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漫九月九才开学, 刚报名, 第三天就开始了军训。

　　大学军训在学校，并没有限制说不准用手机。

　　但他还是以军训期间不能用手机为由, 把手机关机了半个多月。

　　再开机的时候，就看到爸爸妈妈发来的一些问候。

　　还有郑风萚发来的一道题目, 说自己不会做, 想让郑漫教他。

　　除此以外, 只有几个系统消息, 和腾讯新闻了。

　　他翻了翻朋友圈, 看到了季凛晒的自拍照。

　　晒得跟块炭一样, 旁边是他的几个室友, 对着镜头在那比鬼脸。

　　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郑漫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会。

　　有些难过, 又有些欣慰。

　　真好, 他就知道，其实季凛根本不需要他。

　　季凛就像个小太阳，走到哪里都是阳光灿烂的。

　　他总是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

　　谁都喜欢闪闪发光的闪光男孩。

　　他点开, 放大。

　　看着季凛满口白牙的无忧无虑的傻笑。

　　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半晌, 郑漫才从朋友圈退出啦。

　　然后给郑风萚发了那道题的解题步骤。

　　之后打开电脑, 登录游戏。

　　近二十天没上线，游戏又更新了几十G。郑漫等待下载的过程中,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镜中人看起来很疲惫。

　　郑漫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脸。

　　却笑不出季凛那个傻样。

　　他维持着笑脸，咧开嘴。

　　直到嘴角都酸了。

　　才面无表情的收回嘴角。

　　撑着洗手台深呼吸了几下，才转身出去。

　　校园网竟然还挺快。

　　郑漫之前都听别人吐槽，说学校网络多卡多卡, 他都做好了下一下午的准备，结果就这一会功夫，竟然下载好了。

　　他等着资源包解压，顺便拿起手机看了眼。

　　郑风萚回了消息，是一条语音。

　　郑漫把声音关小，然后点开语音。

　　郑风萚在那边，很无语：“你也看看我是什么时候发的好不好？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我早就知道这道题怎么做了。”

　　这句话之后，又安静了很久。

　　要不是还一直能听见那边的杂音，郑漫都以为他已经说完了。

　　结果语音条快结束的时候，又听到他很急速且小声的问了一句：“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好吗”两个字都没说清，语音就断了。

　　就好像再晚个一两秒，就会出什么事一般。

　　还是郑漫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才猜出来的。

　　郑漫有些想笑。

　　他本来想打字回复的。

　　敲了两个字，又删掉了。

　　给郑风萚发了个视频过去。

　　也不知道那边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接起来。

　　郑风萚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有些紧张局促，还故作嫌弃的朝郑漫：“你在手机里看起来也太丑了吧？”

　　郑漫嗯了一声：“你也是。”

　　郑风萚噎住、

　　嗫嚅了一会，才小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买了草莓，很甜，我只吃了两个，留着给你的。”

　　说完又接了一句：“是我自己留的，不是妈妈让我留的。”

　　郑漫忽然就有点鼻酸。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倒是没看出来，还是一脸平静：“草莓你自己吃吧，我暂时不回去。”

　　郑风萚愣了一下，着急道：“不是过几天就要放十一长假了吗？草莓是今天买的，我拿保鲜膜蒙着，可以放几……”

　　“国庆我不回去。”郑漫打断他道。

　　郑风萚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眼眶红了红，憋了一会，嘴硬道：“爱回不回，不回我就自己吃掉！”

　　郑漫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挂视频。

　　郑风萚在那咬着牙忍着眼泪，不肯看郑漫。

　　过了好一会，他才忽然想起来，转过脑袋，朝着郑漫问：“你是不是没钱回来了？我让爸……不，我给你转钱过去吧？我微信里存了八百多，够你买车票了吗？”

　　郑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里着实不好受。

　　但还是拒绝了：“还有钱，只是不想回去。”

　　郑风萚打了个哭嗝：“为什么不回来啊！我都一个月没看到你了！你不想我吗？不想爸爸妈妈吗？”

　　郑漫感觉眼眶有点发烫，他垂下眼：“对不起。”

