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遥心头一跳，赶紧把人救了下来，护在身后，才冲胖女人厉声道：“还想逼良为娼了是不是？”

　　胖女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俞遥那一脚踢走手中的小刀后，居然也没有多做反抗，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她，脚蹭着脚，不断地往后退。

　　俞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身后的阮听森扯了扯衣袖。

　　“我们离开吧？”

　　俞遥给陈柏发了消息，知道他的人肯定在附近，让他把孟钧的姑妈看守住以后，才送阮听森离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其他学校的朋友一起组了乐队，在附近的酒吧和夜总会里巡回演出。”

　　俞遥点点头：“那个胖女人是怎么回事啊？”

　　阮听森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显得右眼角的伤痕在炫目的灯光下愈发妖娆：“我家里人都不同意我跑这么远来上学。所以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本来之前在舞蹈机构当老师时，待遇是不错的，可惜出了陆宁那事后，机构的名声受损，我也丢了工作。”

　　同是一边兼职一边读书，倒是跟俞遥的经历有些相似之处。

　　“在酒吧演出的时候，这个女人突然找上我，骗我说能提供一份高薪兼职，能赚好几万。”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肮脏的工作。”

　　说罢，阮听森抿着唇，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气。

　　俞遥把她的话在心底揣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漏洞，只能当作是巧合了。

　　“注意安全吧，要是能找到其他兼职，最好少来这些地方。”

　　孰料，就是这样一句叮嘱，让阮听森猛地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怔愣地望着她。

　　“怎么了？”

　　“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挺好的人。”阮听森的笑容被走廊的玻璃镜子反复拓印出，灿烂又耀眼，让人轻易联想到热带水果缤纷的味道。

　　俞遥却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你以前还觉得我是个坏人？”

　　阮听森半开玩笑地说：“我是真觉得你有当坏人的气质啊，结果却是个好人，啧。”

　　说罢，她冲俞遥摆摆手，撑着台子一跃而上，引得舞池里阵阵欢呼和口哨声。

　　俞遥在原地站了会儿，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快速地重新返回胖女人所在的那个包间，却已经空荡荡的，毫无人影了。

　　但包间的地毯上，却遗留了一只女士高跟鞋，是刚刚胖女人穿的，应该是挣扎时掉落的。

　　她在心底暗骂一声，生怕陈柏失去理智把人直接弄死了。

　　她忙推开走廊尽头的侧门，往楼下追，结果刚拐过一个平台，还没抵达地下停车场，旁边杂物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杂物间不大，只有一张摇椅，陈柏正坐在上边，摇摇晃晃地敲着手里的刀柄，看也不看跪在地上，被绑得跟待宰活猪似的孟钧姑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胖女人已经精疲力竭，趴在地上，却还不忘狡辩道：“你们肯定认错人了，我一直呆在北方老家，十年前，怎么可能认识你说的那个姑娘？”

　　“砰！”陈柏把手心里把玩的刀子翻了个面，猛地插入木桌子里，才掀了掀狭长的眼睛，望向地上的女人，骤然拔高音量。

　　“别给我耍花招，你当初把她拐卖去了哪儿？！”

　　“陈柏，你小声点。”俞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陈柏瞥她一眼，突然从摇椅上站起身：“来，你坐这儿，果汁瓜子都给你备着的，旁边看着就成，少废话。”

　　俞遥噎了噎，按言坐到那把摇椅上，往小木桌上看了一眼，还真有一把瓜子，和一杯紫红色的果汁，像是火龙果。

　　做足了让她闭嘴看戏的准备。

　　陈柏见她老老实实地端起杯子喝果汁，终于满意了，蹲下来，踩着胖女人的手指，阴恻恻地冷笑。

　　“你的‘侄子’已经交代清楚了，他把林朝知通过火车运到隔壁市以后，就下了车，把人交给你统一处理。”

　　“我再问一遍，你把她卖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啊！！”十指连心，胖女人只觉得自己心脏痛得都要炸裂开了，发出凄厉地惨叫，“那……那是我卖的最后一批货，天南水北的都有，根本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哪个人……”

　　“是吗？你肯定记得，再给老子仔细想想！”

　　俞遥被吵得脑袋发昏，敲了敲桌面，站起来，冲胖女人开口：“你说那是你干的最后一票，那之后你去了哪里？”

　　胖女人的瞳孔瑟缩了一下，怔怔地答：“我……我回老家了。”

　　“去了西南边境，对不对？”俞遥眯起眼睛，风轻云淡地开口，“因为国家打拐力度加大，你决定改行，然后投靠了西南边境的盘踞势力，从此为虎作伥，大赚了一笔。”

　　“可惜那群人做的生意，是把脑袋随时拴在脖子上的，所以两年前，你才会在溪川酒吧跟个男人商量着逃跑，跑回A市，投靠了早已隐姓埋名的孟钧。”

