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最先浮现的答案，是人肉。

　　师兄弟俩把对方给吃了。

　　然而转念一想，云皓便摇摇头。

　　不对！

　　人的皮肤韧性很高，但牙齿不行，若非下了狠劲，根本咬不破。

　　而且，就算饿过度，感官上出现误差，“满是水分”又怎么解释？

　　所以说，不是人肉。

　　那么，会是啥？

　　云皓的视线不由自主移向墙角那堆石头，不会真是石头吧？

　　他想走过去看看，结果刚转身，面前就刮过一阵风。

　　“砰！”耳边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云皓眨眨眼，“？？？”

　　他转头往地上看，看到一只被金刃砍成两半的……魔兽？

　　倒在地上的物体体型消瘦，四肢修长，皮肤粗糙，虽然已经兽化，但明显能看出这是一个人。

　　兽人？

　　半妖？

　　他扭头去看冥夜，见对方身前正燃烧着的那具尸体，似乎也是个人，不由皱起眉来。

　　难道这个山洞困着的，全是妖修？

　　这时，魔精树拖着另一具人形兽姗姗来迟。

　　它问云皓：“主人，我能吃他吗？”

　　云皓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ta是什么？”

　　“人啊。”魔精树理所当然道，似乎不明白云皓为啥问这个，还好心把人形兽摆成“大”字形。

　　这样，能看出是个人了吧？

　　见状，云皓眉头紧锁，“确定不是妖修？”

　　“当然不是，妖修的形态很漂亮的。”

　　云皓不明白魔精树说的“漂亮”指的是啥，可他相信魔精树的话。

　　于是他摇头，“你吃其他的我都能给你，人和妖修不行。”

　　他不管魔精树以前怎么过，现在归他管，就得按他的规矩来。

　　魔精树倒也没纠结，人修的味道并不好，它以前也不常吃，它只是觉得放着不吃浪费，问一句而已。

　　它缠住云皓塞给它的兽肉，开始吸收其中元素灵力。

　　云皓瞅了瞅魔精树，这才想起一个问题，抬头去看墙壁，果然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他就是从这里进来的？”他指着洞口问冥夜。

　　“嗯。”冥夜点头，挥手把另两具尸体也给烧了。

　　因为是第一次杀人，不忍下狠手，所以他速度慢了不少。

　　刚才他试探了半天，发现兽化了的人，不但已经没有了智商，还不怕痛，盯着他的眼神里全是愤怒与杀意。

　　墙壁那个洞口很小，仅容一人爬行，云皓很快打消走捷径的想法，他可不想爬着爬着，迎面撞上一个兽化人。

　　他打了个颤，停止想象，继续刚才的行动，走过去摸那些石头，甚至还捏碎了其中一块。

　　石渣从他手缝往下落，没有任何气味，当然更没有水分。

　　很明显，记录上所指的，不是这种石头。

　　那就是，长得像石头的果子？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片大陆果树的记忆，并无任何发现。

　　于是，这个问题陷入了瓶颈。

　　等魔精树吸收完兽肉，冥夜拉过云皓，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那洞口所在的那面墙突然出现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小山洞，与那山洞连接在一起。

　　云皓酸了，全系灵根了不起啊！

　　冥夜好笑地拍拍他，让火龙先行，自己一边开路一边带着云皓往下飞。

　　魔精树维持着一人高的模样，跟在云皓后面，时刻警惕着周围。

　　通道很长，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地下两百米，期间还遇到十几个兽化人，看到另外几条通道。

　　下行至地下三百米的时候，通道似乎到底了，洞口那处有光传进来。

　　冥夜忽然停了下来，将云皓放到身后，叮嘱魔精树照顾好他，才提剑飞了出去。

　　魔精树还不能飞，但它根系发达，随便扎进山壁之中，就能很好支撑住云皓。

　　洞口传来“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云皓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一出去，入目的便是冥夜飞在半空中跟一棵巨树对打的画面。

　　那棵树约有五百米高，三十米宽，称它为巨树一点也不为过。

　　它树枝粗壮，有许多牢牢扎根于山壁之中，想来生长在此地已有不少年头。

　　山壁上有数十个那种兽化人爬行的通道，时不时有兽化人爬出，积极加入了战斗中，似乎非常好战。

　　十几个兽化人朝云皓这边袭来，通道又陆陆续续爬出不少兽化人。

　　云皓傻眼了，到底有多少兽化人啊？

　　他控制着植物，随手缠住一个兽化人，也算是帮魔精树分担一点压力。

　　“噗~”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阵浓郁香甜的气味传来。

　　嗯？

　　云皓猛然扭头朝香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远处一个兽化人身下，正晕开着一片橙黄色的水，定睛细看，便能看到那人压在一堆混合着橙黄色果肉的石渣上。