　　然后匆忙挂上了视频。

　　过了一会，郑风萚发来消息：我讨厌你。

　　郑漫看了一眼，把手机关了，反着扣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缓缓的吸气呼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把眼底的涩意憋回去了，才重新坐直，点击登录，进入游戏。

　　这天是周四，郑漫上线之后先把日常做完了，又去洛道摸了一下红绸，之后便排着队等着小攻防。

　　他排的金水镇，人还不少，进去之后，郑漫便把游戏小窗了，开始看电视。

　　中途还点了一次外卖。

　　室友军训结束之后就去找他女朋友去了。

　　郑漫住的是二人寝，室友的女友是隔壁学院的。

　　他俩准备下学期就搬出去，在外面租房子住。

　　还朝郑漫笑，说他是准备和女友到了年龄就先把结婚证领了。

　　“好歹也是个国家证书，还能加分呢。”

　　说实话，郑漫有些羡慕。

　　他忍不住想，哪怕是个三十多平米的小房间也好。

　　两个相爱的人，住在一起，晨起夜息，都能见到爱人的脸。

　　多好啊。

　　可惜跟他没有关系。

　　郑漫把吃完的外卖盒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回屋，关上门。

　　小攻防还有半个小时。

　　郑漫在据点打着坐，等着到点。

　　正在那傻坐着，顺便看着世界上的骚话。

　　他的密聊频道忽然响了一声。

　　点开一看，是一个小号，喊他：“好巧啊！你在这干什么呢？”

　　郑漫愣了一下，发现这人正在看自己。

　　点开他的装备一看，才三十六级。

　　一身破破烂烂的。

　　郑漫想了一会，才从脑海里翻出这人的信息。

　　这不是那天他在花海看到的小白花哥吗？

　　郑漫满头问号，敲字问他：你怎么才三十多级？

　　这都过去多久了？

　　一天一级也不止这么点等级吧？

　　疾风：我们在军训，一直没怎么上线。

　　还有一个猪头表情。

　　见青山：哦。

　　他和这花哥也只是萍水相逢，好友都没加一个，自然也不怎么关心。

　　那花哥自己倒是说了起来，说自己今天军训的时候，把腿摔破了，好大一块伤口，然后被准许他停止训练。

　　疾风：疼死我了！（哭泣）

　　疾风：唉，要摔怎么不早点摔呢，明天军训都结束了，就这两天我又不是熬不住。

　　郑漫有些想笑。

　　瞧着确实惨兮兮。

　　他忍着笑，回了一句：节哀。

　　疾风再次发来哭泣表情。

　　然后说自己先练级去了，跟郑漫说拜拜。

　　郑漫回了个嗯，便没管了。

　　他蹭完分，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全程，妈妈打电话过来了。

　　郑漫便将游戏小窗，然后接起电话。

　　果然是问他为什么国庆节不回去。

　　郑漫仍然是一句不想回去。

　　妈妈在那边，又是担心又是踌躇，半天，问他：“要不然我们去S市找你吧？你这，中秋也没回来的，国庆也……”

　　“不了，”郑漫拒绝，“麻烦。”

　　妈妈连声说不麻烦。

　　郑漫沉默了一下：“我觉得麻烦。”

　　那边顿时也安静了下来。

　　半晌，妈妈默默挂上电话。

　　郑漫安静的坐在那，盯着电脑。

　　盯了一会，退出游戏，关上电脑。

　　爬到床上去了。

　　他仰躺了一会，手机响了一声，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长篇大论的一大堆，大概意思是问郑漫是不是嫌爸爸妈妈太吵了，是不是爸爸妈妈做得不够好。

　　郑漫敲字：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难受得紧，却不知如何疏解。

　　熄了屏，把手机静音，塞在枕头下面。

　　就这么躺着，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别想了，就这样吧。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早就决定了不是吗？

　　长痛不如短痛。

　　他们会慢慢习惯的。

　　我也会慢慢习惯的。

　　其实没有我反而更好。

　　郑风萚其实很乖的，他们会发现的。

　　他们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就如同我不能接受他们可能会当着我的面嫌弃我，说恨不得没有生下我。

