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了他那么多年, 人人都说他两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可, 这么久之前就一直陪在司马睿身边的秦柔, 莫说是司马睿伤心的表情，就连他动怒，表情偶尔有变化都很少看见。

　　之前, 似乎什么都不能轻易挑动司马睿的情绪。

　　可, 后来, 孙蓉蓉撞坏了脑袋。

　　自从她彻底变了一个人，司马睿也变了，变得完全不像秦柔从前认识的司马睿。

　　他也开始有了喜怒哀乐，他的眼神总是追随着她的方向, 他也开始有了痛苦和不甘的表情。

　　秦柔痴痴的看着司马睿,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疼痛难当。

　　不知过了多久, 司马睿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抬眼看着秦柔, 秦柔心中的疼痛瞬间又加剧了。

　　那么冰冷, 淡漠, 无情的眼神, 和他刚才看着孙蓉蓉，情绪剧烈波动，挣扎和焦灼交织在一起的样子完全不同。

　　司马睿并没有和秦柔说话，就直接离开了。

　　秦柔在他身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跟上, 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好像被人抽去了全部力气，摇摇晃晃的，就好像一个喝醉的人一样。

　　虽然被司马睿短暂的破坏了一下心情，但孙蓉蓉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继续带着张轩和江凌飞走在大街上。

　　江凌飞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孙蓉蓉为何会如此轻易的将他带出门？

　　看她旁边张轩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习武之人，她自己更是没有半点武艺傍身。

　　难道就不怕他半路跑人？他们两是不可能有能力阻止他的。

　　想虽然是这么想，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凌飞的脚步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不自觉的跟着孙蓉蓉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边走，他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孙蓉蓉之前在他面前种种惊人的表现。

　　孙蓉蓉在他面前展示过的，他先前从未见过的兵器，那天她被包围时奇异般放到天上的红光，似乎就连她的贴身亲兵，身上的武器佩剑也都早就经过了特意改良。

　　孙蓉蓉到底是从哪里学会了这些？是谁教她的，她还会些什么……？

　　纵使心里十万千万个不愿意，江凌飞还是控制不住要去想，万一孙蓉蓉还有一些别的他从未见过的本领，万一这女人还有别的惊天神技……

　　那，正如这大街上所有大周百姓口中传颂的，很有可能，真的会应验这句话。

　　得孙氏贵女者得天下。

　　这也正是为什么，明明有机会逃走，犹豫来犹豫去，江凌飞最终还是选择了乖乖跟在孙蓉蓉后面。

　　孙蓉蓉岂会不知道江凌飞在想些什么？

　　让她觉得有些欣慰的是，张轩一直不露声色的挡在她和江凌飞中间，显然是在护着她。

　　、

　　张轩如今已是一心向着她的了，这个原著中司马睿的心腹已经彻底倒戈成了她的人。

　　“你究竟在找什么”

　　走着走着，还是张轩先忍不住，出声问了孙蓉蓉。

　　若孙蓉蓉真的又要做什么十分机密的事，带着江凌飞，似乎不妥。

　　可孙蓉蓉看起来，却并没有半分要隐藏的意思。

　　“我在找一种布料，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就是那种表面上摸起来滑滑的，能防雨的，越不透气越好的。”

　　找布料？

　　找这种布料做什么？

　　张轩想不出这种东西对孙蓉蓉会有什么作用，然而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丞相府的人，便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孙蓉蓉：“这种布料只有城西的铺子里才有，是专门用来盖在货物上挡雨的。”

　　哦？

　　孙蓉蓉的眼睛瞬间一亮。

　　这世界还这有这种布料？

　　她本以为这种材质的布料一定会涉及塑胶橡胶的运用，还担心这本小说里会没有。

　　看来小说始终是小说，不光朝代混乱，科技水平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走，立刻带我去找！”

