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也还记得主舞走的那天，记者的话筒就怼在他的嘴边，面对着乌泱泱的人群，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那是萧也第一次在镜头面前失声，所有人看着他的面孔，每个人脸上都好像挂着笑容，可那笑容底下暗藏着黑漆漆一片的居心叵测，时间在滴滴答答地向前转着，萧也甚至听到了钟表摆动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晃荡，打得他措手不及。

　　周围连羽毛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就连他的剩下两名队友都这样盯着他，他们心里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或者等着看他的一出洋相。

　　“……我不知道。”

　　“……”

　　应该愧疚吗？还是说要很难过呢？萧也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背好的答案在心中却说不出口——他为什么要感到歉疚呢？这件事归根结底……

　　难道是我的错吗？

　　Alpha退队的原因就是觉得被打了一顿，还是被一个他从来看不起的Omega，心里头过去，觉得丢了脸分罢了。萧也想着，他这是又把林耀交给他的的事情搞砸了。记者会召开结束以后，萧也就独自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会客室里头望着头顶没开的灯。他们的经纪人在记者召开会前就做好了后备之选，所以分道扬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萧也心中想过挽留，只是两个人看着自己单飞的资源，谁又情愿呆在一个男团里头和队友分一羹。

　　生下来就无法改变的性别至此成为他心中一根刺。因为是Omega，所以世界总把他往边缘送，往深渊推吗。

　　林耀知道他心里头难受，放了他一整天的长假。如果在给两个人一个机会，林耀不会把萧也一个人放走，萧也也不会傻兮兮地就往别人的坑里头跳。

　　主舞在街上跟他见面的时候跟原来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关于他的退队已经有了不少流言蜚语——他抓准了萧也的命脉，alpha洞悉了他的想法似的提出聊聊。说是一时冲动，也想要再次回到他们以前的团体中，求着让萧也给他帮帮忙。只是面上的表情实在不是那么一回事，萧也却还是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萧也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一起进了一家奶茶店，安静的四周没有任何一点声音，乳白色的液体摆在萧也面前的时候，Omega已经沉睡了过去，等到萧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墙壁。他的手被麻绳栓住无法动弹，脑海中针刺着疼痛。脖颈上的压制让他他无法抬头，只能看见缓步走来的鞋尖踩在他的脚上，一桶冷水从上泼下来，把他全身都淋透了。下巴被强硬地掰起来和面前的女人对视，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掉落着水珠，顺带着溅了对方一身。

　　女人皱了皱眉头，唇齿间烟雾缭绕的她举起咬在唇间的香烟按了下去，这烟头落在萧也的衣服间，烟蒂也被碾碎了。萧也眯了眼睛看着后面进来的熟悉的脸庞，正是前几个小时还在跟他套近乎的好队友。

　　萧也近乎是从唇齿间咬着念出她的名字，“这么久了，好玩吗？陈安雅。”紧接着他的小腹就被狠狠踢中了，Omega被迫扬起了头连嘴角都溢出了血丝，陈安雅笑了笑，她还抹着紫调的唇釉，在昏暗的小屋子里头显得更咄咄逼人。精致的指甲划过萧也的脸庞，扼住了他的喉咙，萧也从口中发出几声嘶哑的声音，最后被甩到地上去，连带着他坐着的椅子一起碎到地上。

　　“我真的挺喜欢你的。”陈安雅对着他说道，“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如果你没对他动心，我就会把你绑回我家去好好养着了。当个小王子一样的……你觉得不好吗？”

　　——疯子。

　　萧也懒得再给予陈安雅一个眼神，沉默地躺在地上，冷意顺着地板窜进他的皮肤来。陈安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萧也也不想知道。他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污泥和血迹遍布了他的全身。陈安雅就宛若把他当成一个玩具和出气筒，每天都变着法子的折磨他。萧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结果，鞭子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连疼痛感都麻木了，他的伤口很多地方在溃烂，没有治疗，也没有赖以生存的地方，就只有昏暗的一个角落让他跪着。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在想自己会不会后悔跟顾肖城攀上了关系。如果没有顾肖城，他现在应该在学校里头当一个无比平庸的Omega，学习成绩在一个中下游的地步，不出彩也不会太烂，也或许找到一个比顾肖城好的人……也有可能比不上他。

　　无所谓了。

　　年少的小孩想的哪里有那么多，只是喜欢了，就追了罢了。甚至萧也自己都没有考虑过要是顾肖城不接受他应该怎么办。但是又能够怎么办呢？感情这种东西，本来不就是虚无缥缈的，追不到就散，天各一方谁也见不着谁罢了。临死前那股子回光返照都仿佛出现在他面前。他意识不太清醒，浑浑噩噩地被打又被提起来泼一盆水，陈安雅偏要吊着他一口气让他死不了。看着女人凶狠的动作萧也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已经不想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却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好笑的要命。

　　“……好……玩吗？”他说话有点断断续续地，语气中的嘲弄意味却不言而喻，陈安雅看见他这般平淡无波的反应更是怒火中烧，“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为什么？！”

　　陈安雅伪装了这么久的表面被她自己残暴地撕扯开，露出丑陋的内里。女人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样子完完全全的疯了，“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地方！？”

　　“他喜欢我什么地方……”萧也的眼中流进来血液，他只能闭上眼睛，粘稠的红占据了他的视线。

　　“脸？！身子？还是……”陈安雅拧着萧也的脸，这本该清秀俊逸的脸庞落满了污渍，身躯也透着一股病态的白，瘦骨嶙峋的骨架子，看上去跟刚爬上来的恶鬼没什么两样，“就你现在这张脸，这个样子——我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

　　——他喜欢哪里我都会毁掉。这样我就是最完美的那一个了。

　　所以说人到底活得可以有多烂。陈安雅的话明明白白的浮在面上，她的话被萧也打断了，萧也用尽了力气露出一个微笑，“别想了。”

　　女人花尽了心思折磨他到现在，萧也从一开始的迷惘到现在已经尘埃落定成了坚韧，根本不需要冲着命运跪下，他就是命运，他自己的命，就该以自己主宰。

　　“他不喜欢现在的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他说。

　　“你知道吧……自己得不到他的。”萧也眨着眼睛，眼睫上头凝固的血液和盐水被润湿了混着眼泪落在地上，“我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就算是你……把我脸毁了，把我这个人都杀掉了……”

　　“我还跟他在一起那么久。”

　　“牵手拥抱亲吻作//爱，我们什么都做过了。”

　　“陈安雅……”

　　“你能让他忘记我吗。”萧也抬起头来，第一次他觉得这个无比艰难的动作带着万分骄傲冲着女人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你知道你跟我差在什么地方吗？

　　——就算我变成不堪入目的样子，我满脸血污地跪在这里，他也会来亲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