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后, 在学校呆了两天, 接着又是军训。

　　等到回家，都是十天之后的事了。

　　郑漫都晒得皮肤颜色分层了，季凛这个本来就黑黑的, 直接晒成炭。

　　他爸妈见了直笑他灯一关只剩一口白牙。

　　难得离家这么长时间，回来之后自然是大鱼大肉伺候。

　　郑漫回房间放好东西，又去洗了个澡, 出来正好饭端上桌了。

　　爸爸妈妈不停地给他夹菜, 边夹菜边问他军训怎么样, 累不累, 辛苦不辛苦。

　　郑漫疑惑地看了一眼多出来的碗，问爸爸道：“郑风萚呢？”

　　爸爸还没开口，妈妈眉毛一皱，不满道：“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管他干什么，不吃就饿着。”

　　话音刚落地, 客厅传来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郑漫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 便见郑风萚走了过来。

　　眼光都没往这边瞥一眼，过去水龙头旁，洗了个手，便又往外走。

　　郑漫爸爸朝他喊道：“你又去哪？刚回来又往外面跑，把家里当菜市场？”

　　郑风萚没搭理，继续往外走。

　　郑漫妈妈筷子一摔，站起来吼他道：“郑风萚！跟你说话呢！长没长耳朵？”

　　这下倒是把郑风萚喊住了, 他停下脚步，朝着这边望过来，不耐烦道：“不是说不管我吗？”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菜，阴阳怪气道：“我昨天说想吃辣椒炒肉，跟我说肉多贵多贵，搞了半天原来是要把肉留给别人吃。”

　　“你什么意思？”妈妈愤怒道，“我平时没给你吃吗？我是饿着你了还是怎么？你哥哥十天没回来了，在军校清汤寡水的，吃了那么多苦，我给他弄点吃的怎么了？还是我抢了你的筷子，不给你吃了？”

　　郑风萚赌气道：“我不吃！”

　　他瞪了郑漫一眼：“不是给我吃的我吃什么？”

　　“你有本事就一直别吃！”爸爸也火气来了，“我看你有多横！”

　　他这段时间也是被郑风萚气得够呛：“上回那事我还没说你呢，跟人打架？你倒是好本事。读书读书不行，闹事就你最凶！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一年级都差点考不上？还是我找老师求情把你放进去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郑风萚也不满起来了，红着脸粗着脖子朝他吼：“你还说呢！你跑刘老师自己家开的早餐店请她吃早餐干嘛啊？我同学都知道了，说我爸爸有毛病呢！丢不丢人啊你！”

　　“我丢人？”郑漫爸爸气笑了，他筷子往桌上一放，整个人转过来看向郑风萚，“是谁害我丢人的？你要是争点气，我至于朝着你们老师和点头哈腰，跟只哈巴狗似的？啊？你但凡听话一点，我会被你们老师喊过去，当个孙子一样在那挨训？是谁让我丢人的？”

　　他火气直冲：“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聪明，有他一半听话……”

　　“那你生我干什么呢！”郑风萚朝他大吼，打断他的话。

　　他红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浑身都在发抖，气到牙齿直颤：“哥哥这么好，你们干嘛生我呢？！是我让你们把我生下来的吗？！”

　　他指着郑漫，抖着声音，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们是觉得郑漫太没用了，不想要他了，才生我呢！既然他这么好，你们生我干什么？！”

　　郑漫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倒是妈妈紧张的回头看向郑漫，慌张的解释：“漫漫，不是的，妈妈不是……”

　　“哦，”郑漫很平静，“没事，我不在意。”

　　这话一出口，一家人都愣了一下。

　　妈妈有些不安，郑漫倒是看着很正常，招呼郑风萚道：“眼泪擦擦，先把饭吃了吧。”

　　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到空碗里面：“你不是爱吃这个？我没怎么动，留着给你的。”

　　郑风萚眼泪还在掉，一脸愤恨的瞪着他，想要再放两句狠话，说不用你假好心。

　　咬了半天牙，没能说出来，抹了把眼泪就冲出去了。

　　郑漫爸爸本来都准备给他台阶下了，见他直接冲出去，火气又冒了上来，朝着外面喊道：“你有本事跑了就别回来！”

　　那边顿了一下，传来郑风萚带着哭腔的怒音：“不回来就不回来！不稀罕！”

