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宋落摇摇头, “我不想回去, 看着沈老师别扭。”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你总不能一直睡车上吧。”祈霁摸摸她的后脑, “乖，回去。”

　　“那明天再说。”

　　她铁了心要留在车里, 祈霁劝不住，把暖气打开, 脱掉外套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宋落最后是靠在祈霁肩头睡着的,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很令人安心。晚上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已经被抱到了座椅上, 枕着他的大腿。

　　“是，现在很多记者都去采访村民了, 警察也都跟着。”

　　“刘宏儒控制住了吗？”

　　“控制住了, 畜生不如的东西, 法律会裁判他的。”

　　“......”

　　宋落听见交谈的声音, 从梦中醒过来，揉揉眼睛, 瞧见窗外的天已大亮，有两道身影站在外面，刚巧替她挡住刺眼的光线。

　　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是祈霁带来换洗的大衣，不知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宋落放到一边，推开车门出去。

　　“醒了，先洗漱吧。”祈霁的语气很自然。

　　殷钧看到她从车里出来，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怎么会从面包车上面下来？”

　　宋落刚睡醒，还有点懵，反问回去：“我为什么不可以？”

　　“那祈主编昨天睡在哪里？”

　　宋落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面上保持着淡定，掩唇打哈欠，“我去洗漱。”

　　圆谎的事交给祈霁，她先溜了再说。

　　殷钧望着她的背影，内心直喊卧槽，又问一遍：“主编您昨天睡的哪里啊？”

　　他们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的主编大人该不会露宿山村的街头吧？

　　祈霁回答：“她睡后排，我睡前排。”

　　前排中间有缝隙，睡的肯定没有后排舒服，主编大人这么高的个子怎么睡啊。

　　殷钧不解：“为什么啊？她不是有宿舍吗？”

　　“我哪知道。”祈霁完全不承认自己昨晚是抱着小娇妻睡的，伸手拍拍他肩膀，“做事吧。”

　　而后，在殷钧同情的目光中迈步溜了。

　　祈霁和宋落在黔村待了五天，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始终。

　　村民都重男轻女，等女儿长到合适的年龄，多半会联系刘宏儒，让他帮忙卖出去做童养媳，而黔村里的女人有些也是他们从外面买回来的，或者直接买邻居的女儿。

　　刘宏儒和村民商量好，拿到的钱二八分成，就这样和人贩子做了两年的交易，卖掉十五位女孩出去。

　　现在当地相关部门已经介入，刘宏儒暂时被拘留，他准备卖掉的那位女孩在警察的追问下，成功找回来。

　　小姑娘才十二岁，回来后一直躲在施冬身边哭闹，说她不想回家，不想给弟弟洗衣服，不想再被爸爸妈妈打骂。

　　周围的记者看到这副场景，反应都不同，有心疼的，有架着摄影机录制的。

　　宋落采访过小姑娘的父母，告诉他们：“警察帮你们把女儿找回来了。”

　　“啊，找回来了？”那位母亲神色很焦急，第一反应是：“那钱需要退吗？我没有钱退的呀！”

　　祈霁有位小侄女也是这般年纪，衣食无忧，从小父母宠着，性格活泼开朗，笑起来甜甜的。

　　宋落想到她们的天囊之别，说不出的难过，实在不想拿摄影机录像，转身回宿舍了。

　　事情查到这里，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官方媒体派记者过来跟踪后续报道，有官方接手，其他媒体陆续离开，陈社长也让他们先回江城。

　　宋落离开宿舍的时候，沈老师正坐在床边看书，她忍不住回头道：“沈老师，再见......谢谢您。”

　　沈老师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低头看书。

　　自从知道宋落是记者后，她们没再讲过一句话。

　　宿舍门刚关上，房间里响起低低地哭声，宋落脚步微顿，又看了眼那间房门，背着包包下楼和祈霁汇合。

　　“走吧。”

　　“嗯。”

　　经过学校教学楼，他们瞧见那个泛黄的日历，宋落伸手拿下来，“我在网上买了新日历，应该后天能到。”

　　“带回去做纪念吧。”

　　“这个提议挺好。”宋落注意到这是本没有撕过的日历，1月还有两个日期被圈出来了，“诶，好奇怪啊，都不撕吗？”

　　“宋落姐，祈霁哥。”正在小操场带学生玩的施冬见到他们，小跑过来，很真诚地道：“谢谢你们，之前我讲话太难听了，对不起。”

　　这件事情在网上引来关注后，有学校派学生过来支教，也有一些志愿者赶来。

　　施冬决定等志愿者来后就回锦州找工作，把小姑娘送到村外的寄宿学校里读书，费用他自己赚钱出，祈霁和宋落得知后，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宋落笑道：“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今后遇到任何困难，在微信上找我们。”祈霁说。

