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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萌芽·下

肉肉喵 17522字 2022-12-25

  几个高三毕业生在青霭山度过了悠闲安宁的三天,在回雾城的高速公路上,接到了安踪妈妈摔下楼梯的噩耗。

  易安踪和宋清迦赶到手术室外时,邹如惠正一脸焦急地守在那儿。易安踪急着问情况,可是邹如惠却红着眼,嗫嚅着不敢开口。

  “我爸呢?”易安踪压着嗓子沉声问道。

  邹如惠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越过他肩头,看向身后的来人。

  易江和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他步履沉重地走上前来,用沙哑的声音向他们解释,说颜妍是走路不小心踏空。

  “从哪里的楼梯?”易安踪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家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宋清迦回过头去,看见邹如惠方才还悲切难解的脸上,此刻露出了一种极少见的讽刺表情。

  “你真的就打算这么告诉孩子们吗?”

  易江和的语气顿时激动起来:“我都说了是她不小心!你要我说什么?说她以死相逼吗?”

  邹如惠怒极反笑:“你这么急着定性,是以为她不会醒了吗?”

  易安踪闻言,难以置信地转身,冲上前质问自己的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她怎么了?”

  易江和目眦欲裂,怒喝道:“谁准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易安踪拧着脖子不肯退让:“那你倒是解释啊,我妈到底怎么了?”

  他父亲满面怒色,手扬起来就要打人。

  邹如惠眼疾手快地将易安踪拉开,与易江和对峙,厉声道:“如果你心里还有这个儿子,就不要再隐瞒了。”

  易江和气得浑身发抖,而易安踪被邹如惠拦在身后,双眼通红地冲他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易江和还要骂脏话,路过的医护皱着眉头喝道:“这是医院!请你们控制一下情绪!”

  宋清迦便上去拽易安踪的胳膊,拉着他往消防通道里走,将两个长辈留在原地各自消气。

  易安踪刚刚还怒火中烧,下了两层楼后整个人便站不直了。

  宋清迦扶着他的胳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气头上还是少说话吧。”

  “一定是他,”易安踪双手紧紧握成拳,自顾自说着,“他要心里没鬼,为什么抖成那样?”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语气又变得急促:“电话是你妈打给我的,为什么不是我爸?出了事他第一时间不该通知我吗?为什么是你妈来通知我?一定是因为她们俩原本是一起行动的,说不定是我妈抓到了证据去找他对质,然后被他推下去了......”

  宋清迦只能抓住他的胳膊劝说:“我们坐下来冷静一会儿好不好?现在最要紧的是颜阿姨得平安出来,对不对?”

  在她的耐心劝说下,易安踪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两人坐在楼梯上,枯等了半个小时。

  再回到手术室门口时,易江和已经双眼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了。再次面对儿子,易江和的肩膀终于垮了下去,他的眼中流露出愧疚与难舍的神情:“踪踪啊......”

  他们头顶上光芒雪亮的照明灯突然频闪了数下,窗外远远地传来一阵飘忽无力的救护车鸣笛声。

  他说:“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

  *

  颜妍出院时,已是七月中旬了。

  其实治疗时间倒没有这么久,她只是不想回去。

  她是个果决之人,离婚的相关手续都以最快速度办理,等到她回到家时,整个家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再有一丝易江和的痕迹了。

  原本两家母子/女早就买好了一起出国旅游的各种票证,因为这一劫也只能取消。

  家里请了有护工经验的保姆,和易安踪一起每天密切关注她的后遗症情况。

  但颜妍却仿佛变得坚强起来,她尽一切努力配合医生,因此术后恢复得又快又好。

  等到她的衣食住行都恢复常态后,她是能站着就绝不躺着,能出门遛弯就绝不待在家里。当然她出门以后,去得最多的是邹如惠的家。

  “你们家里有种干净人的气味。”颜妍这么说。

  邹如惠不好在她面前显得太过悲观,只好说:“要不你把房子卖了,再买一套。”

  “我就想住你隔壁。”

  两个人还像做姑娘时那样,挤在一张床上聊天看剧,邹如惠总担心她头晕,但她只是望着电视屏幕发呆。到了吃饭的时间点,由邹如惠做饭,颜妍连厨房都不想进。

  “她现在这个样子,倒比以前面具一般的温柔贤淑模样要轻松得多。”某天晚上,易安踪过来把颜妍接回家后,邹如惠悄悄跟女儿谈心,“以前无论怎样都看不出来,她曾经那么煎熬。”

  “我看网上说,很多喜剧演员反而会容易生这样的病。”宋清迦说道。

  “但我还是自责,这么久的好朋友,却没能发现问题。”

  宋清迦宽慰妈妈:“易安踪跟她朝夕相处,翻出来那些药时,也是震惊到不行。我现在才知道,颜阿姨她太善于隐藏了,瞒过了所有人。”

  “因为她太骄傲了。她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面对重要之人的时候,踪踪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支柱。”