　　因为无法面对，所以就躲起来了。

　　郑漫讽刺的笑出声。

　　真的很胆小。

　　再等等吧，等再过几年，他们就会放下了。

　　人都要学会成长，要学会接受离别。

　　只是很多时候，人们会不知道，哪一次是分崩离析的开始。

　　以至于根本来不及做好准备。

　　“所以我自己选择了分离的时机。”

　　郑漫想。

　　这个选择很难。

　　但什么选择不难呢？

　　都很难。

　　可是比起已知的痛苦，还是不受控的崩溃，要来得让人恐惧。

　　别害怕，这是正确的决定。

　　郑漫不停地安抚自己。

　　*****

　　季凛点开郑漫的头像，选择发消息，敲字，又删除，敲字，又删除。

　　犹豫了很久。

　　不知道要怎么做。

　　周雅从厕所出来，就看到他紧皱着眉，一副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的模样，疑惑地问他：“捧着个手机在想什么？”

　　季凛回过神，“啊”了一声，摇头：“没什么。”

　　他想了想，又道：“在想要不要问问我朋友要不要一起回家。”

　　他在周雅这里听说了，S大已经军训结束了，明天就放假。

　　然后就纠结到了现在。

　　“那就问呗，”周雅不解，“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看你表情，还以为你在纠结什么呢。”

　　季凛闻言，鼓起勇气，敲完一行字。

　　正要发送，手指在发送选项停滞了半天，再次删除。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吐气：“算了。”

　　周雅疑惑：“干嘛算了？”

　　他指着季凛的腿：“你这样，未必能自己一个人坐那么远的车回家？”

　　季凛膝盖还缠着绷带，闻言看了眼自己的腿，再次哀嚎：“我倒了什么霉啊！”

　　他下午起晚了，赶到军训场的时候，迟到了十多秒。

　　被教官罚跑操场八圈。

　　跑到第八圈的时候，左脚绊到右脚，摔了个狗啃屎。

　　膝盖磨掉了一大块皮，见肉了。

　　脸上也磕破了。

　　“哪怕是我跑第一圈的时候摔呢？”季凛欲哭无泪。

　　圈也跑完了，其实军训也要结束了。

　　然后才摔伤。

　　这样回家能把他爸妈吓坏，指不定以为他在学校干嘛了呢。

　　周雅一边涂着芦荟胶，一边敷衍：“没事没事，破相消灾。”

　　季凛：“？”

　　他傻了：“我都破相了，消什么灾呢？”

　　周雅瞥了他一眼：“我就随便说两句，这你也信？”

　　季凛又好气又好笑，拿卫生纸朝他砸过去。

　　周雅躲开，又问他们：“我脸上看着真的还好吧？不黑吧？”

　　王堃一边玩着游戏，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不黑不黑，放心吧！”

　　“雅哥你这样还说黑，咱们凛哥可还要不要活了？”陈千笑着回答。

　　黑得跟块炭似的的季凛，笑骂：“管好你们自己，勿cue你凛哥，凛哥独自美丽！”

　　周雅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陈千转过脑袋笑他：“这么在乎脸，怎么，雅哥要去见心上人？”

　　周雅的耳根子可耻的红了一下，强作镇定：“不是，我哥过几天来接我，我怕他笑话我晒黑了。”

　　“真好啊！”王堃羡慕，“我哥咋不来接我呢？”

　　陈千笑着开口：“因为你不配。”

　　王堃：“？”

　　他转过脑袋：“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呗！”陈千不屑，“谁怕谁？成都广场见！让本法王给你烫个头！”

　　下头噼里啪啦的就干起架来了。

　　没一会，王堃就开始喝茶了。

　　王堃不服气：“我刚刚键盘失灵了，技能没按出来，重来！”

　　陈千耸肩：“那再来呗。”

　　不到一分钟，王堃再次喝茶。

　　周雅糊着一脸的芦荟胶，笑得嘎嘎叫。

　　季凛还躺在那，纠结着要不要问郑漫。

　　只是一起回去，没什么的，问一下吧？

　　可……唉！

　　季凛为难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我被大姨妈磨死了快……

　　一直到今天下午三点多，还在浑身冒冷汗，手指都抽筋

　　还以为今天又要请假了，还好下午六点多的时候终于好一些了

　　再次许愿：如果真有下辈子，让我当个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