怎么办？”

　　杨陌十岁那年就知道怎么出去搞钱了，这种担心很可笑，但是又很戳杨陌的心。

　　杨陌讷讷道：“对不起。”

　　段恒直视着他，“如果不愿意读书，可以学点别的东西，继续学表演也好。这个电影演不了，你还可以演下一个电影，你才十六岁，还很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杨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不能一直依靠你们。”

　　段恒是一个不会勉强别人的人，他听见杨陌这样说，便只能道：“好吧，你还记得我和景炀的电话号码吗？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给我给景炀打电话，要好好的，可以吗？”

　　杨陌点点头，“我会的。”

　　可是世间事情总是峰回路转，杨陌都快要把电影选角把海子给忘了，祁连山又找到了他。

　　祁连山说顾向东出了点事，演不了电影了，问杨陌愿不愿意。

　　杨陌睁大双眼，疑心这是自己的一场梦。他初来北京时老是做梦，梦见自己演电影了，成大明星了，醒来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场空，心里要难受好半天。

　　杨陌发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越疼他越高兴，于是他重重地点头说愿意。

　　就这样，杨陌又辞了工作被带到剧组。

　　段恒对于电影一直很敬畏，总觉得自己是个外行，除了有钱一无是处，也无权指手画脚，所以对于换角他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拍了拍杨陌的肩膀，叮嘱他好好演。

　　《海》这个电影投资非凡，整个剧组若真的排资轮辈起来，杨陌是倒数第一，祁玉山是倒数第二。电影里海子的妈，王秀兰的饰演者是三金影后万珊，张大勇的扮演者是前面的柏林影帝于人逸。

　　杨陌第一次演电影，除了知道自己要扮演的人物是海子外什么都不知道。进组前三天，段恒带着他去和万珊吃饭，这个饭局除开他们三个还有好多人，不说人怎么样，反正穿得都挺阔，杨陌也不认识，一门心思吃饭。

　　饭局上聊得也不是《海》这个电影而是另一个已经拍好电影《田野上》，杨陌一边吃一边听，大概弄懂了这个饭局什么意思。

　　《田野上》的发行方就是段恒的明启传媒，万珊是这个电影的主演兼制片，这个电影的导演是国内第五代导演蒋峥庭，就是奔着拿奖拍的。这个片是文艺片，票房目测不会太高，但如果发行好，影院排片多说不定能回本。

　　万珊答应演《海》就是和明启利益交换，否则她一三金影后没必要在祁玉山手底下演戏。

　　等聊过一轮之后，段恒才拍拍杨陌的肩膀，说他是个新人，让万珊在剧组里多照顾一下。

　　万珊点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

　　段恒带着杨陌给万珊敬了杯酒，考虑到杨陌是未成年，段恒给他准备的酒是雪碧。

　　杨陌有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我能喝。”

　　段恒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之后就是聊天，喝酒，喝酒，聊天，也不知道这一帮人哪儿有那么多酒喝。

　　段恒喝得脸都红了，杨陌看着挺难受的，他知道段恒不喜欢喝酒。原来段恒这样的人，也有被红尘挫磨的时候。

　　饭局结束以后，段恒叫来司机送他们回家。

　　杨陌把段恒扶回房间，小声道：“以后我可以帮你挡酒。”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使杨陌声音很小，段恒也还是听见了。

　　“不用。”段恒说道。

　　杨陌没忍住，又问道：“如果景炀在，他是不是就能帮你挡酒？”

　　提起景炀段恒笑了一下，“对，他酒量比我好。”

　　杨陌低着头没说话，他想起来刚才段恒在饭桌上一直在和别人喝酒没怎么吃饭，他怕段恒饿，打算去给他下碗面。可惜厨房里空空落落的，啥都没有，杨陌没有发挥的空间，于是帮他点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杨陌和段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杨陌：“你们家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什么厨房里调料还挺全的？没食材卖调料干什么？”

　　段恒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我不会做饭所以也不去买菜，他回来前会先去超市。”

　　杨陌生出一股比较的心思：“他做饭好吃吗？”

　　段恒点点头，“好吃。”

　　杨陌不以为然，“我做饭肯定比他好吃。”

　　段恒笑了笑没说话，杨陌又道：“你为什么对《海》这个电影那么上心，你是很喜欢这个剧本吗？”

　　段恒道：“景炀很喜欢，就是他现在年纪太大了演不了，所以他很遗憾。”可能是真的喝多了，段恒今天话有一点多，“你的年龄就刚刚好，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和你很像，什么背景也没有，一个人在娱乐圈里打拼，挺孤独的一个小孩。”

　　杨陌在心里说：“是我像他，所以你才会对我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