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被司马睿一把抓住了胳膊, 重又拽回了椅子上。

　　司马睿抬手, 拿下了挂在架子上的兵刃。

　　他径直走到了秦柔面前, 孙蓉蓉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司马睿拔刀的瞬间，紧紧抓住了他。

　　“你干什么？”

　　她惊声质问司马睿，司马睿的样子看起来, 竟然像是想要一刀砍了秦柔, 面对着哭泣柔弱, 整个瘫软在他面前的秦柔，他没有现出一丝一毫怜惜或是怀恋的表情。

　　他果然是哪里不正常了。一直都冷冰冰，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我从没有喜欢过她，如果你想问, 这就是答案。”

　　司马睿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 泪流满面的秦柔，他刚才的举动无疑是在秦柔胸口挖了一刀。

　　“你胡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 为什么走到哪里都带着我！？司马睿, 我不相信！我陪了你那么久……我陪了你那么久……”

　　秦柔就像所有苦情小说里最终被抛弃的女二一样, 跪在司马睿脚下, 哭得咿咿呀呀, 伤心欲绝。

　　司马睿的回答给了她沉重的一击，瞬间让她坠入了地狱。

　　“那不过是些合作和利用的关系。秦柔，我以为你长在深宫，早就懂这些。”

　　啧啧，听听, 这是什么经典的渣男语录？

　　旁边的孙蓉蓉忍不住皱起了眉，司马睿这话显然是直截了当的告诉秦柔，他之前对她好不过是想利用她，在欺骗她。

　　“我不相信……你骗我的，我不相信……”

　　秦柔依旧哭哭啼啼，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不过除了在嘴里喊喊，她也没办法对司马睿做出什么像样的回击。

　　若是孙蓉蓉，她想，她早就一巴掌闪过去了，不管她曾经是不是真心喜欢过司马睿。

　　“我欠你的，会双倍还你，我会为你置办田园产业，让你下半生无忧，但你我之间也仅限于此了。”

　　“不！我不要！司马睿……司马睿……”

　　最后，秦柔被司马睿的两个手下抬着，驾着，半强迫的拉出了房间。

　　四周的空气一时间变得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我想……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出去了。”

　　孙蓉蓉本想借机促成秦柔和司马睿的好事，她好趁机退出的，没想到却给了司马睿机会，彻底摆脱了秦柔。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她可能一生也不会爱上司马睿。

　　和司马睿同处一个空间，让孙蓉蓉头皮发麻。之前后悔的感觉又一再涌了上来，她实在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冲动和同情和司马睿发生那样的关系。

　　“我没有错。”

　　孙蓉蓉正准备走出房间，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司马睿却突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他的精神状态一样，给人一种一碰就碎，极不正常，一种到了崩溃边缘，临近极限的感觉。

　　“如果你是我，在我的处境，你也会做出一样的事。”

　　这……可能吧，如果她是司马睿，处处被孙恒压制着，当然也会处心积虑除掉孙恒，他一家老小所有的人。

　　但，她应该会靠自己，而不是广纳嫔妃，一心想着将身边所有人当成棋子。

　　“在我们这里，男人可以拥有很多女人。”

　　司马睿继续说着，他的话让孙蓉蓉心里一惊，一瞬间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读心术，刚才看破了她的内心。

　　“我没有错，我唯一的错，只是爱上了你。”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老实说，刚才我还以为他有读心术。”

　　在楚战北的房间里，孙蓉蓉用双臂牢牢抱着自己的身体。刚才阴森寒冷的感觉还有褪去，就在司马睿说，他唯一的错，只有爱上她的时候。

　　老实说，他的语气，他看着她的眼神，委实不像一个人在对另一个心仪已久的人诉说爱意。

　　他就好像彻底被人掏空了一样，他看着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只有悲凉，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对了，你不是说，我可以有办法离开这里？告诉我！你既然能回去，为什么还要回来？”

