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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她讨厌1998年冬天最新列表+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52-血橙

52-血橙

思弋 11606字 2022-12-25

  【52】

  “罗律师,他去哪了?”陈怀沙踩着高跟鞋走到郑越钦办公室门口,见里面没人便问罗音。

  “应该是有私事,郑律师说办完事情就回来。”

  “私事?”

  罗音微笑,故作神秘地说:“郑律师好像去买戒指了,他今天让我查了最近流行的款式。”

  “戒指?给林琴南的?”她皱着眉,严肃至极。

  “对啊……不然还能是谁……”

  “他们要结婚?”像见了鬼一样。

  “可能是要求婚吧……哎?”罗音望着陈怀沙愤怒离去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郑越钦在商场柜台接到陈怀沙的电话,分贝高得他把手机挪远了三十公分。

  “你有病吗?提醒你那么多次,你现在还要跟那女人结婚?”

  “与你无关。”

  “阿姨知道么?”

  “她不用知道。”

  “结了婚,你要是死了呢?你的财产呢?公司的资产呢?你别连累我们!”

  “这些事你好奇的话,可以咨询主任,他比较熟悉继承法。”郑越钦仔细看着玻璃柜台里陈列的戒指。

  “我现在就告诉阿姨,你看她同不同意!”

  “你觉得有用吗?……麻烦这两个拿出来给我看一下。”他随口回答,示意工作人员展示细节。

  那边啪得撂了电话,郑越钦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选了其中一个,报上林琴南的手指尺寸。

  林琴南在高铁站排队过闸机时,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当作骚扰电话,直接按了挂断。一直到上车,那个号码依然锲而不舍地打进来,她实在烦了才接通。

  “我是陈怀沙。”阴阳怪气的语调,像在酝酿什么。

  林琴南思索了一下,觉得这通电话来得诡异:“有什么事吗?”

  火车开出车站,脱离顶棚遮蔽的阴影,黄昏的阳光从窗外倏地刺进来,有些晃眼,林琴南伸手拉下一点遮光板。

  郑越钦一回到律所,就把罗音叫进办公室。她像是感觉到自己出了什么岔子,远远站在门边,保持着和郑越钦三米以上的距离。

  郑越钦往后靠在椅子上,有些不悦:“你跟陈怀沙说什么了?”

  罗音不明所以:“就……说你去买戒指了。”

  他叹气,揉了揉太阳穴。

  “合伙人的考勤现在这么严了吗?”她还以为是郑越钦工作时间外出被她无意检举了。

  “你可以出去了。”他也不回答,只是一直在滑动手机页面。

  罗音不明所以地走出去,一时搞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郑越钦给林琴南打电话,一直占着线。换个思路,拨陈怀沙的电话,好巧不巧,也在通话中。他又问夏云锡林琴南是否在所里,她纳闷:“她今天下午请了假说要去看你啊?”

  他攥着手机,心里闷闷沉沉地打着鼓,本准备无声无息地和她私下里敲定婚事,现在被陈怀沙知道,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此后一连几天,林琴南都没有接他电话,回他讯息。最近手头几个重要的案子连续开庭,郑越钦忙得不可开交,无法抽身,只能跟夏云锡确认她每天都准时上下班。

  直到夏云锡告诉他林琴南突然请假没有上班,他当时正在开会,在脑内设想了一些糟糕的可能性,最后推迟了一些事务,空出一个下午开车去了林琴南家。

  “嗨。”轻松得仿佛昨天刚刚见过面。林琴南站在他面前,短发乱蓬蓬的,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身上穿着他留下的衬衫,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线条本应直挺的衣领松松垮垮地垂在她半露的锁骨上,袖子全然遮挡了她的手臂。谈话声从附近传来,楼道里正有邻居进出,郑越钦看了一眼她衬衫底下白花花的腿,没等主人松口就挤进去,把门在身后带上。

  “你身体不舒服?”他皱着眉低头问她。

  “我只是用了我的年假。”她只和郑越钦目光相接了一瞬就闪开,轻飘飘没有一点脚步声。

  眼前没了屏障,郑越钦放眼望去,屋内狼藉中带点秩序——沙发边堆着书,有几本看了一半,翻开倒扣着,客厅中央的易拉罐整齐地搭成了半身高的金字塔,在窗户大开而来的穿堂风和吊扇自上而下的旋风里屹立不倒。

  “所里不忙吗?”她倒了杯水,摆在餐桌离门最近的位置。

  郑越钦抽出椅子,看了一眼外壁挂着水滴、透明度很低的玻璃杯,用手背推远。然后交叉着手指正襟危坐,牢牢盯着若无其事靠在水池边的人,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她双手背在腰后,耳后的头发滑下来挡住了左脸也没有去理,低速眨着眼,没什么精神。

  “陈怀沙跟你说什么了?”谈判语气。

  “她说章山月有精神问题,后期情况非常严重,总觉得有人想害他。”林琴南挠挠后颈,语气平淡。

  “所以呢?”