　　“好，谢谢哥。”施冬转头看向宋落，“谢谢嫂子。”

　　这声嫂子深得祈霁的心，扬着唇笑了起来。

　　“嫂子手里拿的是什么？日历？”

　　“是啊，从教学楼那边拿的，是去年的日历了，根本没有撕过。”

　　施冬弯腰凑过去翻着看，“10月16号不是我来支教的日子嘛，怎么圈出来了。”

　　“不知道，1月，7月和10月都有被圈出来。”

　　“真奇怪。”

　　施冬摇摇头，送他们走出学校，外面只剩华今杂志社和新言社的面包车。

　　车旁站着两位警察，殷钧见祈霁出来，连忙道：“老大，他们找一位姓沈的老师，说是之前被这边村民买来的，你们认识吗？”

　　宋落呼吸一窒，伸手捏住祈霁的手臂，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祈霁扶住她的后背，向警察说明：“沈老师在宿舍里面。”

　　“好的，谢谢。”

　　施冬也是刚刚得知，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沈老师她，她......”

　　“沈老师有手机，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发微博的事情。”

　　因为知道，所以才让他们见面。

　　宋落的视线落在手中的日历本上，圈出来的每一天，都是有外人来到村子的日子。

　　祈霁在耳畔轻声细语的安抚着：“走吧，你尽力了。”

　　调查，采访，揭露真相，曝光，报警，引起重视，已是他们能做的全部，他们守住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环。

　　宋落坐上车，微风轻拂脸颊，吹起耳边的碎发，窗外的学校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

　　人口贩卖的事情对于新言社来说暂时告一段落了，全体员工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V身上。

　　那天主动出头的六位大V全都开始闭麦，像往常一样发着自己的言论，做出一副圈地自萌的姿态，仿佛前两天骂新言社和祈霁的不是他们。

　　途中，宋落看群里的聊天记录，全都气炸了。

　　陈嘉：不道歉吗？

　　江依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好想让官博圈一下啊。

　　殷钧：我们跑断腿，他们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过于恶心。

　　尤念念：呜呜呜傻子怎么还有粉丝啊，都瞎眼了吧。

　　宋落也很生气，因为大V们完全是在拿最出名的陈社长和祈霁做文章，更有人直接指出祈霁不配其职。

　　如今真正造谣的没有任何惩罚，实在不公平。

　　宋落本就心情差，一气之下不小心把手机扔出去了。

　　祈霁被飞来的不明物体给吓到了，刘尹和殷钧都抬头看过来，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宋落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祈霁弯腰帮忙捡回来，“怎么气成这样。”

　　刘尹猜测：“宋老师是在气那六个大V不道歉吧。”

　　“嗯。”宋落接过手机，放进口袋里。

　　“没想到宋老师这么关心老大啊。”

　　“是啊。”刘尹接过话：“以前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老师都经常给主编夹菜呢。”

　　殷钧提高音量：“你说什么？”

　　他不以为然，“我说宋老师和主编互相夹菜。”

　　“......”

　　殷钧震惊的说不出话，宋落和祈霁默契般低下脑袋，躲避话题。

　　面包车只送他们到锦州火车站，司机停住车，宋落到后备箱拿行李，被祈霁给阻止了，“重，我来。”

　　他把行李箱搬下来，由于当初出发的时候只有两个人，所以只用了一个大箱子。

　　站在旁边的殷钧觉得自己魔幻了，“主编竟然帮宋落拿行李箱。”

　　刘尹淡定的点头：“嗯，很绅士。”

　　......？？？

　　祈主编什么时候和绅士二字沾边了？

　　殷钧又注意到了：“他们怎么只有一个行李箱啊？”

　　“宋老师的吧，祈主编还有包包。”

　　“不对，我记得这个黑色行李箱，是上次旅游祈主编拖的那个啊。”

　　刘尹习惯性的推眼镜，“您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我全新言社记忆力最好！”殷钧说着上前询问：“这个是谁的箱子啊？”

　　“宋落的。”

　　“主编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话音一落，都暗暗吸了口气，别开视线。

　　宋落慌忙补充一句：“是主编帮我拿的，是我的。”

　　殷钧用侦探般的眼神望着他们，“可我记得，这是上次旅游时老大拖的箱子啊。”

　　......有完没完了。

　　祈霁糊弄他：“世上行李箱千千万，你还能都认出来？”

　　“走吧，检票。”

　　在候车室的时候，陈社长再次发来消息，让他们不用来公司，在家休息一天，明天直接参加新言社的年终晚会。

　　my miracle：和您说件事。

　　陈社长：请假的事？

　　陈社长：可以，批准五天，再长就不行了。

　　my miracle：不是。

　　祈霁察觉到身后殷钧的目光，伸手打字。

　　my miracle：那个，我和我太太的事情，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