　　孙蓉蓉一脸狐疑，不明所以的看着楚战北。

　　在她想来，如果她自己有机会能回去，一定立马就走，永不回头，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想什么办法回来。

　　“这……”

　　楚战北摸了摸下巴，有些尴尬的朝孙蓉蓉笑了笑。

　　“我现在全家都已经在这里……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有十个老婆。六个孩子……”

　　楚战北这话让孙蓉蓉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鄙视而又唾弃，其实在楚战北自己看来，他做的事一点都没错，他来这里的时候这些女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后宫。

　　她们又都一个个这么楚楚可怜，无依无靠，亟待他的呵护和垂爱。

　　反倒是像司马睿，明明有机会可以夺得全书所有美丽女子的芳心，却把她们全都驱逐出了后宫，一一遣散，仅仅是为了眼前这个孙蓉蓉。

　　这在楚战北眼里，才是最奇怪和不可思议的。

　　完全违背了男人的本能。

　　“其实，你为什么不想开点，留在这里，嫁给司马睿？”

　　“他？别开玩笑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上床？”

　　“你又为什么要和你十个老婆上床，难道你对她们哪个都爱？”

　　“这……哈哈哈哈……”

　　谈话在楚战北尴尬的笑声中嘎然而止，可能因为对方到底是和她同一时代的人，每次和楚战北相处，孙蓉蓉都会觉得分外轻松，十分自在。

　　“你问我是怎么回去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掉进一个湖里才来这里的，上次我在那个湖里游泳，莫名其妙又穿了回去，也许你也可以试一试。”

　　“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游泳回来的。”

　　“你说了那么多话，等于没说。我又不是这么过来的。”

　　“呃……”

　　楚战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我只是说，你可以试一试。你在这里的亲人朋友，我都可以帮你照顾，你想回来的时候，也可以回来，没有什么不好的，就好像这两个世界都是你的家。”

　　“你错了，我在这儿并没有家。”

　　“至少还有孙恒……”

　　想起孙恒的脸，孙蓉蓉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她始终没有去见孙恒，当他把她推到司马睿身边，试图用她来捆住司马睿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他并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这里并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至于司马睿，那不过是几夜的错乱，和感情，动心没有半点的关系。

　　看到脸上表情如此平静，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孙蓉蓉，楚战北心里不禁生出了对司马睿深深的同情。

　　孙蓉蓉看起来确实没有对司马睿有半点迷恋或是投入感情的样子，反倒因为他说起了可以回去，她露出了深深的向往和怀念。

　　大约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从前的生活，她真正的世界和家里了。

　　无论在她的生活，世界还是心中，都没有半点司马睿存在的影子，如果被人这么对待的是他……

　　哎，也罢，那是司马睿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孙蓉蓉绝没有想到她和楚战北的谈话居然会被司马睿听到。

　　事实上，司马睿第二天就牵着马车在门外等她了。

　　“我送你回去。”

　　司马睿说，孙蓉蓉一时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要送她回大周。

　　“我不回去，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我要留在这儿。”

　　可司马睿却只是看着她，淡淡一笑，孙蓉蓉认识司马睿那么久，看过他脸上各种的表情，唯独笑容确实是很少看到的。

　　尤其是这样沧桑，空洞，给人感觉一点笑意也没有，唯独只有心酸和疼痛的浅笑。

　　“不是。我是说，我送你回去。”

　　孙蓉蓉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司马睿到底在和她说什么。

　　“你疯了！”

　　孙蓉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三个字，明明司马睿这么做，她求之不得，她刚才还在想着要怎样彻底摆脱司马睿。

