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游了2000米，子轩伏在岸边休息。

　　柔软的浴巾一下子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眼前便出现了一瓶矿泉水。子轩一抬头，便看见了大橙子：“谢谢！”

　　他笑道，结果矿泉水喝了一口。

　　大橙子才从另外一边比赛回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还要练？”

　　“嗯，打算待会儿再游个1000。你的200米蝶比赛得怎么样？”

　　“还行，小组第二。”

　　“第二？！”子轩太惊讶了！因为，对于他们这群新队员来说，其实小组的话，拿个第五就算很好了！

　　大橙子笑：“干嘛这么惊讶？我那组大家的实力一般。我说你马上要比赛了，还是保存体力为好，不要继续游比较好吧？”

　　子轩想了想：“嗯，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有1个小时才上场，坐着也挺闲的。”

　　大橙子随手扔掉毛巾，干脆地说：“那行，我陪你。”

　　子轩眨巴眨巴眼睛，笑：“好啊！唉，如果现在可以快游的话，就可以跟你来一战了……好可惜。”

　　大橙子笑：“不可惜，今天下午的400自，我们就是对手呢！”

　　“真的？！”

　　“我刚才才在教练那边看了名单，除了我们，还有凌夜、肖志杰，对了，还有慕枫呢。”

　　“枫哥？！”

　　“对。”

　　大橙子说完，就滑下泳镜，跳下水。

　　子轩还在惊讶中，水花四溅中，他差点呛水：“你跳水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

　　“可是大小姐，我可没有听说过我还有这种责任？”

　　大橙子随口一说，就再次潜入水中。

　　“喂！程老大等等我！”

　　子轩和大橙子在水中漫游了800米的样子，他硬是被大橙子拽了出来，拉到前台观看比赛，进行必要的休息工作。这时候他才发现，其实最聪明的，最有自信的人往往都在前台呆着，比如还在跟漫画大战的森月同学，比如还在逗猫的清寒，听歌的凌夜，跟冰美人黎冰调笑的肖志杰……所以，这其实跟书本学习是一回事的吧，成绩不太好的人考试之前会临时抱佛脚，而真正学得好的人，考试头一天，考试当天，其实……是最轻松的吧。

　　子轩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就站起来，朝慕枫走去。

　　此时，慕枫坐在第六排观众席上，微微前倾着身子，手肘放在分开的腿上，正在认真地倾听着教练郑杰的话。然后，他说了什么，郑杰站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子轩连忙跑过去，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郑教练希望我别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子轩有点惊讶，然后又松了一口气：“嘛，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多休息，你右胳膊还没有完全好呢，要是一会儿再扭到或怎么的，以后就很难恢复了！”不过说到这里，子轩的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我知道，你绝对跟他说，无论如何你都要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比赛吧？”

　　慕枫笑着望向子轩：“你还真了解我。”

　　“那是。不过……你不是马上就要上场了？唔，我记得你也参加了50米自吧？”

　　“对啊，还有半小时。”

　　“那就是二十分钟以后就要去等着了！你刚刚才参加了100米蝶吧！唉，枫哥你一会儿一定不要尽全力啊，身体最重要，现在养好了以后才能够更好吧！”

　　“知道。”

　　“我来帮你按摩吧！”

　　“你不是马上也要比赛了么？”

　　“唉我的不重要啊！快，把你的右手给我。”

　　慕枫看他这样，笑吟吟地朝他伸出右手。

　　子轩连忙抓住，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揉捏，观察：“还好有我帮你按摩啊！看看，你这边的肌肉都有点僵硬了！要是不按摩的话，待会儿上场的会很难使力吧……唔，这里就是受伤的地方吧？”

　　“对。”

　　子轩轻轻按了按他手肘关节内侧：“还疼吗？”

　　“嘶——”慕枫突然皱眉。

　　子轩吓了一跳：“不会吧！还这么疼？！”

　　慕枫不说话。

　　子轩更急了：“这样你还要再去比赛？别去了好吗？枫哥你这回就休息吧，想要比赛的话，以后的就会多着是呢！”

　　“我要去比赛，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慕枫想了想，突然将左手食指优雅地放在唇边，轻笑道：“只要受伤的地方被你吻一下，待会儿就不会痛了。”

　　“啊？”子轩郁闷，“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这种东西谁会信啊！”

　　慕枫转过头看向赛场，一种忧伤的情绪瞬间染上了他的眉眼：“那待会儿比赛的时候，会很疼吧。”

　　“只要你退赛……”

　　“你知道我是不会退赛的。”

　　“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子轩维持着捉着慕枫手臂的姿势，皱着眉头，露出有点生气，有点郁闷，又非常非常无奈的表情。这个时候，全场欢呼，原来又是一组比赛进入到最后的，最关键的几秒！好多人都站了起来。

　　子轩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突然就抱着慕枫的手臂，埋头，轻轻地吻上他的手肘内侧，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弄得慕枫痒痒的。接着，他迅速抬起身子，皱着眉头对慕枫说：“这样……一会儿你就不会疼了吧！”

