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译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吭声。

　　“说话！”

　　他吓得浑身一抖，才低低的回答：“是。那个视频是个叫Allien的人上传的，在网站上很火，总打赏金额都快上百万了，主页推送上就有。”

　　Allien，多半就是许清宜本人了，因为她的英文名和外网网名，都取的是这个，也是够嚣张的。

　　“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宗迢眯了眯眼，“网址是多少？打开看看。”

　　侯洲狠狠地剐程译了一眼，照着宗迢的吩咐输入了网址，屏幕上却显示出“网址错误”的提示。

　　“宗队，网址是错的。”

　　程译瞪大眼睛：“不可能！我经常登的，肯定没记错，你是不是输错了……”

　　宗迢没搭理他，把手机拿过来，查了查个那个网站服务器的IP，果不其然，是个虚假IP，显示地址在国外。

　　多半是网站背后的非法运营人，得了消息，知道发布杀人分尸视频的许清宜被抓后，就迅速把网址和IP都重新换过了。

　　这样借助传播非法信息以牟取暴利的案子，他们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但都不同于这个。

　　根据程译的交代，四年前，他刚出狱没多久时，就误打误撞地收到邀请，进入这个网站注册成了会员，也就是说——这个网站，至少存在了五年了，警方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的相关举报。

　　而且，程译没撒谎的话，里边的视频成千上万，无一不是变态至极的，不仅涉及到了x虐待，青涩交易，甚至还教唆杀人，专门培训反侦察意识……简直是犯罪分子滋生的摇篮。

　　狭小的审讯室里，宗迢的后脊，无端地腾起一股森冷的凉气。

　　“这个网站，是靠什么方式进行盈利的？”

　　“它是会员制的，必须要管理员主动邀请才能注册进入。而且网站里的视频只供付费观看，不能截屏或者下载分享。”程译说得含糊，明显是自己也不太了解具体的组织架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像我们这些观看者，都是匿名的，除了在视频里发弹幕，根本不能互相交流，跟网站也是虚拟币交易。”

　　说罢，他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警官，我可申明，我真的就只是观看，可从来没有上传过视频啊！而且我还主动向你们提供线索了，听说那个目击到陈妍的人拿了五万块钱现金，那我是不是应该也有点什么……奖励？”

　　“还奖励，我他妈真想弄死你！”侯洲被他那副又怂又挑衅的模样气得暴跳如雷。

　　宗迢却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要奖励？可以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就你交代的这么点东西，我也没法给你申请奖励。”

　　注册了三年多的时间，他可不相信这家伙真的一无所知。

　　“警官，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程译为难道，“你不知道，那个会员保密协议里，说如果敢泄露出半点有关网站的信息，就要被他们报复回来，我实在是怕死啊。”

　　宗迢挑挑眉，似笑非笑：“抓到网站运营人之前，我一直派人保护你，怎么样？说吧。”

　　没了后顾之忧，程译的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了一圈后，终于吐出了一个算得上有用的东西：“网站里的视频五花八门，各种猎奇，他们都是按照分类进行搜索，我不一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发现，为了让视频尽可能的满足人的猎奇心理，每个视频都是有审核人员的。而这些审核人员，应该是按照现实里的地域进行划分的。就比如说我们A市吧，像之前的那些连环杀人案啊，入室灭门案啊，偷猎啊，网上都有视频，这些视频的审核人员，都是一个人，好像是叫……‘三根香’？”

　　“三根香？”这三个字眼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宗迢的心头一跳，几乎是立刻是联想到了之前那些留着案发现场里的香。

　　想到还躺在ICU里的苏灿，和拒不承认自己是砸晕他的凶手的周康成。

　　宗迢的呼吸有些急促，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丝什么东西。

　　难道之前他们一直想错了，这些香，就是那个网站的审核人员插的？

　　那么，这些案子里的真凶，既然选择把案发经过都上传到了那个非法网站里，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们很可能见过那个管理员，或者知道他在现实里的身份？

　　而现在，其中一个真凶，就押在隔壁的审讯室里。

　　宗迢竭力压制住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侯洲，找个人看着程译，今晚加班，我们去再审一审许清宜。”

　　**

　　说自己“马上就回家”的男人，结果又是一夜未归，只给她点了一堆的外卖赔罪。

　　俞遥知道许清宜的案子有些棘手，所以也没多说他什么，只是叮嘱他注意完全。

　　就在今天下午，许清宜的律师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份心理医生和精神科的鉴定书，声称许清宜因为生理异常和童年阴影的原因，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所以杀人只是在她本人犯病不清醒的状况下进行的。

