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察觉到这件事后, 再看戚斫一的时候，总觉得哪哪都奇怪了起来。

　　他下颚的线条锐利又流畅, 长长的睫毛没过山根, 明亮的阳光下眼眸黑的几近透亮。

　　在他思考时，会稍稍垂下眼帘, 立体的眼窝下大片的阴影。漆黑的睫毛如羽毛般擦过空气，眼皮上一道浅浅的折痕, 仿佛一股干净的墨水画。

　　池阮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少年感。

　　她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那么多对戚斫一爱的死去活来的小女生。

　　戚斫一还没发现池阮的那点小心思，抱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 居高临下的仰着头看她。卫衣领口露出一点锁骨, 硬朗的骨节撑起卫衣上的折痕。

　　凑近了后, 戚斫一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又传了过来。之前深夜在车上的时候, 池阮也闻到过。那时候他两脸贴着脸，眨眼睛时睫毛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脸颊，最近时不过堪堪几厘米的距离, 鼻腔里全是戚斫一身上有点勾引人的味道。

　　不过那时候她脑子乱哄哄的，一直以为是车内喷的香水味。

　　而现在，池阮闻出来他用的洗衣液是柠檬味，和一点冷松的香水味混在一起, 熏的她整个人有点发, 连心跳都加快了。

　　池阮和戚斫一两人对视了没多久，她觉得他两再这样站着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看起来有点傻。

　　池阮默默吞了几口口水，歪着头问他, “那我上去了？”

　　池阮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疑问句，其实是祈使句。平时她一般甩下这句话，也不管对方说啥，直接就走了。

　　戚斫一一副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他望着池阮的时候眯了眯眼睛，表情不冷不淡，埋在阴影下的眼神有些复杂。

　　池阮形容不出来。毕竟大部分时候，戚斫一脸上的都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她也没个参考标准。

　　所以她也没走，问了之后特有耐心的往原地站了会。

　　她一边背着书包站那，一边很仔细的打量起来戚斫一的脸。虽然站远了只看得到半张脸，可还是能够池阮瞅很久了。

　　主要还是因为帅。

　　戚斫一瞟了眼池阮旁边，张开嘴，视线又转到她身上。池阮已经准备好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看到他又突然皱了下眉毛，伸手往口袋里掏出个手机来。

　　手机铃声响了。

　　他手机铃声是一首后摇，前奏声音有点神神叨叨，在早上9点的写字楼大厅里，被嘈杂的背景音完全盖住。

　　“等我一下。”戚斫一冲着池阮说，看到她点头后，才接通电话。“嗯…在的…你们到了吗…”

　　戚斫一这一通电话打得很长。

　　池阮也不知道实际上打了多久时间，可是从她的感官时间来说。非常非常之长。

　　戚斫一往角落靠了靠，一边举着手机说些什么，一边望着池阮。

　　大厅头顶是几盏镂花的吊灯，四面墙都是金色的，地面干净的能倒映出人的身影，真正意义上的金碧辉煌。侍从在门口向进来的人一个个鞠躬，人流非常明显的分为两拨，分别往两栋楼电梯的方向走。

　　而神情冷漠的少女独自站在那，不属于任何一拨人。

　　她在距离戚斫一不远的位置，一只手握着肩上的书包带，在原地无聊的转着圈，偶尔扫几眼来来往往的行人。

　　池阮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很多人看着的感觉。

　　尤其这人堆里面可能还夹杂着个把认识你的。

　　池阮木着脸，不知道对着哪个方向扫了一圈后，被人喊了了嗓子。她回过神，对着那个方向认了会人，看到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

　　“走，上去上课了。”有过几面之缘的李姓同学热情的说道。

　　“我还要等人。”池阮往戚斫一那方向指了指。

　　小李同学往那一看，转过头对着池阮 “这谁啊？也是要去老师那上课的吗？”

　　“不是。”

　　“不是同学。”小李对着池阮开始挤眉弄眼，“那是你的什么人？”

　　池阮面色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冷哼一声，很想说他是个傻子。一边想着，还一边扭头看了他眼，正好就和戚斫一视线对上。

　　有着桃花眼的少年眉目很清秀，鼻梁又很英挺。他侧了下头，窄脸上轮廓明晰，光影在脸上留下一片笔墨时，眼眸仿佛洒了金粉的黑曜石，带着一股玻璃般锐利又沉郁。

　　池阮心里轻轻的啧了一声。

　　小李同学虽然对帅哥心向神往，可是真金实银花了钱的补习班在她眼里更重要。她拍了拍池阮的肩，“没事就走吧，赶紧走。要上课了。”