　　见女人疯狂地抽搐起来，又惊又恐的模样，俞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一鼓作气地继续追问：“你知不知道，跟你一起，绰号光头的男人，是怎么死的？”

　　胖女人显然知道光头男是怎么死的，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说，但你们要保护我。”

　　“但是当时那一批，都是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我真不记得，你们到底说的是哪一个了。”

　　“我日！”陈柏彻底失去了耐心，抓着她的头发，正准备再揍一顿，把人打老实了，结果胖女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险些肝胆俱裂。

　　“那一批姑娘，大多数送到了偏远山区里，但也有几个特别漂亮的，往北方运过去了，从中俄边境离开，送去了欧洲和中东。”

　　俞遥一阵眩晕，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在不断的痉挛，这狭小的储物间，昏暗又阴冷，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本来是想要拦着点陈柏的，告诉他不能杀人，而且这胖女人还得留着，用来做诱饵，钓出背后的大鱼。

　　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陈柏惨白的脸色与猩红欲要裂开的眼睛上，就彻底陷入了昏沉里。

　　**

　　远在西南边境的宗迢，此时才刚刚抵达中越边境附近的最后一个小镇上。

　　他刚从小宾馆破烂的淋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着头，一边拆开泡面盒，就收到了来自遥远A市的短信。

　　居然是陈柏发给他的。

　　然而，等他看清楚了短信的内容，险些没就此把手机捏碎，恨不得立刻赶回A市，把陈柏揍得爹妈不认识。

　　陈柏说：【我抓到拐卖林朝知的罪魁祸首了，还要感谢你女朋友做出的伟大贡献。不好意思，人我现在不可能交给警方，先带走了。至于你女朋友，怕她多管闲事，伤了感情，就给她灌了一杯烈酒，现在喝多了，我让人给你送回去了，不用谢。】

　　“艹！”宗迢狠狠地踹了一脚床腿，险些没把这劣质的木板床给踹塌。

　　他走的时候为了保密，除了警队的同事和俞遥，根本没告诉其他人，陈柏这个疯子，真的是找死。

　　宗迢竭力压抑住怒气，换了部手机，把电话打给俞遥。

　　A市的家里，俞遥半夜三更地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并不知道那杯“火龙果汁”其实是烈酒，抱着几乎要炸开的脑袋，醉醺醺的，还不甚清醒，因而接通电话时，嗓音里也不免带了撒娇的味道。

　　“喂，迢迢～”

　　宗迢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他没好气地放轻了音量：“遥遥，到家了吗？”

　　俞遥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眼周围熟悉的环境，肯定地点点头：“到了，你呢？”

　　“我也到了。”

　　“哦，”俞遥抱着枕头，闷闷地点点头，好半天都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最后，她循着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软绵绵地拖长了音调：“宗迢，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宗迢满腔教训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成了焦灼又细密的疼意。

　　他知道她肯定是喝多了，正常的情况下，按照俞遥的性格，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遗憾。

　　宗迢忍着燥热，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遥遥，我估计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你保护好自己，别掺和陈柏的事情了，好不好？”

　　俞遥的大脑混沌一片，下意识地应了声“好”，然后才反应出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我没有帮陈柏。”

　　“我是在帮我自己啊，宗迢，我上次问你，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林朝知了，你要怎么办？你没有回答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原因，居然有几分哽咽：“你居然沉默了！我要是不帮你把这个心结……嗝……打，打开。”

　　“你，你万一真的就一直觉得自己有罪……”

　　“你总觉得我不够爱你，可是，你还有你妈妈，还有姜局，还有好多人的爱……我没有啊，我性格古怪脾气坏，从小到大，谁都不喜欢我，就只有你。”

　　“只有你爱我，如果连你的爱都掺了其他的东西，我要怎么办呢，宗迢，我怎么办啊？”

　　小姑娘冷清的声音变得粘腻又委屈，好像充斥着说不出的难过，宗迢之前被她撩出的一身火，全数熄灭了，只剩下了沉甸甸的难受。

　　他只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再给她一个承诺，可是谁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

　　前有宋南，后有陈柏，谁当初不是想着等自己彻底安定下来再谈小家……可谁又知道，他们在往后这漫长孤寂的岁月里，有没有后悔过当初慢了的那一小步。

　　“遥遥，等我回去，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他把所有的腹稿都吞了下去，屏着呼吸开口，嗓音轻轻的，像是重一点，就会惊扰到落在花枝头翩跹的蝴蝶。

　　那头并没有任何的回音。

　　宗迢的心脏沉了沉，尝试着喊了俞遥的名字，却只传来姑娘几句嫌弃的梦呓。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好笑又无语，又有些气闷，轻哼一声：“小丫头片子，把别人闹得心神不宁的，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宗迢：第一次求婚，有点激动。

　　俞遥：酒真好喝，我睡得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