　　孙蓉蓉带着张轩和江凌飞，一口气在店铺里买了几百米的布料。

　　店铺老板和张轩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孙蓉蓉买这么多布料干什么，而且，除了现买，孙蓉蓉还把店里以后生产的所有这种布料都提前预订了。

　　回去的路上，江凌飞问孙蓉蓉：“你买这些做什么？该不会真的带去皇宫做你的嫁妆？我想司马睿应该不至于连几匹好的布料都舍不得给你。”

　　岂止是好的布料。

　　江凌飞想。

　　司马睿恐怕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呈现到孙蓉蓉的眼前。

　　“跟你讲了你也不会明白，回去你就知道了。”

　　孙蓉蓉懒得同江凌飞多解释什么，她命下人将布料运回府上的同时，已经派人和留在府里的红菱绿袖传话，让她们立即安排绣娘按照她吩咐的样式缝制布料。

　　一路上，孙蓉蓉要么就是采买东西，要么对手下吩咐着什么，她忙碌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哪里还像是一个闺阁女子？

　　江凌飞眯着眼睛，有些出神的看着站在店铺旁边的孙蓉蓉。

　　说她是站在朝堂上，运筹帷幄，胸有韬略的大臣也不为过。

　　这样的女子，还真是第一回 见。

　　等到回了府，大老远的，红菱和绿袖就迎了出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可把我两担心死了。”

　　两人边说，边意有所指的看着一旁的江凌飞。

　　这所有人当中只有江凌飞会武，他又是被孙蓉蓉抓来的，而且，孙蓉蓉这次出门不知为何，坚持不带护卫。

　　红菱和绿袖别提有多担心，孙蓉蓉会在路上被江凌飞所伤了。

　　如今孙蓉蓉平安归来，而江凌飞居然没有趁机逃走，红菱和绿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吃惊的。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相信江公子光明磊落，是不会趁机欺负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的。”

　　说罢，孙蓉蓉还特意朝江凌飞看了一眼。

　　江凌飞心道若孙蓉蓉是弱质女流，那世界上其他女子简直都是弱不禁风了。

　　他从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孙蓉蓉问红菱和绿袖：“我叫你们两准备的东西，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红菱和绿袖纷纷点头，脸上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东西准备好了，不过，小姐，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倒是铺了半张桌子那么大，若是按照小姐成品的图样来剪裁，院子里恐怕最多也只能放下几十个。”

　　孙蓉蓉摆了摆手：“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带我们去看。”

　　红菱和绿袖这便起了身，孙蓉蓉刚要跟上，却被旁边的张轩一把扯住了衣袖。

　　张轩并没有说话，却在用眼神询问孙蓉蓉，江凌飞也要一起去？

　　多日里与孙蓉蓉的相处，即便孙蓉蓉再搞鼓出一些奇思妙想，与众不同这世上从未有人发现的东西，张轩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

　　真的要带江凌飞一起去？

　　孙蓉蓉扫了张轩一眼，张轩似有所感悟，放下了手。

　　带江凌飞一起去，是孙蓉蓉特意安排，若不让他一样一样都亲眼看见，又怎么能说服他，真正使他心动与她合作？

　　孙蓉蓉带江凌飞去的地方并不特殊，不过是相府的后花园，后花园的石桌上摆着一大块看似十分凌乱的布匹，下面似乎还系着细绳，旁边还摆着竹篮和蜡烛，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孙蓉蓉径直走了过去，开始摆弄石桌上的布料和竹篮。

　　江凌飞皱着眉头看她，她似乎在把竹篮用绳子系在布料上，又将蜡烛点燃放在了竹篮里。

　　她到底想干什么？看起来有些危险，烛火随着外面的微风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烧到旁边的绳子和布匹。