　　慕枫很明显没有想到子轩真会那么做。

　　他惊讶地挑眉，然后，扑哧一声就笑了。

　　子轩还以为要被嘲笑了呢，结果慕枫快速地，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嗯，不疼了。不会再疼了。”

　　121、chapter 114 达标赛（1）

　　很快,慕枫就上场了。

　　他没有用新技术直臂“风车式”划水，而是回归了最原始的方法。当手臂出水的时候，动作幅度根本不及旁边的选手。但是——他的速度，还是,非常快！游到30米的时候,他依然游在前方,第一名,也就是强人凌夜也就超过他半个人而已！

　　子轩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慕枫看。

　　第一次,他根本不期待慕枫得第一名,不希望他获得大家的掌声——因为他很清楚,现在慕枫的手臂,肯定不好受——所以，他希望的是，慕枫保存实力，用最保守的方式游完全程！

　　50米自是如此之快，尤其对于国家队的顶尖选手来说，那简直就是二十多次心跳而已。所以，子轩几乎是屏息，就看完了这场比赛！慕枫明明还带伤，但是，他只比凌夜慢半个手臂。

　　子轩一边看着秒表一边感叹：“不愧是枫哥，太强大了。明明受伤却只用了23秒就游完了。唉……”

　　身边一直在跟小猫玩耍的清寒突然出声：“为什么叹气？”

　　子轩道：“因为我用尽全力也要用24秒。”

　　清寒笑：“他们已经是国家队的顶尖人物了，而你，还是个新手呢。把他当成目标是不错，但是老是比较还是会打击自己的自信心的。”

　　“啊我知道！不过我习惯啦，而且，我也在进步嘛，虽然慢，但是我会赶上他的！说起来，今天的凌夜并没有用全力吧。”

　　“是呢。”

　　子轩突然开始好奇了：“他用尽全力的时候，是怎样的？”

　　“那个人用全力的话，简直就不像是人类呢。”

　　清寒手中的猫跳到子轩的身上，蹭来蹭去，弄得子轩呵呵直笑：“那……我还真想看到他用全力的样子。等我们回去参加那些大型比赛，他就会使出全力了吧。”

　　“这得看他的对手，以及，郑教练了。”

　　子轩来国家队以后，已经听了很多关于凌夜和郑教练的传闻了，不禁笑：“凌夜真的……好重视好郑教练啊。”

　　清寒将到处捣乱的小猫抱回去，道：“嗯，他比任何人，都要憧憬郑教练呢。”

　　此时，慕枫、凌夜等选手都朝观众席走来。凌夜走在慕枫的身后，身高刚好及慕枫的下巴。很多队员朝他们欢呼。慕枫微笑着跟同伴们挥手，随手扯掉泳帽和泳镜，水流不断顺着修长健美的身体滑下来，那样子简直像是来拍写真的模特。

　　郑杰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慕枫的肩膀，正在对他说什么。突然，慕枫笑了，然后竟然伸出手臂，抱了一下郑杰。一群人都相当惊讶，因为，这么看来，郑杰，这个万年不表扬别人一句的冷血教练，刚才是表扬了他吧。

　　已经跑到第二排的子轩为慕枫高兴。

　　可是，也许是受刚才话题的影响，他实际上更加注意的，是凌夜。

　　比起慕枫，凌夜要低调，沉默太多太多了。

　　他的身高只及慕枫的下巴，皮肤不如慕枫白皙，有些偏黄的头发有些乱糟糟地贴在脑门上，那张普通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最初，他跟大家一起往观众席走。

　　当郑杰站起来，朝他们走过去的时候。

　　子轩注意到他加快了步伐，朝郑杰这边走。

　　然而，郑杰鼓励了慕枫，并与他拥抱。

　　其他队员在旁边欢呼，而凌夜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然后，他就这样默默地到在衣框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然后披上外套，挂着毛巾，就往更衣室走去。

　　他是那样安静无声，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明明，子轩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那种淡淡的，却无法忽视的悲伤。

　　是啊，明明他才是小组赛的第一名，可是，他最憧憬的教练，再一次，无视他了呢。

　　不过子轩也没时间为凌夜难过了。

　　因为，该他上场了！

　　十分钟以后，他就站在了出发台上，做了几个伸展动作以后，弯腰做出最标准的出发动作。一声哨响，他便冲进清澈见底的池水中！那个刹那，脑袋里条件反射地屏蔽了所有多余的情感，所有的，只为赢。

　　子轩的这一组只有4个人，全部都是国家队才来的新手。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特别激动，一下水，就尽全力扑腾起来，水花哗啦啦的声音简直不比八个人的弱。

　　肖志杰在那边激动：“呀，小轩上场了呢！你们说，他会不会赢呢？”

　　伤残人员杨伟：“悬。”

　　肖志杰：“怎么看？”

　　杨伟：“你看，都已经10多米了，他竟然还游得这么安静——这种战略，根本就是用来对付长距离游泳的吧！”

　　冰美人头都不抬：“别小看我们小轩，他总是出人意料。”

　　“慕大少，你不要光看不说话啊，你怎么看？”

