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知意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往后退了小半步倚在墙上，“你说什么呢？”

　　“是不是？”

　　温叙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他和付知意相处太久了。

　　从小时候争抢遥控器打架，而大人出来后她倒打一耙，越说底气越不足时，温叙就知道，付知意撒谎太容易看出来了。

　　就跟现在一样，她看地面，看天花板，看手指，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温叙推着她的肩胛往外走，心里已经了然。

　　“没看出来啊付知意，你还挺招人喜欢。”

　　他的语气又有些阴阳怪气了，付知意疾走两步摆脱束缚。“你又犯什么病了？”

　　温叙双手交叠在胸前，舔着后槽牙。

　　“你也喜欢他吗？”

　　付知意垂着头，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抬头告诉温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感觉很奇怪。”

　　温叙神色一凛，抿着唇等待下文。

　　“我很怕麻烦，你知道的，我觉得自己应该很难喜欢上谁，但是段聿茗太直接了你懂吗？”付知意卸下劲，搓着丝绒盒的表面。

　　“我的确有过被击中的感觉。”

　　温叙的神色有些复杂，眼里带着些付知意看不懂的情绪，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付知意摊摊手，“我跟你说这个干吗，你肯定又要笑话我，说不定还要跟我爸通风报信。”

　　她拉了拉温叙的袖子，“走吧，叙神帮我这么多，请你去吃饭。”

　　温叙僵了几秒，抬脚顺从地跟着她走到门口。

　　付知意准备打车，他却突然出了声：“今天就不吃了吧，我回去先把视频修整出来。”

　　“这个不着急。”付知意正好打到车，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走啊，你还站着干吗？”

　　路边竖着一个路灯，光线昏暗，闪了几下突然不亮了。

　　温叙抬眼看了一瞬，裹紧了书包。

　　“都说了不去了，怎么，你还离不开爸爸啊？”

　　付知意搭在门上的指尖一抖，正准备骂人，温叙直接把门从外面合上了，伸头跟前排司机招招手。

　　“师傅走吧，去师大。”

　　后面有人按喇叭，出租车司机见他没上车的意思，转着方向盘快速开了出去。

　　付知意回头看了温叙一眼，他已经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裤管外套都被风灌了起来。

　　背影却没那么开心。

　　从小到大，他们也经常在对方面前闹情绪，后来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要是看出对方有心事，决不能主动过问。

　　除非对方愿意讲。

　　付知意没想太多，瘫回位置上。

　　反正下次见面，他们还是好好的。

　　*

　　段聿茗说话算话，的确给她发来了邮件，附件里贴着两大老牌经纪公司仲夏传媒和司凡娱乐的艺人签约相关信息。

　　付知意这段时间的确收到过好几个公司的橄榄枝，包括司凡在内，都被她以尚未考虑好给回绝了。

　　她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把自己签给谁。

　　但段聿茗也有他的考虑。

　　付知意现在刚有点热度，免不了会被黑子盯上。

　　就跟这次的舞台事故一样。如果有公关团队，肯定能处理得更好一些。

　　但付知意跟他想法不同，翻了翻邮件，又看到他说可以帮自己推荐人，应该十拿九稳。

　　有些哭笑不得。

　　“拜托，你好歹也是个一线，怎么搞得跟我助理一样？我爸都没急着给我规划未来，你操心什么？”

　　“我之前跟成桉一个组合的，你知道吗？”

　　付知意点点头，回他：“这个大家都知道。”

　　那个组合还没刚火起来就被雪藏，一连半年丁点水花都没有。没人能想到各自单飞后，，他们反倒都火了起来。

　　“我们那个时候太小了，不懂事，签合同的时候被骗了。”段聿茗寥寥几句话概括掉。

　　“之后仲夏帮我交了违约金，把我给挖过去了，但是成桉还在那儿。”

　　“不，不会吧，这么惨？”她只见过他们光彩照人的样子，对那些心酸的过往一点也不了解。

　　段聿茗没着急回答。

　　付知意听见他在发来的语音里轻笑出声，“你紧张什么，他修改了合同，没那么惨了。”

　　“......”

　　段聿茗知道她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又发来新消息。

　　“所以我不想看你走弯路。”

　　付知意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来他说要跟贺邹蒙老师去吃家宴，现在应该是在家里才对。

　　“你不会吃着饭玩着手机吧？”

　　手机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没两秒弹出新语音。

　　“吃饭和回你信息一样重要。”

　　付知意：“。”

　　“我怀疑之前在剧组撞到的是假的你。”

　　段聿茗道歉得分外顺嘴：“我反思过了。”

　　付知意听见那边似乎还有别的声音，碰杯的，笑的，还有喊他名字的。

　　面上又有点烫。

　　“你不会在饭桌上开着语音外放，给我回的信息吧？”

　　“是的，你好聪明。”

