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肃地咳了一声，沿着床走了几步：

　　“亲爱的教主大人，你看看，眼下你势不如人，我问你什么，你就都招了吧，省得给自己找难受。”

　　钟离乌眨眨眼，一副哀求状，好像万分委屈。

　　霍雨浩说：

　　“你不能说话，就眨眼，我说的对，你就眨一下，说的不对，就不要眨。”

　　钟离乌冲他飞快眨眼，纤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眸中的委屈之色似乎更浓。

　　霍雨浩这才想到，貌似人总是要眨眼的，于是从善如流：

　　“我说的对，你就眨一下，不对，眨两下。”

　　钟离乌温顺地眨了眨眼。

　　霍雨浩：

　　“唐雅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眨眼。

　　“跟着谁?”

　　......

　　钟离乌一派天真无邪地看他。

　　霍雨浩头痛地改口：

　　“跟着你吗?”

　　那双眼睛飞快地眨了无数下。

　　“跟着某个长老?”

　　又眨了无数下。

　　“那就是...没有跟着特定的人?”

　　眨眼。

　　“她现在在你们圣灵教的总坛?”

　　又眨了无数下。

　　“在前线军营?”

　　钟离乌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

　　天梦怀疑地：

　　“这人说话靠谱吗。”

　　霍雨浩不理他，继续问：

　　“她神智清醒吗?”

　　钟离乌艰难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眨了眨眼。

　　“你抓她是为了练傀儡吗?”

　　钟离乌飞快眨眼，神情好像更委屈了!

　　霍雨浩几乎又要脱口问一句“那是为了什么”，但好歹智商还暂时在线，就硬生生咽回去了。

　　他说：

　　“那总该不是为了培养她吧。”

　　钟离乌飞快眨眼，但过了一会意识到不对后，又飞快停下，好像在分析句子成分，末了又眨了一次眼。

　　霍雨浩冷笑：

　　“我这么随口一说，你倒还真敢认啊!小雅姐本来是一个堂堂正正走正道修炼的魂师，你们强行把人掳走不说，还硬逼迫人家改行，从此不得不藏头露尾人人喊打，这就是你的培养吗?!”

　　钟离乌露出夹杂着愤然和委屈的神色，看起来好像有一箩筐的话想说。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霍雨浩暗暗惊讶。其实他根本不信这家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以为他在诓人，于是刻意激他说话。可现在看来，他真的说不出话?

　　帝天把他伤的这么重?不就只是捅了一刀吗?这种高阶魂师的身体不应该比打不死的小强还要硬朗吗。

　　但他不知道帝天那把看似普通的匕首其实暗藏玄机。

　　那是上古龙神一脉流传下来的秘宝，里面蕴藏着极端纯粹的光明之力，简直就是钟离乌这种邪魂师的天生克星。那股光明之力现在就流窜在他的经脉之中，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运气游走在五脏六腑之间，带来撕裂的痛楚。

　　钟离乌的背上已经沁出一层虚汗，他感觉衣服和床单都已经湿透了。但他实在不愿意在霍雨浩面前向帝天示弱，于是硬是强撑着，表面上看起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霍雨浩看他那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勉为其难设身处地地帮他找了理由：

　　“你是不是想说，小雅姐的修炼天赋有限，你们把她掳走后给她灌了不少秘药，从根本上大大提高了她的实力和修炼潜力，是干了一桩大好事?”

　　钟离乌眨了眨眼，看起来神色很激动。

　　霍雨浩冷笑道：

　　“那你们图啥呢?”

　　钟离乌：

　　???

　　霍雨浩此时也懒得去深究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了，只是用循循善诱的口吻：

　　“就算我对邪魂师了解有限，我也知道，邪魂师呢除了你这种世家出身的之外，基本上都是自己修炼，从没有听说过有谁那么好心去招徒弟的。”

　　“就算是我们史莱克，也还每年都要向学生收取高额学费。唐雅一没钱，二没人脉，三没资源，四修炼天赋有限，你们图啥啊上赶着给她花钱灌药材?那种药材是容易炼出来的吗?不能吧?恐怕就连你们教派里的长老都会垂涎得不得了。”

　　“这就奇怪了。你们那些长老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这么多年来，总也帮着你们家干了不少事吧?论资排辈起来，唐雅算什么?凭什么最后东西给她了?就算你一人乐意，你觉得其他人会乐意吗?”

　　“他们不乐意了，会报复吧?现在暂时没有报复，以后会算一笔大总帐吧?我的大教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你总该听过吧???”