　　但司马睿只是把手伸向了她。

　　孙蓉蓉看着他的手，这可能是她第一次那么仔细的观察他，他的手修长，强壮，充满了力量。

　　他将她扶上马车，带到了一大片湖泊前面，江海凝清光，湖泊生烟，碧绿色的湖泊在月色和繁星映衬下，美得像仙境。

　　不用想，孙蓉蓉也知道，那一定是之前楚战北和她说的湖泊。

　　可是，连她也不知道楚战北到底指的是哪片湖泊，为什么司马睿竟然会知道？

　　站在湖边，司马睿俯身踢掉了靴子，他古铜色健美的皮肤在月色下发亮，他的身体找不到一丝赘肉，钢铁般的胸膛，小腹坚硬结实，他完美的体魄充满狂野的气息。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他俯身准备跳入湖中，却被孙蓉蓉突然之间抓住了胳膊。

　　“你疯了！你都不知道水底下有些什么！”

　　这貌似关心的话语，让两人同时都是一愣。

　　“我以为……”司马睿撇了撇唇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你应该巴不得看不见我，或者希望我死了才好。”

　　是吗？

　　她原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会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至于司马睿，她甚至可能根本都不会和他打声招呼。

　　可真正事到临头，除了刺骨的寒冷和彷徨，她似乎却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

　　司马睿正在湖中心看着她。

　　他甩甩头，水珠飞溅。他本可以不下水，但现在，他的头发是潮湿的，脸和睫毛也是一样。

　　真是可笑，他害怕自己会失态，会突然落泪，竟然不得不用下水来隐藏。

　　他呼唤孙蓉蓉：“孙蓉蓉。”他话里的沉痛让孙蓉蓉向来坚硬，铁石一样的心肠有些酸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我走？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放手。”

　　这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失望和落寞的感觉，孙蓉蓉觉得自己肯定是有哪里不正常了。

　　“我只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走上绝路？”

　　司马睿愣了一下，苦笑再次浮上他的唇角。

　　“不是。”

　　他摇了摇头，牙齿咬住了下唇。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就算你自己不快乐？”

　　“我永远不会快乐，但是这已经没关系了。”

　　“你就这么确信？你又不会预知未来。”

　　“没有你，我不会再快乐。”

　　“吻我。”

　　蓦地，孙蓉蓉突然这么说。

　　司马睿的眼睛瞬间变得深红：“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我，你不会觉得快乐？亲我。”

　　尾声

　　楚战北斜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忙前忙后，不可开交的孙蓉蓉。

　　真是奇怪，上次她走了，他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和楚战北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一脸错愕的还有刚刚才赶到的张轩。

　　“发生什么了？他们两……”

　　张轩指的，是孙蓉蓉和司马睿。孙蓉蓉正站在灶台前面下饺子，这并不奇怪，真正让张轩觉得下巴都要惊掉，目瞪口呆的是，司马睿竟然在旁边拿着个盘子在等她。

　　如果不是孙蓉蓉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还和往常一样，冷漠平静到几乎有些疏远，张轩几乎就要以为，她爱上了司马睿，她竟然要和司马睿在一起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

　　应该只是他多虑了。

　　“谁知道，她上次走了，他就跟死了一样，我看他八成这辈子都要被她使唤！”

　　“这也没什么不好。”

　　是张轩的声音，孙蓉蓉回过头来看了张轩一眼，只要孙蓉蓉不把任何男人放在她自己之上，张轩始终觉得，她依然是个值得信赖，甚至是依赖的对象。

　　把司马睿看得比自己重要……

　　那当然是永远，绝对不可能的。甚至她现在也提不上对他有多少的真心，只不过……

　　回想起自己上次离开，再回来，她所见到的司马睿，他就好像丢掉了半条命。她简直怀疑她再迟回来几天，他会因为过度消瘦和脱水而死。

　　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潇洒，她还以为他是真心想送她离开。

　　孙蓉蓉夹起一只饺子，送到了司马睿嘴边：“吃么？”

　　如此简单，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却使得司马睿眼眸剧烈的晃动，整个身体都在同一时间开始剧烈震颤。

　　仅仅是因为，她送到了他嘴边一只饺子。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

　　她问司马睿。答案毫无疑问，毋庸置疑。

　　他爱她，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超过他爱他自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