　　这是……他歪着脑袋，有点眼熟啊。

　　云皓脑海灵光一闪，蓦地抬头去看那棵树，果然见到树身上裹着的，不是树皮，而是一个个圆形的果实，由于密密麻麻没有太大的缝隙，乍一看去就以为是树皮，不会过多留意。

　　如今答案终于揭晓，那师兄弟俩吃的石头，其实是这种树皮果。

　　“别闻！”

　　云皓被唤回了神，这还是冥夜第一次用这么厉凌的语气跟他说话呢。

　　他当即调动灵力，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灵力罩，将那香味阻挡在外。

　　战斗很快接近尾声，巨树最终不敌冥夜，轰然倒下。

　　冥夜收了它的神魂，迅速回到云皓身边抱起他，扯上打得不亦乐乎的魔精树，径直飞了出去。

　　巨树枯萎，山脉失了支撑之力，开始崩塌。

　　俩人一树出去后，云皓发现，他们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万洞山的山巅。

　　随巨树倒塌的，是整座万洞山。

　　看来不用再进洞了，只是俩人的目的，好像没达成。

　　云皓刚这么一想，就感觉天暗了一瞬，立马惊奇地仰头望天。

　　“那棵树应该是阵基，结界因为它死去受到了影响。”冥夜道。

　　云皓认同地点点头，看来他们错打错着了。

　　“可是，那个传说？”

　　冥夜拿出另一把剑，带着云皓上去，又让魔精树变回树镯，这才回道：“先去吃饭，吃完再跟你说。”

　　“也好。”

　　俩人去吃饭的时候，身处各地的几人遥遥相望，内心雀跃不已：笼罩他们千年的结界，松了！

　　**

　　“你说那座山是一个灵器？”云皓惊呆了，“那棵树，也是灵器的一部分？”

　　活久见了，居然有活的灵器？

　　“那棵石树是种在那里的阵基，它把被困其中的修士变成兽化人，再将他们的愤怒和绝望用于布阵。”

　　啥玩意？

　　云皓打了个激灵，“用那些果？”

　　冥夜道：“那些不是果，是石树的孩子，它们有致幻的效果，扎根人体内，会改变人的形态。”

　　妈哟，那么恐怖！

　　难怪那些兽化人身上的毛发不多，原来不是兽化，是树化。

　　云皓突然想起那个传说，追问道：“也就是说，万洞山本来是座吸引修士前往的山脉，因为阵法逐渐成形，最后变成了现在那样？”

　　冥夜给云皓拉上被子，轻拍他的胸口，像哄孩子睡觉般，听到这话手也不停，边拍边说：“阵基需要力量维持，那些修士的修为、他们的情绪，都是力量。”

　　“那墓地是怎么回事？”

　　那些含笑死去的修士，云皓觉得应该是石树的根系还没延伸至那。

　　墓地，莫非是后来的修士好心埋葬了之前的修士？

　　他不由感叹，得多高风亮节，才能在自己被困绝望的时候，还有心情埋葬前人尸骨啊！

　　冥夜细细回忆一下打斗过程中“看”到的那些记忆，面不改色编了套说辞：“深崖下的‘墓地’，是其他山洞被困的人埋的。那里有许多山洞的阵法是相通的，在别的山洞被困的人，最后都会回到我们进去那面的第一个山洞。”

　　听完，云皓傻眼了，还真有那么多高风亮节的修士啊，佩服，实在佩服！

　　“那第二个山洞的死者怎么，”云皓话音一顿，声音有些怅然，“他们本就是为寻死而去的啊？”

　　因为在第二个山洞心满意足死去，也就没找出路，没有回到第一个山洞。

　　冥夜叹息一声，揉揉云皓的头发，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有对人生绝望的人。

　　云皓缓了缓情绪，才问：“那些鬼火又是什么？”

　　“第一个阵法，只有达到化神期才能出去，出不去的，连灵魂都会困在那里。”

　　云皓心中“咯噔”一声，接下话茬：“所以他们燃烧了自己的灵魂，以此警示后来人。”

　　“嗯。”冥夜点头。

　　云皓心情沉重又复杂，这个世界的修士，能把普通人逼到那种境地，却又舍得燃烧自己的灵魂，真不知该如何正确评价。

　　他闭上眼，任自己沉沉睡去。

　　冥夜看着他乖巧的睡颜，选择把事实埋在心里。

　　那些鬼火，确实是修士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可目的，并不是警示后人，反倒是，维持灵器和阵法运作，让更多的修士陷入跟他们一样绝望的境地。

　　冥夜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上要有“善意的谎言”一说。

　　因为要保护自己重要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喜欢《盗墓笔记》中小哥劝解天真的那句话，

　　“有时候说谎，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原话不太记得了，但那种感觉，一直记着。

　　当然，小可爱们别误会了。

　　2019.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