　　孙蓉蓉把蜡烛用蜡烛油黏在了竹篮上，跟着把竹篮用绳子固定在了布球的下面。

　　她在做最简易版的孔明灯，等到下面的热气足够了，布球就会轻轻飘起来。

　　因为这只是一个试验品，所以布料用的并不多，孔明灯也并不大，仅仅能铺满半张石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黑，外面也越来越冷了，江凌飞都快开始不耐烦了，他实在不知道孙蓉蓉在搞什么，她看起来明明也很困了，却一直一动不动的用手托着上面的竹篮。

　　两个小丫鬟在旁边用晾衣服的叉子替她叉着那些松散的布料。

　　怎么看都像是在闹着玩。

　　就在江凌飞想要回去，刚刚准备开口的时候，让他瞪大了眼睛，石破天惊的一幕出现了。

　　几个小丫鬟用叉子叉起来的布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摇摇晃晃的在往上升，慢慢变成了一个球的形状。

　　随着孙蓉蓉手里竹篮上的蜡烛被风势吹得越来越大，上面布料被撑出的球形也越来越明显。

　　风依旧呼呼的吹着。

　　此时此刻，用不着孙蓉蓉做任何的说明，周围所有人，不光是张轩和江凌飞，就连那些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下人，都渐渐露出了惊呆诧异的神情。

　　布球飞起来了。

　　它虽然摇摇晃晃，极为不稳，可却依旧带着下面不算轻的竹篮飞起来了。

　　随着孙蓉蓉彻底把手松开，布球带着竹篮慢悠悠的，被风吹的一摇一摆的直朝着当空明黄的月亮飞了上去。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众人仿佛看着奇迹般看着这缓缓上升的布球。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只有唯一一个念头。

　　得孙氏贵女者得天下。

　　得孙氏贵女者得天下。

　　这绝对不是一句谣传。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人哗啦啦跪下了一大片，纷纷面露虔诚和惶恐，对着孙蓉蓉不停的磕起头来。

　　孙蓉蓉虽然始终不习惯这本书中的礼节，但，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在这么多人面前放飞孔明灯，她不是没有想过，消息可能会传到司马睿的耳中。

　　但，比起隐藏，比起硬是要在京城，在司马睿眼皮子底下藏着掖着，倒不如让府里众人，哪怕司马睿派来的细作眼睁睁看着。

　　想来这些人也不会懂什么热气球的原理。

　　如此这般，她在众人心目中本就已经被神化的形象就会更加的深入人心。

　　人，可以不怕人，因为人是可以被抵御，可以被看到的。

　　但他必定会害怕虚无缥缈，无从抵御，不知何时何地何种方法就会取了他性命的鬼神。

　　经过这一次，孙蓉蓉相信，众人心目中会更加的神话她，她不相信这些人还有胆子和司马睿透露口风。

　　“阿弥托佛。”做完了这一切，孙蓉蓉装模作样朝着天上拜了拜：“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佛祖让我这般做一个布球，说是可以飞到天上去，原来居然是真的。”

　　这么轻描淡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更加在众人心中验证了，孙蓉蓉确实是天选之女，上天的注定。

　　人可以和人斗，但绝对不会和天斗。

　　顿时，周围众人乌压压又跪倒了一大天：“天神保佑，真是相府之福，丞相之福啊！”

　　“丞相之福，丞相之福啊！”

　　在场唯独没有跪下的，就是张轩和江凌飞二人了。

　　张轩当然知道孙蓉蓉弄的这些不会是什么神迹，但他依旧打心底佩服眼前这个女人。

　　她究竟从哪里学来这许多匪夷所思的旁门左道？这将来在战场上可是大大的有用，说不定还能起到决定胜负的关键作用。

　　江凌飞则是彻底惊呆了。

　　他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奇迹，孙蓉蓉的眼神中分明就有着一丝算计，几分谋划。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对她五体投地的惊讶，彻头彻尾的震惊。

