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橙记得昨晚临睡前跟余书衔翻照片儿来着。他们两人一张张地看着余书衔小时候的照片，余书衔就在一旁耐心地跟他说这些照片分别都是在什么时期照的、当时在干什么……

　　晏橙听得津津有味儿，对那个年轻稚嫩的余书衔十分好奇。他比他小了十岁，又是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才认识他，注定缺失了他人生的大半部分。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他记得自己临睡前想的都是：要是能见一见少年时期的余书衔该有多好？

　　然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梦想成真了。

　　晏橙是被人拍肩膀叫醒的。

　　“晏橙！到站了！别睡了！”

　　晏橙掀开眼皮，恍惚了两秒，然后一瞬睁大了眼睛。眼前他所在的是一个公交车车厢，身边好几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拍电影。因为不管是公交车的内部构造还是其他乘客的穿衣风格，明显都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然而他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自己胳膊被谁拽了一下，不自觉跟着那人下车了。

　　夏日的清晨还带着几丝凉爽之气，晏橙怔怔地看着不那么繁华的街道，表情呆呆的。他敢肯定，不是自己出幻觉了，就是……穿越了。

　　“不是，你怎么还愣神啊？要迟到了。”刚才拽着他下来的男学生推了他一下。

　　晏橙一瞬回过神，然而一转头他就看见了一旁商店玻璃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此时的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又丑又大，但看着倒是挺耐磨挺结实的。玻璃中的他看起来年轻了些，个子也矮了一些，身形似乎也比原本的他单薄了许多，但脸还是他的脸，就是稚嫩了一点。

　　分明就是他上高中时候的样子。

　　晏橙疑惑了，他怎么睡了一觉还年轻了这么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是不是睡懵了啊？”之前那个学生二话不说拽起他的校服袖子拉着他往学校的方向跑，“大哥，今天早自习你还得领读英语呢！快别磨叽了！”

　　晏橙被迫跟着跑了起来，他下意识看了眼那个男生胸前的名牌：赵大林。

　　不认识。

　　跟着赵大林一路跑向了学校大门，越跑晏橙越是心惊。这街道看着怎么这么熟悉？他好像以前来过……直到两人停在四中大门口，看着悬挂在头顶的四中的大牌子，晏橙才有些回过来神。

　　他想起来了，这是四中，余书衔的母校。之前他带他来这附近吃过饭。只不过眼前的一切比之记忆里的要破旧点，但也热闹点。

　　晏橙的心跳跳得很快，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是穿越了。但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以高中生的年龄穿越到这个地方，感觉一切都乱套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路上他有意无意地跟那个赵大林套话，言谈间他隐约知道自己是前阵子才转学过来的，跟赵大林是同班同学，高一十五班。今天也不过是碰巧在公交车上遇见了。

　　赵大林是个很热心的人，心也粗，倒没察觉到晏橙的异常。

　　跟着赵大林进了高一十五班的教室后，果然，大部分学生已经落座了。有的在自习，有的在大口大口吃煎饼果子。可能因为才高一的缘故，倒没有那么紧张的学习气氛。不过对于晏橙来说，这环境相当的陌生。

　　晏橙挑了下眉，看着这差不多有三十多套桌椅的教室，心想要不要问问赵大林自己坐在哪？

　　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就听见身后教室门“咣”的一声被人撞开，紧接着有人从身后粗暴地推了他一下：“别挡道儿！”

　　这个声音……

　　晏橙猛地回过头，紧接着下一秒就倒抽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身高不到一米八，也就177、178的样子。校服外套拉链没拉，就那么大敞着。里面穿着一件圆领T恤，两根锁骨牵连起薄薄的肌肉，好看又性感。他单肩背着书包，微微歪着头，俊帅的脸沐浴在阳光下好看得让人心跳加快。

　　这个人身上满是青春的朝气，不羁的眉眼更是泄露出了其主人的狂傲。晏橙咧开了嘴唇，惊喜道：“书衔！”

　　没错，这人就是余书衔。或者准确来说，是缩小了一个版型的余书衔。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不过年轻了许多。没有那股子成熟儒雅的味道，倒是更狂放更洒脱了。

　　余书衔挑起一边眉毛，不客气道：“老子跟你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

　　话音落下后四周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余书衔自己也嘲弄地笑着，看着晏橙的眼神带着玩味和恶劣：“转学生，今儿个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儿升起来了？平时屁都不放一个，今天怎么还转性了？”

　　晏橙有些怔愣，因为他猛然发觉，此时的余书衔是不认识他的。或者不能说不认识，而是没有那段好像只存在在他自己脑袋中的一大段记忆。

　　晏橙愣神的功夫余书衔已经撞开他的肩膀大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而这时晏橙也才发现，一直跟在余书衔身边的一个皮肤颜色略深的男学生，貌似……是同样缩小了一版的徐司？！