　　就是这样极具煽动性的言论，发到网上后，居然还有不少人的拥护者——就因为陈妍生前的“不务正业”与许清宜的自强不息、精钻学术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刷了刷相关的资讯后，气得有些头疼，干脆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却发现咖啡店老板娘赵卉给她发了消息，把约定的地点，从咖啡厅改成了明兴区的某个民宿内。

　　她匆匆洗漱一番后，赶到了那家位于海边的民宿前，赵卉一改之前的穿衣风格，套着件暗沉沉的大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也不像之前那般时刻注意保持着精致，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屋内的大毛毯上，陪她的儿子一起搭乐高。

　　小朋友紧抿着唇，肃着脸不说话，对着手里的乐高，像是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赵卉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就那么津津有味地给儿子递模块。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素颜的缘故，黑眼圈很深，脸色白得毫无血色，似乎是陷在极深的疲惫里。

　　见她来了，赵卉回过头，笑意吟吟的：“哟，小俞，来了啊？”

　　她放下儿子，拉着俞遥在阳台的沙发上坐下，像从前那般，动作优雅地为她泡了杯红茶：“最近怎么样？”

　　俞遥没说话，只是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她被长发遮掩住的脸，果然刚刚进门的时候没有看错，她的额角有些肿，隐约还泛着未消的淤青。

　　她推了推茶杯里的瓷勺：“我挺好的，您呢？”

　　“我？”赵卉把茶杯一搁，望着远方拍起浪花的海岸线，笑了笑，隐约带着几丝自嘲的意味，“自作自受，不怎么好。”

　　俞遥心底担心，忍不住委婉地问她：“之前说过的，跟您丈夫的事情，还顺利吗？”

　　“别提他了，”赵卉眼底的厌恶几乎就要溢出来了，她拨开自己额角的碎发，露出有些触目惊心的淤青，“看见了吗，这里，还有脸上的血印子，都是他的杰作。”

　　“不过，我也打回来了，”赵卉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遥遥我跟你说，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东西，千万别信他们什么‘我养你’的鬼话，天知道他背地里到底怎么想弄死你。特别是你们这些年纪的小姑娘，特别容易就被老男人哄骗去了。”

　　正准备安慰她的俞遥：……突然有些庆幸，刚刚顾及到她的心情，没有说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女孩子啊，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做，世界上能给你全部纯粹爱意的，除了刚出生的孩子，就是钱了。该自己的就绝对要抓住别放，尤其是婚前财产，要划分清楚……”

　　赵卉越说越语无伦次，声音逐渐变得哽咽，直到触及到自己儿子透过玻璃门，安静望过来的目光，她才突然戛然而止，眼底慢慢蓄起了泪。

　　这个阳台靠近沙滩和海岸线，四周栽种着馥郁的玫瑰花，浓艳娇媚，野性勃勃，一看就是赵卉自己种的。

　　赵卉喜欢花，尤其是玫瑰，俞遥一直都知道。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从前的赵卉穿一身勾金缕丝的旗袍坐在其间，盘着复古的发，红唇性感的模样，一定从来不输半分玫瑰的妍丽。

　　但现在，她在一片浓艳之中，苍白地低声啜泣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摇摇欲坠。

　　俞遥给她递了张纸巾，伸出手，搭载她冰冷的手背，才轻轻道：“老板娘，您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

　　“不是，我怎么会把你一个小姑娘牵扯到自己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赵卉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遥遥，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件正事，想问问你。”

　　“您说。”

　　“你是学生物的对不对？”

　　俞遥虽然疑惑，却还是点点头：“是。”

　　“我知道你成绩一直很好，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赵卉下意识望了眼屋内儿子安静的脸庞，才下了决心似的，咬咬牙，开口，“你说，如果是基因改造过而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俞遥蓦然抬起头，对上她眼底的坚定，好半天才把震荡的心神安抚下来，犹豫地开口：“这个……其实说不好，因为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案例，不过大概率上，是会的。”

　　“卉姐，对人类进行基因改造是犯法的，您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卉沉默了半晌，正要说话，楼下却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器皿被砸到地上摔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快揭秘了，大家要不来猜猜，“三根香”到底是谁？哈哈哈哈，猜对了到时候咱们发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