  在医院的时候,易安踪跟宋清迦聊过自己的母亲。她从小学芭蕾舞出身,在二十四岁成为文工团台柱子之前,没有受到过一点儿挫折,直到她遇到易江和,并且怀上易安踪。

  “我妈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我们两个都差点没命。后来她便一直身体不好,没法继续做舞蹈演员了。”易安踪描述时,语气很平淡。但宋清迦能察觉到,他每说一句话的尾音,都忍不住发颤。

  颜妍这回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最初一直昏迷不醒。易安踪从来就不相信易江和的解释,他仔细搜寻了家里的主卧和颜妍的书房,最后翻出来一堆药品,以及她多年来的信件和日记随笔。

  于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母亲是奉子成婚。

  就在她得知自己怀孕之前的一个月,她还在计划出国参加巡演,并决定要申请英国的大学,以弥补自己少年时期的遗憾。

  而当上天悄无声息地送给她这一份“大礼”后,她关起门来慎重考虑了两个星期,最终仍是调整了自己的角色视野,答应了易江和的求婚。

  作为与颜妍相伴长大的挚友,邹如惠在旁见证了全程。

  “她是个宁折不弯的人。最大的优点是只要做出了决定,就会变得很果决。你说她后悔放弃舞蹈吗?当然后悔,毕竟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个理想。但是对于生下踪踪并为他营造一个完美的家庭氛围这件事,她从未后悔过。”邹如惠这样告诉宋清迦。

  “那她和易伯伯,一开始是有感情的吗?”宋清迦斟酌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邹如惠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告诉她:“相互吸引自然是有的,但至少在我看来,还远没有发展到可以结婚的地步。但你也知道,年轻人哪里能看得那么远,而且我现在也有点事后孔明的意思。过去他们的选择余地也不多,加上你易伯伯当时是非常诚恳的。作为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人,他也确实前程远大。”

  的确,由果溯因的方法用到复杂混沌的情感关系上,总会出现幸存者偏差。

  而从颜妍的日记中也能看到,在这段婚姻的前十年,这个三口之家的感情一直是非常融洽的。

  直到有一年的冬天,颜妍去跟前同事们聚餐时,有个曾经关系不错的朋友偷偷告诉她,自己在娱乐场所见到易江和与一个年轻女孩举止亲昵。由于只是空口一句话,难辨真假,而颜妍也知道,即便去质问易江和,得到的答案也当是大同小异的,只能选择信任丈夫,假装无事发生。

  但是心里种下的刺,不仅不会被血肉融蚀,反而会像植物一样生根发芽,最后长出一片荆棘丛来。

  她发现,自己再不能生出爱的感情来了。

  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她在日记里反复申明自己全身上下都长着怀疑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翻着白眼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证据,就像一个丑陋的邪典怪物。

  但是易安踪看完了颜妍的信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颜妍从进入文工团开始,就是舞团最耀眼的明星,崇拜者无数。她也与一些粉丝长期通信往来,其中有一个笔名叫作“东君”的粉丝,他虽然写信频次很少,却一直坚持用纸笔与她交流了近二十载。

  就在颜妍听了同事告密之后的第三年,颜妍怀疑自己转移了情感的依托,爱上了这个文笔绝佳的温柔男子。

  她为自己感情的不受控制而感到羞愧,思考良久之后,决定写一封长信与他告别。信中她只字未提自己的钦慕之情,但是“东君”此后连寄了数封信,希望与她当面聊聊。

  颜妍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以了结这二十年来不是朋友胜似朋友的陪伴之情。但当她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在那个儒雅温润的男人对面坐下后,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深陷了。

  可他们终究只是对坐闲聊,喝完了两杯咖啡。告别之时,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之后又过了半年,颜妍在日记中提到自己频繁心悸,已经开始看心理医生。

  在颜妍苏醒后,易安踪向她坦承了擅自阅读她日记和信件的过错。而她只是惨淡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当年想过寻死,是妈妈对不起你。”

  *

  这个暑假对于易安踪来说,是一个惨淡的夏天。

  他表面上看起来神色平淡,照顾妈妈的一切事宜做起来都有条不紊。可是宋清迦知道,他还没有哭过,他心里一定还堵着一团郁气。

  到了八月的末尾,易安踪突然问她,想不想出去旅游。

  “就我们两个人。”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来,“这是放榜那天,我爸给我的旅行基金,我们把它花光怎么样?”

