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忙乱的开学第一周过去的倒也快，难得一个空闲的周末，奚北枕着手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消磨时间。结果打开微信就收到了杰西的一条语音。

　　下一秒，奚北就十分后悔自己手贱直接点了外放，因为杰西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隔着屏幕穿云而来，“阿北！！试镜过了啊啊啊！！！”

　　吓得奚北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床板上。

　　“诶诶诶诶诶过了？那不行，你可得请我们出去搓一顿。”路奕从一边的书桌旁凑过来一个脑袋，一脸兴奋。

　　对面的沈臻涵平时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这会儿竟然也难得过来凑了个热闹，兴致勃勃地转过来听奚北给他们讲那部戏的狗血剧情。

　　平心而论，奚北对这件事基本算是心如止水，毕竟他现在算是重新经历一遍现实世界里的事，再加他这些年来接了这么多戏，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看着两个室友比他还激动，他的情绪竟然也莫名高涨了不少。

　　“好啊，那中午就去呗——隔壁商场里好像开了一家新的火锅店，去试一试？”奚北一边翻着点评APP说道。

　　焉之衍这天一早就去了训练中心那边去参加冬奥的动员大会，于是奚北将他们找好的店子转到了群里，顺便at了焉之衍，“一会儿中午团建焉公子也来嘛”。

　　焉之衍很快回复了——“好啊”。

　　跟焉之衍约好直接在商场里见面，他们直接奔着目的地去了。大学城这边安保其实做的还不错，大概也只有像开学第一天撞见的那个私生粉那么有经验的才能混得进来。所以奚北其实比刚开学那会儿放松了不少，出门也就不过象征性地戴了个鸭舌帽。

　　到商场那边的时间其实还早，奚北他们约好了回去一起玩会游戏，索性趁着等号的时候拐进了一家超市里，打算带些零食回去一边打游戏一边吃。

　　奚北把自己最喜欢的芝士味玉米片放进购物车里，一边问沈臻涵，“给衍哥带点什么回去好？”

　　沈臻涵按了按手机扫了一眼，“不知道啊，他这人也真是的……我群里私聊都问了，哪儿都没回，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又尝试着拨通了焉之衍的手机，奇怪的是——既不是关机了的提示音，可是电话却也无人接听。

　　“……哎，算了算了。”沈臻涵一脸放弃人生的样子，“你就拿几包海盐醋味的薯片吧，他那人口味清奇，就喜欢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奚北：“……”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海盐醋味……

　　那时候言鸣不也说自己最喜欢这个味道么。他当时似乎还跟沈臻涵一样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来着。

　　奚北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剧烈了起来。那天晚上他看着焉之衍的身手就觉得熟悉，原本过了几天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然而此时，这个神奇到令他觉得荒谬的想法又浮了上来。

　　——焉之衍就是言鸣？

　　这个想法一旦在他脑海里扎根就很难再消失。他仔细地回想着一些细节，想起那天焉之衍因为担心他晚上回来会出意外直接和路奕跑来找他。

　　如果说当年在学校里默默出手帮了他的那人就是焉之衍，如果焉之衍就是言鸣，那整件事就说得通了——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从真实世界里进入的。和他一样，焉之衍也带着原本世界的记忆。

　　可是他是正常进入这些场景的，言鸣……不是AI么？

　　更何况，当年焉之衍不是因为那场意外……

　　想到这里，奚北心脏一阵抽紧。会不会……那其实并不是一场意外？

　　之后的时间里，奚北几乎无心再买别的，心里一直翻来覆去地咀嚼着那个可能。他甚至一时冲动地想直接问问沈臻涵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才意识到这个世界里的沈臻涵并没有经历过后来的那些事，多半知道的比他还少。

　　“怎么回事？”奚北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衍哥不是说十一点结束么？这会儿都十一点半了，怎么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可能被什么事绊住了呢，或许还在忙，再等一会儿嘛。”路奕一向来心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实在不行，我们先坐进去点单就是。”

　　然而奚北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可是你不觉得衍哥平时不是这个脾气么？他要是真有事拖了，也会想办法知会一声的。”

　　“……靠，出事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臻涵的声音在一侧腾地响起。

　　他把自己的手机塞过来给奚北和路奕看。奚北只看了一眼网页新闻那条巨大飘红的标题，就觉得大脑眩晕了一瞬。

　　【焉之衍落选冬奥国家队】

　　怎么可能？

　　即使这次是焉之衍的第一次奥运会，可是他已经连着拿了两届世锦赛冠军，积分在国际冰联也毫无悬念地排在前三，怎么想也不至于会落选国家队。

　　沈臻涵直接甩下一句“我去找他”就直接冲出了商场。奚北自觉也无法再安心吃什么火锅，跟路奕商量了一下也直接下楼拦了一辆的士直接去了训练中心。焉之衍平时也不太去别的地方，沈臻涵已经回了学校找人，奚北和路奕决定分头行动。

