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

　　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运动会了，所以体育课基本都是用来练自己的项目的。没有项目的就自由活动。余书衔有一个4×400接力，这时候正跟其他三人一起在操场上训练。

　　晏橙只有一个跳远，练了一会儿就去看余书衔训练了。

　　今天余书衔穿了一身专业的短跑运动服，短裤只到大腿根，白花花的两条长腿就那么明晃晃地晾在阳光下，看得人目眩神迷。

　　余书衔是最后一棒，他们练了一会儿第三棒就被老师叫回去改月考卷了，所以一时间他们的训练小队就少了个成员。

　　“这还怎么练啊？”有个人问道。

　　晏橙挑了挑眉，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着走上前：“我陪你们练怎么样？”

　　“你？”余书衔抬眼看了他一眼。

　　“对啊。”晏橙朝他眨了下眼，“我四百也很厉害的。”

　　余书衔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视线，说道：“那你就来吧。”

　　这节课不光他们一个班在上体育课，还有八班也在，大家都在操场上训练着，互相不打扰。然而他们四个正在这儿训练得起劲儿呢，就听见八班4×400那四个人走了过来，嘴上不干不净的。

　　“操！你们十五班也太霸道了吧？操场是你们家的啊？练起来还没完了，让不让别的班练了？”

　　他们四人都转身看过去。余书衔眯了眯眼。

　　为首的那个一副拽拽的表情，径直走到余书衔面前，斜着眼上下打量他，哼了一声：“呦呵！这不是我们打遍四中无敌手的余书衔吗？”

　　“有事吗？”余书衔淡淡挑起一边眉毛。

　　“你说呢？这眼瞅着都过去半节课了，操场就让你们班这么占着，说不过去吧？”

　　“操场这么大，在哪不能跑？”余书衔冷哼一声，“再说了，就你们八班这几个弱鸡，能训练出个鸟啊？上了赛场你们班也就只能看见我们班的背影，瞎折腾什么劲儿呢？”

　　晏橙的眼睛在两人之间逡巡着，隐约嗅到了一丝火/药味儿。能看得出来，余书衔跟这个人不对付。

　　“你他妈说什么呢？！”那人表情突然阴狠，“我看你挺狂啊。”余书衔嗤笑一声：“朱江，趁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你惦记我兄弟对象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巴巴跑我面前装什么逼？”

　　“你他妈……”朱江面目一瞬狰狞，举起拳头就要砸下来。

　　余书衔已经做好应战准备了，却不想朱江的拳头生生停在了半空。他愣了下，看向晏橙。

　　晏橙一只手就握住了朱江的手腕，然后面色未变，轻轻一使力就把朱江推开了，冷冷道：“滚远点儿！”

　　余书衔有些意外，多看了晏橙几眼。

　　“你他妈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朱江瞪向晏橙。

　　晏橙一步站到余书衔身前，淡淡道：“你要是敢动余书衔，我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但凡是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看出来晏橙不好惹。可偏偏朱江是个没脑子的，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嚎了一声就冲了上来。

　　虽然有点惊诧于刚才晏橙的力量，但在余书衔的认知里，这个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晏橙同学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所以当朱江冲上来的时候余书衔一把拽开晏橙，扑上去跟朱江扭打到了一起。

　　晏橙一个趔趄，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俩人已经打上了，其他人也都纠缠到了一起，瞬间变成群架了。晏橙愣住了。

　　余书衔到底是打出的经验，那朱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余书衔按地上一拳一拳往脸上招呼。这时一个朱江的小弟见自己大哥落了下风，吼了一声冲过去一脚踹向余书衔的大腿。

　　晏橙第一时间冲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余书衔闷哼一声，身体一歪，大腿上登时被粗糙的鞋底蹭破了，流了血。

　　晏橙目眦欲裂：“操/你/妈的敢动我的人！去死吧你！”

　　紧接着下一秒，那个踹余书衔的人就被晏橙一拳打歪了脸。那人出现了短暂性的身体僵硬，直直摔到了地上，扑通一声。

　　然而晏橙并没有停止，而是一脚一脚往他身上踹，每一脚都是下了狠劲儿的，很快那人就被踹的只能双手抱头。

　　其他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他们这些学生打架基本都是打着玩儿的，彼此知道分寸，不会下死手。可晏橙不一样，那神情像是要把那人打死。

　　余书衔暗叫一声“不好”，也不管被自己揍得跟个猪头似的朱江了，他赶紧爬起身，上前拉住晏橙：“晏橙！晏橙！差不多行了！再踹就出人命了！”

　　余书衔的声音将晏橙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停下了脚，微喘着气，红着一双眼看向余书衔，哑声道：“你没事儿吧？”

　　那一瞬间，余书衔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摇了摇头：“我没事。”说完他看向地上那个。

　　晏橙哼笑一声：“放心，都避开他要害了，死不了，我有数。”