  宋清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实在是需要一个排解发泄的窗口,跑得越远越好。

  所以他们去了南方的某座国际都市。

  酒店是宋清迦订的,她下了飞机以后才发现自己订错房间,原本她想选双人标间,结果订单页面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大床房。

  但些许思虑只是在脑海里一滑就过去了,易安踪推开房间门进去以后,倒也什么都没说。

  到了风格完全不同的另一座城市,就好像突然穿越进一个平行空间,短时间内他们都像失忆了一样,绝口不提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所有第一次相伴旅行的情侣一样,做尽了各种秀恩爱甜倒牙的事。

  晚餐他们吃到了著名的叉烧饭和车仔面,大快朵颐后捂着肚子回到酒店,各自休整,先后冲澡。

  宋清迦吹完头发后走出来时,看见易安踪正岔开腿坐在床前,双肘撑在大腿上,将脸埋在手掌中。

  她走到他身边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面颊已滚下了两行热泪。

  易安踪抬起头来。她看见他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你想哭就哭吧。”宋清迦握住他被空调风吹得冰凉的手。

  易安踪自嘲地笑:“我有什么资格哭呢?脑震荡的是我妈,出轨的是我爸,我没伤没痛的,好端端坐在这里,衣食无忧。”

  “不能这么说......”宋清迦眼中也泛起潮湿的雾气。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还想弄清楚,到底是我爸推的,还是我妈‘以死相逼’时失足掉下去的,但现在想想,答案不就在我眼前吗?我妈最想自杀的时候,是因为她不能原谅自己,也得不到解脱。”

  “既然颜阿姨不愿意说,你也不要再较真了。这是大人之间的恩怨,他们自己都理不清楚,哪来的资格逼迫你做理中客呢?”

  易安踪突然直起身子,侧过脸定定地看她:“你知道吗?我见到那个孩子了。”

  宋清迦怔住了,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是个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我看见那个人牵着她,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

  他口中的“那个人”,几个月前还顺便送易安踪去过机场。他当时还客气地叫她骆阿姨。

  易安踪继续说着:“你说,我爸会和她结婚吗?我记得小时候,我爸最喜欢你,他老说如果你是她女儿就好了。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女儿。”

  宋清迦的眼泪止不住地抖落,她反复地捏着他的手指,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只能徒劳地唤道:“踪踪......”

  易安踪仿佛是很累了,他逐渐靠过来,最后将头沉沉地倚在了宋清迦的肩窝。他轻声呢喃道:“但最可怜,最应该哭的,是我妈......”

  宋清迦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她要是跟着那个‘东君’离开了就好了,那个人才是真正懂她的。我爸只知道做生意,根本不理解她的追求。而那个人一定会劝她继续跳舞,她可以当编舞老师,也可以教学生。我妈要是跟那个人在一起,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有温热的眼泪淌出来,落在她的锁骨上,顺着皮肤滚下去。

  “她要是没生下我,那就更好了......她可以继续做文工团的台柱子,可以去国外考更著名的舞团,可以当首席当到四十岁,她有可能会找个外国丈夫,然后生一个漂亮的混血,没有紧张的婆媳关系,孩子的中文名还能跟她姓......”

  她将脸靠向他的,手掌缓缓抚过他头顶的一个旋,闭上眼顺着他的话音静静听下去。

  “但我还是老易家的,奶奶上周打电话给我,哭着闹着叫我回去看她。你该听听她的语气,明明是我爸做错了事,她却还在责怪我妈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说一定是她不够体贴。就因为我爸想要孩子,奶奶折磨了我妈快十年。他们之间出现问题,真的跟奶奶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他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宋清迦身上,她有些承受不住,可是却舍不得推开他。

  “我妈现在已经这样了,我怎么还能背叛她?她只有我了......但我有时候真希望她没有我......”

  他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她,两个人靠得很近很近:“可我该怎么办呢?”

  宋清迦的手抚上他满是泪水的脸:“你有我。”

  “珍珍......”他凝视着她通红的眼,发出梦呓一般的叹息。

  她忽然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洪流从脚底蓄积,直涌上大脑,仿佛有谁打开了名为勇气的阀门,冲得她任督二脉刹那间一片通明,在闭上眼睛吻他之前,举头三尺有个声音指点着她脱口而出:“我是你的。”

  他们没有开灯,窗帘也忘了拉。于是透亮的玻璃窗外面,是墨蓝丝绒般高悬在上的夜空,和烂漫璀璨但与谁都无关的城市灯火。

  最开始都是生涩,后面才逐渐体会出万花筒一般的乐趣来。

  脚尖绷到不能更直时,宋清迦混沌迷幻的脑海里仿佛有四十八把小提琴齐声演奏着恢弘而又奔放的查尔达斯,不停缠绕,无限回旋,它们在感官体验被放大到极限时,经由通感具象为无数金色绸缎四散开来,光滑而耀眼。

  汗涔涔的发丝之间恣意翻飞着的,是她凌乱的意识。那万千敏锐的神经末梢,在向鸿蒙初开的她高声通传着何为酣畅,何为热烈。

  尽管目之所及让她羞赧到不敢睁眼,她却根本舍不得闭上眼睛。因为易安踪那双漂亮的眸子在寂寂的黑夜里,如九天星尘般,明亮而炽烈。当触不可及的星星低垂到面前时,没有人不想伸手去触碰。

  她从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确定,只要她需要热烈的爱,他永远在那里,触手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时的BGM是Hamilton的出轨之歌《B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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