　　钟离乌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

　　霍雨浩道：

　　“再说了，说到培养，你们那些长老，有些的确是不孕不育了，但总也有一些喜欢浪迹花丛的吧?夜宿花柳宿得多了，会有个一儿半女的吧?这些人不培养自己小孩，凭啥帮着培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啊?”

　　钟离乌没什么表情，好像恢复到了那种常见的阴沉诡异的状态。

　　霍雨浩懒得管他想什么，反正放狠话也不用钱，于是乘胜追击：

　　“你那么想把我带回去，我就姑且理解成有点喜欢我想对我好吧。可是我的教主大人，圣灵教真的是你说了算吗?如果你发现我去了，事情没有像你想的那方向发展，你能保护我吗?如果所有人都想把我炼成傀儡，你又怎么办?那时我们再一起私奔出去吗?”

　　他这句话刚扔出去，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冰冷阴鸷的声音，像低音炮在心脏里轰：

　　“霍雨浩，你勾引谁呢。还要人保护?还要私奔?”

　　......?

　　精神之海???

　　靠，帝天在他的精神之海?

　　霍雨浩在心底大嚷：

　　“喂，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去!!!”

　　他连这地方都能进得来，他还有隐私吗。

　　球形帝天愤怒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了一句什么，霍雨浩也没听清。

　　天梦缩在角落里和兽神保持安全距离，好心传话道：

　　“他说，如果他不进来就看不见你在勾引别人。”

　　霍雨浩一脸黑线。果然变成幼生体以后智商也会变成小孩。

　　天梦说：

　　“他还说他也是魂兽，我可以住在你心里为什么你不可以。”

　　霍雨浩：......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哀怨。

　　天梦说：

　　“他还说你这样问是没用的，不如他帮你把圣灵教给炸了，你的小雅姐就得救了。”

　　霍雨浩：......

　　“为什么我听不见?”

　　天梦说：

　　“魂兽有兽语，声音频率人的耳朵接收不到。但我觉得其实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太好意思直接对你说。”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连昔日被无数人垂涎的肥美补品大肉虫，都可以肆意奚落高立云端之上的兽神了。

　　那边钟离乌见霍雨浩这么久也不说话，他又不能开口叫他，而且本来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此时再也挺不过去，已经华丽丽地又昏迷了。

　　霍雨浩从没想过，臭名昭著到可以吓哭小孩的圣灵教主是一个想问题如此天真的人。

　　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

　　他有一个神志不清的变态强者妈，从小生长在一堆只会阴笑的怪老头群里，人人都捧着他夸着他巴结着他，碍于他妈的淫威，会把所有最好的资源都让给他。

　　他肯定觉得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甚至连世人皆谤的圣灵教，在他眼里说不定也像个大家庭一样融洽又和谐。

　　他既然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人在外面是怎么样一种惨无人道的行事作风，又怎么会只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改变二十多年来对自己生长环境的认知。

　　霍雨浩蹲下来，趴在床边看他。

　　他这才注意到床单早就晕开一片，被他的汗打湿了。

　　一时他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炸了圣灵教吗?

　　就算他自己也有这个能力，他也并不想，更何况去借用帝天的力量，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很卑劣。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但他真的并不想做什么虚伪的道德卫道士，只要能把小雅姐平安带出来就好。

　　霍雨浩拿出手帕给钟离乌擦了擦脸。

　　天梦小声道：

　　“兽神已经暴走了。”

　　“他说等他好了就要把这里都炸干净。”

　　霍雨浩回头笑着看了眼摊在地毯上的黑色毛球，莫名觉得对方高傲如山岳的阴沉外表下，其实一直都隐藏着一颗傲娇又可爱的心。

　　作为恋人，他们好像永远都在看着对方狼狈落魄的一面。

　　他见过他的精分现场，见过他的幼生体，知道他最狼狈的秘密，知道龙族覆灭时他心底最深处的痛楚。

　　他知道他曾为了一个女孩而甘愿忍受昊天宗的鄙夷凌.辱，他知道其实他一直都矛盾又挣扎地爱着自己的父亲，他也曾陪他一点点走出对王冬儿的迷恋，陪他在星斗的漫天星光下舔舐伤口。

　　霍雨浩想，他知道了他那么多狼狈卑微的事，可好像唯独还没见过他在人前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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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钟离乌：我只是一个纯真的富二代教主宝宝(看原著有感)

　　--------卑微请求收藏-------

　　------真的真的很喜欢的故事-----

　　现言新文：《穿到建国七十年》戳专栏可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