　　郑漫收回眼光，看向他爸，低声道：“你话说得太过了。”

　　郑漫爸爸被儿子教训了一句，有些挂不住脸，有些灰败的叹了口气，烦闷道：“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像样了。”

　　郑漫把那只没人用的碗推开了一些，淡淡道：“再长大点就好了，现在是不懂事。”

　　“唉，”爸爸叹气，“要是能懂事就好了。”

　　他又看向郑漫，不解：“都是一个妈生的，你小时候明明就很乖，这孩子怎么就……”

　　“长大了就好了。”郑漫只是重复这一句。

　　他放下碗筷，说自己吃饱了，便往屋内走。

　　正收拾着东西，妈妈敲了下他的门，然后进来，有些担忧的看过来，朝他尴尬的笑了笑：“这是准备？”

　　“去季凛家找他玩，”郑漫抬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顺便一起预习一下课本。”

　　郑漫妈妈：“哦哦。”

　　她把耳边的碎发往耳后扒了扒，纠结了一下，又朝郑漫开口：“你弟弟说的那个话，他只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郑漫抬眼，将目光从书包底部，放空挪向自己的手指，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安抚他道：“妈妈对你们两个的爱都是一样的，你俩都是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手心手背，哪有什么区别？更不存在什么不想要谁的。囝囝的出生，你也知道，那是个意外，但是毕竟是一条生命，爸爸妈……”

　　“我真的不在意，”郑漫看向她，冷静道，又笑了笑，“你别想太多了，还是先跟爸爸去找一下郑风萚吧，他小孩子脾气，这会估计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们不能跟他置气，真要出点什么事，大家都难受。”

　　妈妈闻言，也是慌了一下。

　　她叹气：“唉，这孩子真的让人不省心。”

　　又朝郑漫道：“那你自己去季凛家里玩啊，帮我跟季叔叔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明天中午过来吃饭，我先跟你爸说说，让他去找一下囝囝。”

　　郑漫点头。

　　然后目送她关上门出去。

　　眼神越来越没有温度。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打上去，也不是一样的疼。

　　哪有一模一样的。

　　他才不信什么一模一样。

　　郑漫甚至有些想笑。

　　看着她在那慌慌张张的，想要把这一碗水端好。

　　可是能力又不足，本来走路就晃荡，端着这一碗水，边走边晃，水晃出去了，人还被淋了一身，湿漉漉的。

　　他面无表情的拉起书包拉链，一手勾起，搭到肩上，然后推门出去，往季凛家方向走。

　　季凛家也刚刚吃完饭，季凛妈妈正在那泡茶，季凛爸爸在擦桌子。

　　听到敲门声，季凛爸爸去开门。

　　手里还拿着抹布。

　　他见到郑漫，笑了一下：“正说着你呢，人就来了。”

　　又朝季凛喊道：“季凛！碗别洗了！放那我来！漫漫来了，你来陪漫漫！”

　　郑漫笑了一下：“不用，我不着急。”

　　他把书包放在了沙发上，便朝着厨房走去。

　　季凛正戴着好大的手套，在那洗盘子。

　　郑漫把脑袋凑过去：“这么多碗？”

　　“别提了，我爸懒得要死，早上吃了饭碗都没洗，我都回来了，碗还堆在这，”季凛叹气，“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等着我回来干家务呢。”

　　郑漫：“噗。”

　　季凛爸爸晃荡进来，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

　　他放下抹布，朝季凛道：“你妈原本打算把这十天的碗都留着给你洗的，现在就两餐的碗，都是你爸我心地好，不感激就算了，你小子怎么还有意见呢？”

　　季凛：“切……”

　　季凛撇嘴：“说不过你。”

　　季爸爸让他回客厅坐着，说自己来。

　　季凛一别身子：“你别抢了，待会我手一松，万一盘子摔了怎么办？这我新买的！”

　　又朝着郑漫笑道：“别站这了，空间小，活动不开，我怕水溅你身上，你先出去坐一会，等等我。”

　　郑漫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搁，懒洋洋道：“别吵，洗你的盘子。”

　　季凛整个僵住，嗫嚅了一会嘴，也没说出话。

　　最后红着耳朵在那哼哧哼哧的洗着碗。

　　嘴角压都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