　　原来学生时期的徐司脸这么圆啊？

　　一整个上午晏橙都处在恍惚中。这一个上午他时不时地看向余书衔。余书衔因为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课的时候他倒是挺认真的，下课不是睡觉就是跟徐司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班级里的人对余书衔的态度很奇怪，又害怕又敬佩。反正跟他关系最好的肯定就是徐司。

　　这期间晏橙也有意无意跟周围其他同学聊天套话。一开始见他主动搭言其他人还表现出了惊诧，但看他满脸善意的笑，心思单纯的学生也没想太多，不一会儿就跟他聊起来了。晏橙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是半个月前转学过来的，但因为性格的原因不怎么愿意跟别人交流。用一个女同学的话说就是：“总觉着你好像瞧不上我们。”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自己就住在天海园一个独栋小别墅里，因为之前小组合作学习的时候他带几个同学去过一次。他一个人住，爸妈工作忙一般都不在家。

　　晏橙想，现在这个躯壳，除了跟他用同样的名字长同一张脸，其余的好像没有任何相同的。

　　对了，他还从同学口中知道，自己第一天来就得罪了余书衔。因为晏橙能说一口正宗流利的英文，所以一来就被派遣做了英语课代表，每天早上领读英语课文。那天早上晏橙让大家one by one读课文，结果余书衔趴桌子上睡大觉，晏橙轴劲儿上来了两人就发生了点口角。最要命的是，晏橙讽刺余书衔：

　　“你英语成绩是好，可卷面成绩高并不是你骄傲的资本。不是我说，就你这Chinglish的发音，去国外就等着被笑话吧。离开四中你就会发现，你什么也不是。”

　　据说当时要不是其他同学拦着，晏橙肯定会挨揍。所以从那开始，两人处处不对付。余书衔在班级里好像说话还挺有分量的，有他在，别人也不敢跟晏橙走得太近。再加上晏橙这人本来性格就挺怪的，一来二去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所以这么一想，今天早上自己那一出是挺奇怪的。

　　不过晏橙再一次确定这躯壳绝对跟他是两个人。他的性格可没有那么招人烦。

　　中午的时候赵大林大大咧咧地来拽晏橙去食堂吃饭。晏橙对周围的一切相当陌生，便想着先跟着赵大林熟悉熟悉。

　　他们在食堂窗口打完饭后便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空座。要么只空出来一个，要么就是跟女生同桌。可学校明令禁止男女同桌。

　　晏橙眼睛四下搜寻着，一下就看见了坐在第三排后面的余书衔。他跟徐司两人坐了一个四人桌，正好空出来两个位置。晏橙笑了下，伸手指着那个桌子：“走，咱们去那儿。”

　　赵大林看了一眼，吓得赶紧拉住晏橙：“你疯了吧？没看见那儿坐着余书衔吗？”

　　晏橙回头看他，奇怪道：“看到了啊，怎么了吗？不能坐吗？”

　　赵大林面色古怪：“也不是不能坐。可你们俩不是……有矛盾吗？”

　　晏橙拍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应该相亲相爱。哪里能一直有矛盾呢？”

　　话落晏橙便噙着笑端着餐盘走向了余书衔那桌。

　　赵大林愣了下，赶紧也跟了上去。

　　“书衔，你就帮我这一回吧，嗯？你忍心看我被他们打死啊？”徐司眼巴巴地瞅着对面的余书衔。

　　余书衔放下筷子上的酱香茄条，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自己说说，你因为跟人争风吃醋给我惹了多少事儿了？”

　　徐司窝囊道：“那也不能怪我啊……霜霜本来就是我对象，是八班那方杰想撬墙角故意找我麻烦，我也不能认怂不是？”

　　“不认怂你自己上啊！跟人约架了回头就知道找我！真出息啊你！”余书衔一瞪眼徐司就怂了。

　　还不待徐司说话，身旁两个位子坐下了两人。他们暂时停下对话，转过头看向来人。紧接着下一秒余书衔的眉角就高高挑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看着一脸温和笑容的晏橙。

　　晏橙贪婪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余书衔这张明明相同却又那么不同的脸，笑着道：“我们坐这儿不介意吧？”

　　赵大林有些尴尬，他实在是做不到像晏橙那么坦然自若。明明跟余书衔结梁子的又不是他，怎么他比晏橙这个当事人还不自在呢？

　　余书衔哼了一声：“屁股长你自己身上，想坐哪儿我还能管得了？”

　　“那就好。”晏橙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怕你记我仇，不愿意跟我说话了呢。”

　　余书衔眯了下眼，“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面上，吓得赵大林虎躯一震。

　　徐司看着晏橙也拧起了眉毛，用手指指了下自己的头：“晏橙你脑袋被门挤了？”

　　晏橙挑了下眉，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看向一脸煞气的余书衔：“我觉得吧，我应该郑重地跟你道个歉。之前是我说话太不尊重人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