　　尽管晏橙这样说，在场其他人也都有些后怕。如果说余书衔跟人打架不要命，那刚才晏橙就是专要人命。八班那几个兔崽子都被吓到了。

　　“出血了。”晏橙看着余书衔的大腿，声音很低。

　　余书衔还没意识到，他这么一说才觉得疼。

　　“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一下。”说着就伸手拉住余书衔的胳膊要拽他走。

　　余书衔看了眼狼狈的八班人，冷声道：“记得，以后见到我绕道儿走。下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如果说原本朱江还抱着侥幸的心态来挑衅余书衔，那现在则是真的怕了。准确说不是怕余书衔，而是怕那个长得比姑娘都好看的疯子。

　　医务室的药都很齐全，校医老师看了他们一眼，凉凉说了句：“打架了是吧？”

　　晏橙很有礼貌地笑笑：“老师，您看他的腿，有没有药可以擦擦？”

　　校医看了两眼，就拿出了药水和医用棉。

　　“我来吧。”晏橙伸手拿了过来。

　　校医伸手指了指里面的隔间，说道：“里面有病床，你把人扶到那里面坐着处理伤口吧。尽快弄，别耽误下午上课。”

　　“好的，谢谢老师。”

　　余书衔看了眼晏橙脸上的笑容，然后挑起一边眉毛。这人还真是会变脸，一会儿阴狠可怖，一会儿乖巧柔和，变脸比翻书都快。

　　余书衔头一次见到这种千人千面的人物。他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看错了晏橙，这小子比他想象的可要复杂多了。

　　晏橙搀着余书衔去了里面隔间，扶着他坐到了病床上。余书衔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不是多大的伤，犯不着来医务室。”

　　“不及时处理留疤就不好了。”晏橙一边沾药水一边说道。

　　“男人身上留点儿疤不是很正常吗？”

　　晏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微微矮下身用手中的医用棉轻轻擦拭着伤口。

　　“你的腿这么漂亮，不应该留疤的。”

　　这话落下后余书衔只觉自己心尖一跳。这时候的他年纪还是太小，并不能确定晏橙这话是不是在调情，他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跳。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相对着。晏橙动作细致又温柔，轻轻擦着余书衔大腿侧。余书衔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我自己来吧。”

　　晏橙的手躲开了一下：“你自己擦不方便，听话。”

　　余书衔觉得脸更烫了。晏橙这语气就像在哄孩子似的。他忽然就想起了刚才打架时晏橙吼的那句“我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不过应该不会听错，因为晏橙喊的很大声，吐字也无比清晰。

　　那……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别人是不是也听见了？什么想法？

　　因为他自己是基佬，所以这句话下意识就会想歪，虽然好像这句话确实很难不会想歪。余书衔有些烦恼，他希望其他人别多想，不然那可就太麻烦了。

　　这个时候才是二十一世纪初，社会还没有后来那么开放，同性恋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等同于变态的。余书衔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但他讨厌麻烦。所以除了徐司，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性向。

　　这是一个秘密。

　　晏橙认真帮他擦拭着伤口，心疼极了，所以不由得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那个朱江是怎么回事儿？”

　　余书衔一瞬回过神，看向自己身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抿了下唇说道：“噢，他喜欢徐司对象，老去骚扰人家姑娘。徐司跟他打起来过，后来我帮徐司出头点了他几句。可能他不服气吧。不过这次之后他应该不敢嘚瑟了。”

　　处理好了伤口晏橙抬起脸，淡笑着看向余书衔：“你啊，果然是个刺儿头。你还真没撒谎。”

　　“什么？”

　　“没什么。”晏橙把药品收起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余书衔面前，“以后这种事儿交给我就行，我可不舍得你再受伤了。”

　　晏橙这话说得极为暧昧，余书衔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我挺能打的，不用你逞能。”

　　“我可不是逞能，我是想保护你。”说着晏橙把双手放在了余书衔的膝盖上，“你刚才看到了，我也挺能打的。以后你把我当打手就成。”

　　余书衔只觉得膝盖上那两个热乎乎的爪子好像盖在了他心上，让他心跳紊乱。晏橙脸上带着三分笑容，就这么微微仰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余书衔。

　　余书衔摸了下鼻子：“怎么？你想当我小弟？”

　　晏橙低低笑了一声：“我想当的可不是你小弟。”

　　“那是什么？”余书衔立刻问道，心脏怦怦乱跳，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晏橙。

　　他赶在自己理智反应过来之前问出了口。他要知道晏橙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总是跟他套近乎又是因为什么。

　　晏橙笑了下：“我想……”

　　“哎我操！书衔你没事儿吧？！”砰的一声隔间门被人打开，徐司冲了进来，紧张地看着余书衔。

　　“妈的朱江那个臭傻逼，胆儿肥了！书衔你受没受伤？”

　　暧昧的气氛被打断，余书衔有些尴尬。他瞪了眼咋咋呼呼的徐司，气急败坏道：“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我不是让物理老师留下改题了吗？操，你没事儿吧？哎？晏橙你也在？”

　　晏橙点点头：“没事儿，书衔就擦破了点皮儿。”

　　“那就好……”

　　晏橙含笑看了眼面色不自在的余书衔。

　　他要是现在跟余书衔说“我想做你男人”，会不会吓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