　　一路上，奚北几乎没法再思考别的什么。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可以快些见到焉之衍。

　　*

　　最后还是沈臻涵那边先找到了已经回到了学校的焉之衍。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把有些长了的头发随便扎了起来，坐在顶楼天台的土墙边，面色平静地看着楼下热闹喧嚷的人来人往，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沈臻涵从后面绕过去递给他一支烟，陪他坐下。

　　焉之衍：“戒了。”

　　沈臻涵心想那不是你因为奥运会才戒的，现在都没得玩了就放纵一下呗。然而这个敏感时期就算关系再好，他也不敢这么刺激焉之衍。

　　他也不敢说什么，自己默然点了一支烟抽上，慢慢呼出一口白烟，侧着眼看了一会儿焉之衍的神色，见他似乎还算平静，小心道，“那啥……看到那个新闻了。”

　　焉之衍低眸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没接话。

　　沈臻涵想了一会儿，像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最终还是接着开口，“是因为……去年那个事？”

　　焉之衍淡淡道，“嗯。”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沈臻涵一下被烟雾呛了一口，话都有些说不完整，“吗的……我特么现在就想搞死那个老禽兽，太特么恶心了。我说你们队也是有病啊，这种教练怎么还留着呢。”

　　焉之衍说，“这种时候换主教练对备战太不利了，而且他死不承认，有什么办法。”

　　沈臻涵一下狠狠把烟摁灭在手边的地上，“要我说，有什么好怕的，你家背景还怕搞不定一个教练？他那些龌龊的事情，直接都给抖搂出来就是。”

　　焉之衍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天际。

　　“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而且……他手里还有女队那个小姑娘的照片。”

　　沈臻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焉之衍说的“照片”是什么，紧接着简洁明了地用一个“艹”字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这种照片，给女孩子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压迫感和负罪感，即使有了证据，她们只怕也不一定会有站出来的勇气。

　　“他叫啥名字来着，袁辉，是吧？”沈臻涵掏出手机就要拨，“我特么现在就找人去打他，不打残他我特么不姓沈我跟你说……”

　　焉之衍伸手去拉却没拦住，他虽然也很想直接把那个人渣暴揍一顿，但还是稍冷静些，可也挡不住沈臻涵骂骂咧咧地打着电话拔腿就走，正好撞上了在群里收到了消息一脸紧张赶过来的奚北和路奕，三人一起把沈臻涵拉了回去。

　　“袁辉？”奚北先前刚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就看到沈臻涵一脸提刀就能杀人的样子，一时没多想直接把人拉了回去。此时坐下来一回忆，才觉得这名字听着很有些耳熟。

　　“啊？哦，对啊，”沈臻涵语气很不好，“他们主教练。”他朝着焉之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焉之衍没说话，倒是奚北被这个名字触动到了大脑中的某个记忆点，脱口而出。

　　“……那个□□女队队员的？”

　　沈臻涵：“……？！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奚北刚想说这事儿不是闹得挺大的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话噎在了喉咙口。

　　……他一个不小心，把现实世界的记忆跟这个世界的记忆搞混了。

　　在原来的世界里，焉之衍出事了之后，奚北就很少再关注花滑相关的事。可这件事，当时的确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在冬奥会结束后半年，一个女队队员出来匿名举报袁辉性侵她和她的队友，只是那时谁都没想到，第二天，那个站出来的女孩的艳照就在网上传开。

　　于是舆论风向一下子转变，键盘侠跑到那个女孩子的微博下疯狂攻击她又当又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后来逼得另一个女孩自杀未遂，骂声才算消停了下来。然而直到最后，那个教练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影响。对方做的滴水不漏，照片的来源也追踪不到，因此什么证据也没有查出。

　　于是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此时，奚北有意回避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

　　但，也是因为这段记忆，他的确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时，把那个女孩的照片爆出来的杂志社，似乎就是那晚在烧烤摊上遇到的那两人。

　　奚北定了定神，忽然抬头看着路奕，“路哥……那天晚上跟那两人打架的时候，你是不是搞了什么小动作来着？”

　　“啊？”路奕愣了愣，“哦，对……诶不是，原来你看见了啊？”

　　那天晚上，就在两位当红流量打得对方没法还手的时候，路奕很有小透明自觉在一旁安静观战，趁着对方不注意，把一个IP追踪器留在了那个眼睛男的上衣口袋里。

　　那个IP追踪器是他自己开发着玩儿的，当时想着万一要是那两人回去乱写，还能黑一波对方的电脑，顺便也借此测试一下他这个小东西的性能。

　　不过后来上课忙他也忘了再去追踪，直到这会儿被奚北一提，才想起确实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嗯。”奚北眼角边有些笑意浮起，“这次靠你了，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