　　她的脑袋里究竟还装着什么？到底什么人教会她这些的？若这些都只是她所有技艺中的皮毛……

　　江凌飞简直不敢想，等到孙蓉蓉把她所有会的都使出来，把她脑子里的所有奇淫技巧都造出来……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不用孙蓉蓉再开口多说些什么，江凌飞已经从心里认定，孙蓉蓉就是将来绝对战局，甚至整个九州版图的关键人物。

　　她帮着谁，谁就会大获全胜一统九州。

　　相反，她若是同谁作对……

　　那江凌飞简直不敢想同她作对的人会用怎样凄凉悲惨的下场。

　　难怪她连名震九州的司马睿都不放在眼里。

　　她有着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头脑，不要说是一个区区的司马睿，放眼整个九州天下，根本没有人可以与她为敌！

　　“怎么样？你想清楚了没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

　　一直威胁逼迫江凌飞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原著小说里就没有这一段，说到她与江凌飞会合作。

　　那么，只有靠她自己的力量来改变小说的走向和剧情了。

　　她相信江凌飞不傻，没有人会放着她手里这些新式武器和道具不用，转而和她为敌的。

　　“我……”

　　江凌飞被震惊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他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

　　合作！

　　即便是江凌云不同意，江凌飞心中也已经认定，自己一定会和孙蓉蓉合作。

　　可是……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你毕竟是大周的人。”

　　可是总觉得事情的进展有些怪怪的，孙蓉蓉说到底还是大周的人，她真的会背叛大周，背叛她的故土与他合作？

　　即便她和司马睿有着再怎样的深仇大恨，江凌飞都不敢轻易相信。

　　孙蓉蓉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为任何事，任何人背叛故土的人。

　　“事成之后，我可以嫁给你。”

　　孙蓉蓉轻描淡写的道，仿佛她和江凌飞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婚事，而只是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你……你疯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江凌飞的第一反应，就是孙蓉蓉一定是在使什么阴谋诡计，她明明对他并非有情，甚至刚刚才认识不久，却能轻而易举说出要嫁给他的话。

　　这不是别有所图心怀不轨，还能是什么？

　　“我没有疯，你也应该知道我如今在大周的处境。”

　　孙蓉蓉冷冷的扫了江凌飞一眼，她似乎有些奇怪，江凌飞为何会对她的提议如此大惊小怪。

　　“我和司马睿必有一战，大周说到底是司马睿的地方，我和爹爹不过是两个外人。”

　　“与其将来死在司马睿的手里，不如你我联手，抢先杀了司马睿。”

　　杀了司马睿这五个字听的江凌飞耳膜嗡嗡作响，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孙蓉蓉的口中。

　　“你当真？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好像对你……”

　　司马睿是喜欢孙蓉蓉的吧？

　　孙蓉蓉也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凭她的聪明，她的才智，应该早有感觉才是。

　　“他当然是有点喜欢我的，只不过比不上他的王图霸业，他的成群姬妾。”

　　在原著小说里，司马睿开始对孙蓉蓉就是有几分真心的，只不过，这真心很快就被后面源源不断出现的女二女三磨灭了。

　　至于后来司马睿顺利一统了九州，更是对她这个书中的原配弃若敝履不屑一顾。

　　所以，尽管每每都感觉到司马睿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孙蓉蓉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从未被他的任何动作表情所打动。

　　明知道结局的事，她为什么还要去试？她可不想当男频小说里的脑残花痴型女配。

　　对，连女主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女配。

　　“你……”

　　江凌飞眼眸剧烈晃动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在感情面前，孙蓉蓉能做到如此淡然，甚至十分的冷酷。

　　她简直不像个女人，她的性格简直十足十是个男人。

　　不，一般男人都做不到她这么决绝，这般坚定，幸亏她不是一个男人。

　　“你我只要成亲，我自然以后会一心向着你，至于大周……”

　　“天下那么大，我相信你会把目光放长远，不只是大周这么一块地方，只要你能保我父女平安，没有什么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

　　为了稳住他，为了和他结成同盟，她竟然如此轻易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严肃冷酷的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