  “有一天他趁陈怀沙睡觉,凌晨就背着包出了家门。但其实她没睡,就站在阳台上观察,发现他左顾右盼地上车,不知道是在提防什么。”

  “于是她开着车跟了出去,一路跟到了山上。”

  “接着,”林琴南缓缓抬头望向郑越钦,“她看见除了章山月的车,还有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山路上。”

  “她跟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为了增加可信度,把自己也供了出来。她说,你和章没谈拢,所以章山月威胁要把陈氏的那些不法勾当通通揭露。于是你们出于对家族利益的权衡,一起把他逼下了山崖。原来他日积月累的恐惧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他的枕边人、他的朋友,都利用着他的贪婪和怯懦,伺机而动。她说得真坦诚,大概是知道没有其他证据,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想她一个人的说辞,未必可信,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章山月死了之后,你换了一辆车?”林琴南清清楚楚记得,章山月葬礼之后,她坐上郑越钦的车时所闻到的新车气味,“是不是因为,旧车里有太多他的痕迹,车前盖上甚至有他的血?”

  “你和陈怀沙互相打得不可开交,他周旋其中自以为能应付得来,却没想到一旦成为你们共同的敌人,就万劫不复。你们终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吗?”

  郑越钦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自顾自点了支烟,在烟气中眯着眼望向林琴南。她微微红了眼,想着他身上所有吸引她的细节——高高的眉骨,上扬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嘴唇,硬朗的肩膀线条,宽阔的背脊,难以捉摸的心思,成竹在胸的自信,让人畏惧的刻薄。

  “他在你和陈怀沙中间摇摆不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不惜犯法、甚至想致我于死地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的结局了。”他把烟灰抖在脏兮兮的水杯里,抬眼看着林琴南瘦削的轮廓。

  林琴南听到自己心脏有节奏的搏动,传堂而过的暖风裹挟着某种植物的气味,掀起她的几绺头发,郑越钦香烟飘出的白雾也一起扭曲了方向。二人一时间处在喧嚣的沉寂中,命运好像出现了某种错位,所有人的选择混合在染缸当中,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郑越钦熄灭烟头,扔进垃圾桶,又把烟灰像万花筒一样旋舞的那杯水倒进下水道,没有再看林琴南,转身走向大门。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她跟到郑越钦身后,轻声问。

  他着灰色西装的背影停滞了一刻,缓缓回头,像是在揣摩她的心思,发觉她肩膀分明在颤抖,脸上却没有他预想的心灰意冷的神色。

  郑越钦还没分辨过来她的反应,林琴南已经踮脚用她干裂的嘴来吻他,那股发凉的樟脑味和衣服的清香混杂着淡淡的酒气扑上来,冰凉纤细的手指扣着他的耳朵、揉进他的发丝,叫他后脑发热。他下意识地接受,又忽然意识到林琴南喝了很多酒,于是睁开眼,停下了回应。她生硬地抱着他的脖子想要继续,从他的嘴角亲到他的下颌,鼻息吞吐在他的脖子上。

  他抓住她的肩膀将其扳开,二人隔着一拳,高高低低地喘着气。

  “你不怕我吗?”他蹙眉,嘴角微微下沉。

  “让我害怕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她摇头,垂眼,又望进他眼底。

  郑越钦看着她憋红的眼睛,只听她哽咽着说:“在这之前,我害怕自己查到这样的结果。可现在,我恨你害死了章山月,但我又庆幸……你没有留下证据。”

  他眼神落寞下来,低声说:“对不起。”他知道林琴南短暂人生中从未停歇的苦难,也知道不该让她承担这些肮脏的真相。

  她把头埋进郑越钦的颈窝里,眼里溢出泪水,一些积压已久的痛苦在沉默中丝丝缕缕地翻涌着,或许是随风消散,或是在彼此的分摊下得到纾解,抑或是在沆瀣一气的阴谋中成为冗长、遥远、没有边际的潜流。

  他们放肆地亲吻,冰冷与炽热的身体紧贴着,跌跌撞撞地倒进她白色的床单里。他沉稳的雪松香味包裹着她,干燥的手抚摸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肉-体交缠在灿烂的白光中,浮云偶尔落下一些阴霾,汗津津的皮肤却似乎再也感觉不到冷。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从天空蔓延开来,将房间映成了血橙的颜色。林琴南戴着戒指的手落在郑越钦喉结下方的凹陷里,他觉得有些痒,握着她的手挪到胸口,嘴唇掠过她的额头。她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被无限拉长在这个傍晚。

  其实,林琴南这几天喝着酒,晕晕乎乎地看了很多书,道德的、违伦的、光明的、黑暗的、现实的、荒诞的、滑稽的、悲怆的。她日日夜夜怀疑着自己的人格,妄想寻找一个答案,挣扎在昏睡与清醒的重叠地带,像是在地狱门口探路。

  然而当郑越钦敲开她家门的那个瞬间,她骤然明白,对她而言,很多事情正在逐渐变得无关紧要。她无法站在所有人的角度全面看待这场谋杀,她可以替他人悲伤、哀悼、惋惜、谴责、寻找真相,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对郑越钦的感情使她的天平自始倾斜,正义并不由她,或者说,绝对的公正不掌握在任何人手中。

  从很多年前那个傍晚开始,世界在她眼中,就是白茫茫一片。她讨厌冬天,但年复一年,寒冷依旧包围着她,于是她只能在冰冻中惜命偷生,寻求一种肆意的痛快。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全文完,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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