　　而慕枫却像没听见他们刚刚才说什么一样，只是微微皱眉，专注地看着赛场上拼搏的子轩，轻声说：“这一次，他很注意姿势……并且，他在寻找水感。”

　　“可是已经30米了啊！他还不打算加速吗？！话说第一个已经超过他半个身子了！”

　　可是慕枫突然就笑了：“半个身子算什么。你们看不出来吗？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慕枫说的，完全没错。

　　虽然子轩的自由泳在整个国家队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水平，但是，在新手中，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选手了。所以，他可以任由自己在前半段寻找最完美的姿势，感觉紧张气氛中的水感，让他能够在紧接而来的100米自中，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那种微妙的水感。

　　果然，最后20米，子轩突然就加速了。可是呼吸的频率也只是从四划一呼变成三划一呼。此时此刻，如果可以近距离观察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动作虽然比几个对手要柔和得多，但是背部，手臂，腰臀肌肉的轮廓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产生变化的原因，就是力量——那是这么久以来，大强度的陆地训练带来的果实，那就是，大肌肉群在经历刺激后，酸痛感变弱，力量翻倍。

　　也就是那种标准的姿势，以及力量，让子轩在最后十米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了……那种所谓的水感！書 香 門 第 論 壇

　　不断咕咕流动的池水，简直就像是化成了实体，可以用手抓，用手臂推动，可以用双腿踩动——可以感觉到，它带来的力量！这种时刻……简直就像突然发现自己也可以飞翔般神奇……所有的一切都突然变得缓慢，每一次划水，那种气泡哗哗流过指尖的触感，水纹流线型滑过身体的感觉，从旁边泳道传来的涟漪……明明不能看到，却可以感觉到……所以，微妙的，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浮力，更激烈地造就充满力量的水纹，却又更加温柔，顺从地将自己融入水的运动里——

　　明明想要感受更多的……

　　明明这种感觉，就来之不易！

　　可是，子轩就这样，触壁了！！

　　心中一阵难言的失落，子轩一看，果然，自己是第一位。大概比第二个快了半个多身子的样子。他一点也不惊讶，而且，他现在脑子里面想的，全部都是刚才那种体验——那一连串感受简直就像慢镜头一样，一次又一次回放。好想好想，快点跳进水中，再来一场比赛！

　　子轩的希望没有落空。

　　只过了二十多分钟，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呢，他就又该上场了。

　　100米自，他只花了20米，就找到了水感。可以说他的这场比赛，让好多老运动员都大吃一惊，因为，一个才来国家队三个月的新手，竟然在小组赛上拿了第二。第一，是张琳。好吧，虽然他跟第一位差距还蛮大的，但是这样的成绩，就算拿到整个国家队来看，也可以排上前十了。

　　当然，不得不说，水感这种事，简直就像是艺术家的灵感一样。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因为，有时，它是春雨，时常出其不意地出现，如同神赐般滋润他们的思想，给予他们创作的能量；可是有时，怎么期待，怎么祈祷它们降临都没用，因为它们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消失不见。

　　比如说，只是经历了短暂的中午而已，下午的第一场比赛，子轩便没有找到上午的那种感觉了。他因此相当烦恼，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参加400米自比赛了，他还在训练池里缓慢地徜徉，一次又一次回想上午获得那种灵感的过程，可是，一无所获。

　　气喘吁吁地从水中冒出个头，子轩便看到蹲在岸边，凝视着他的慕枫。

　　“枫哥……”

　　慕枫朝他伸手。

　　子轩摇头：“我还想再泡一会儿。”

　　慕枫却坚持向他伸手，笑：“待会儿上场完全没力气，可是会被我甩得很远哦。”

　　子轩纠结地瘪嘴，但是也没办法，他便将手放在慕枫的手心上，由对方将他拉起来。慕枫拉着他坐在椅子上，随手将浴巾披在他的身上，帮他擦头发：“感觉不太好？”

　　“嗯……枫哥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上午比赛的时候我很容易就找到水感了，但是下午却找不到了？”

　　“很正常。因为水感是有限的。”

　　“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身体疲劳后，就很难再有那种感觉。这就是为什么在大型比赛的时候，大家每天的比赛项目会被限制在三项，或者两项以内的原因。”慕枫将毛巾搭在子轩脑袋上，伸手帮他按摩肩部，“去国外集训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奇人。他平时的训练成果很一般，可是，有时候他却能获得非同一般的成绩。后来，他告诉我们，他是靠水感获得那种成绩的，而每天，他体验到水感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超过1分钟。”

　　“啊？”子轩眨巴眨巴眼睛，“还有这种事！”

　　“是啊。所以你想想，上午你掌握水感的时间加起来，再怎么也超过了1分钟吧？这么说来你比他优秀哦。”

　　子轩一下子心理就平衡了，可是马上他再次纠结：“那待会儿的400米怎么办？没水感的话……”

　　“你平时训练是什么速度，现在就怎么游啊。要对你的实力有信心，对训练成果有信心。”慕枫说道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我对你有信心。”

　　子轩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就笑了：“嗯！”

　　“现在没事了？”慕枫问。

　　子轩点点头，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枫哥……话说待会儿400米，还是我第一次跟你一起比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