　　池阮对着戚斫一眨了眨眼睛，比了个口型：“我走了啊。”

　　戚斫一似乎一开始没看清楚她是在说什么，只是眯起双眼，认真的凝视着她。而他盯着池阮的口型认了几秒后，他用力的皱起了眉，笔直的朝池阮走了过来。

　　池阮说完刚转身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手腕被人箍的很紧。她扭头，是刚挂断电话的戚斫一。

　　“你还有啥事？”池阮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

　　戚斫一看着她，压着嗓子说，“微信。”

　　“哈？”池阮没反应过来。

　　戚斫一有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说话一字一顿的感觉，“你微信号。”

　　池阮总算从他这几个字里，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她表情挺好奇的，“你们都是这样跟女孩子要联系方式的？”

　　这话听的戚斫一有点来气。

　　“不是。”他顿了下，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继续说。“我不会要女孩子联系方式。”

　　池阮抬眸看他，有点打趣的意思，“你这意思是，我不算女孩子，还是说这是你们套路啊？”

　　“这么可能？”戚斫一一时无语。他扭头叹了口气，皱着眉思考了极几秒，仿佛是无可奈何般。他注视着池阮，挤出一抹笑，语气特别和蔼可亲的说，“我就是想加你个微信，下次有什么事比较方便联系。”

　　戚斫一发誓，他和他妈说话都没这么温柔。

　　池阮也一脸好奇的对他小声叨叨：“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跟你要我微信？不用怕，尽管开口告诉我。”

　　戚斫一破功了，他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很平静的看着她，语气发冷，“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仅特缺钱，一罐可乐都买不起，还觉得我是个人渣，就喜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池阮眨巴眨巴着眼睛，双手放在胸前，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戚斫一对着这张脸连火都发不出来，人都要被气傻了。

　　他们两人站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大厅中央，在无数路人的注目礼下，戚斫一戴个帽子像个猥琐大叔一样，拉着抓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腕，低着头和她拉拉扯扯。

　　他回想他这辈子，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过这种事情。

　　关键是他还真跟中邪似的，再怎么气也摆不出什么难看的脸色。

　　池阮身后的小李同学探出头，很着急的问，“怎么了？你还要在这啊？再不上去就要迟到了！”

　　池阮头脑还是很清晰，反而是戚斫一在她面前搞得隐约有些烦躁，不过他不愿意显露出来，表面上望过去还是风平浪静的。

　　她看看抓着自己手腕不肯放，脸上表情有点崩不住的戚斫一；再看看等自己等的有点着急的小李。

　　池阮：“那个..”

　　戚斫一一怔，垂着眼看着她。

　　她掏出手机，对着少年清晰的下颚线，说：“我扫一下你吧。”

　　*

　　池阮加了戚斫一微信后，给程涵宇提了一嘴。

　　对方震惊的连打了一排“？”，程涵宇连发好几条语音条过来，声音振聋发聩。

　　【我靠！你为什么突然想加他啊？？之前我问你加不加你咋就不同意啊？这人是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不对，不对。你说你今早遇见他，帝都能有这么小？这人是不是监控你啊？你平时多注意点，我现在就去问问我哥，他们圈子里是不是有人雇私家侦探把妹。】

　　【这人怎么就加微信这个事，执著了一个星期？？？我和你说，他肯定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肺，加你微信必定没啥好事。好兄弟，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程涵宇那边估摸着才睡醒，在自家别墅的实木地板里，耷拉着拖鞋走路走得“啪啪”作响。一边在卧室徘徊，一边给她发语音。

　　池阮趁着课间给程涵宇回了几条信息，然后点开了戚斫一的微信朋友圈。

　　他的头像是一个笔墨浓重的油画，黑漆漆的天空，仔细看看能看到上面有点滴的星星。

　　朋友圈是只显示半年可见，发的内容很少，滑到最底数一数差不多是一个月1、2条。最近的一条是寒假里看的一本书的kindle截图，池阮点进去，是王小波的《红拂夜奔》。

　　【“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未来，只交换了彼此有劣迹的过去。我们都料定未来还会再爱上别人，或者上了别人。明明这种可能性存在于所有相爱的人，但是大部分人都假装不存在或者过于高估了自己。”】

　　池阮对着那段话发了半天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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