　　付知意觉得脸上的火腾的烧到了脑门，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段聿茗却变本加厉。

　　“他们都知道我在追你。”

　　“？”

　　付知意手机一扔，头砸进枕芯里。

　　天呐！

　　她不想活了。

　　段聿茗等了半天没有新消息，又主动提醒她：“邮件里的东西你再仔细看看，要不你来仲夏吧，我跟宋姐提过，她也很看好你。”

　　付知意捞过来一看，整个人更不好了。

　　是不是现在好多人都知道她跟段聿茗关系匪浅，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从床上爬起来，付知意毫不犹豫打开了司凡娱乐的附件。

　　如果真的要签一个，那不如选择司凡。

　　她又把之前司凡娱乐发给她的拟合同调了出来，上下翻了两遍，时隔几天后重新给那人发信息。

　　“我们能再谈谈吗？”

　　跟她联系的是司凡的经纪人谭馥，付知意知道她，带过好几个顶流，业内名气很高。

　　最开始，她要加自己的好友时，付知意还以为遇上了骗子。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她参加一线星光第一期遇见的导师里，有一个和谭馥是好友，向她推荐了自己。

　　司凡是老牌公司，合作方多，资源也多，捧红过很多艺人。

　　谭馥给付知意承诺了很多东西，但前提是需要她的配合。

　　互利共赢，各取所需，付知意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签了以后，行程什么的肯定没现在这么自由了。

　　“那如果我签了，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呢？”

　　“最近有个益智类的新综艺，预热度很高，其中一位常驻嘉宾因为身体原因退出了，而司凡争取到了这个名额。”

　　谭馥很有把握地告诉她：“我可以帮你接下来。”

　　她能感觉出付知意态度有松动，继续趁热打铁。

　　“这周末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谈谈。”

　　付知意同意了。

　　谭馥发来一个握手的颜表情。

　　“选择我不会错的。”

　　*

　　晚上。

　　付知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放在上一世里，加入思凡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可是现在却也触手可及。

　　有的时候，仿佛还能记起那段挣扎又看不到光的日子。可是仔细一想，又真的离得很远了。

　　她认识了很多新的人，生活的轨迹改变太多。

　　可是，这未尝不是她的幸运。

　　次日醒来，手机里又躺着几条新消息，发件人是温叙。

　　付知意瞅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你是睡得晚还是起得早啊？”

　　温叙直到十来点才回消息：“你懂什么，你们的夜晚是我们程序员的白天。”

　　他把那段视频修复到能看清楚的亮度，尽管仍旧不是很清晰，但比起漆黑一片好了太多。

　　于是付知意清楚地看到，明宣进了那个房间后，用一根图钉一点点扎穿了鞋子上的绑带。

　　明明是料想中的事情，她依旧觉得心凉。喉咙像是被外力扼住，发出声音都有些困难。

　　和谭馥见面时，她把U盘也带上了，当着她的面放了这段视频。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寂，谭馥问她：“你想怎么做？”

　　“给她看，告诉她有把柄在我这，以后别再来招惹我。”

　　谭馥摇头。“心慈手软是成不了大事的。”

　　付知意蹙眉，“那你想怎么样？”

　　谭馥的妆容很精致，眼妆妩媚而凌厉。付知意觉得，如果她出道了，应该也会混得挺好。

　　现下那双眼睛里透出寒光。

　　“你可能还不知道，之前的黑热搜是明宣团队带的吧？”

　　见对面坐着的人肉眼可见地一怔，谭馥红唇轻启，露出一个笑。

　　“U盘先给我，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从来不允许别人欺负到我的人头上。”

　　她站起来，很正式地跟付知意握了个手。

　　“合作愉快。”

　　当天，明宣便空降热搜。

　　广场上热度最高的视频里，众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她对那双鞋子做的手脚。

　　付知意头一次见到营销号这么整齐地为自己说话。

　　他们放出的图连她也没见过，明宣盯着她的眼神幽暗而狠厉，与平日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明宣的团队依旧负隅顽抗，拒不承认视频里的人是她。

　　网友又不是瞎子，尽管修复过的视频有很多噪点，脸也不是十分清晰，但衣服什么的不要太明显。

　　对比一下那一期她穿的衣服，真相昭然若揭了吧？

　　还有人放出他们在一线星光里的对比图。

　　明宣性格讨喜，会主动争镜头，之前是主播出身，有粉丝基础，人气一直不错。

　　但单就业务能力来说，她跟付知意根本没法比。

　　谭馥给她发了个截图，明宣的团队要买断这个视频，求她开个价。“馥姐抬抬手吧，不要生气了。”

　　谭馥几句话给她拨了回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开的条件没几个，但每个都要人命。

　　一是让明宣公开道歉。

　　二是退出一线星光。

　　三是将新谈的资源让给她手下艺人。

　　做到了，她立马删掉原视频，不继续扩大影响。

　　做不到，就别怪她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