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你现在必须使用吾的力量。”

　　在刺目的白光中，她听见了洛维安斯的声音，她好像又来到了神宫里，神明的身体不再沉睡，他坐在神座上，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注视着神色凝重的少女，语气不容拒绝。

　　“不，您一定是有事情瞒着我，我绝对不会使用那个力量的。”西莉娅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了。她像个小孩子那样捂着耳朵，满脸写着不情愿。

　　“……”

　　神明的心虚仅仅持续了一瞬间，随后他还是安慰道：“吾向莉娅保证，那份力量你完全可以使用。”

　　“代价呢?”西莉娅认真地问道。

　　“没有代价。”洛维安斯说，他走下神座牵起西莉娅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在现实世界中仅仅过去了一瞬间，西莉娅的身后浮现出了神明的虚影，那个高大的影子将少女娇小的身体以一副保护的姿态抱在怀里，他的手和西莉娅输出力量的手交握在一起

　　这个瞬间，整个世界都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神明永远都是仁慈，善良，温柔的。这仅仅是对信徒来说，而对于窃取力量的不自量力者，绝对不在这其中。

　　艾瑟感觉被自己置换掉的光明能量，就连被黑暗污染的那一部分一起，统统顺着与西莉娅交叠的能量流失了，就像刚刚他吸取西莉娅的力量那样。

　　是属于神明完整的力量!他差一点就能拿到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那个公主明知道那个力量一旦使用就再也不会回到神明身上了，这些她根本不在乎吗?

　　不——他还没有失败!

　　翻滚的黑色力量形成了一股风暴，他想用一换一的形式彻底干掉西莉娅这个神明力量的载体，在能量几乎被抽光的情况下还能用这么强大的力量企图挑战神明，该说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如果真的让他得逞的话，恐怕这个力量会让大半个西大陆都毁掉吧。虽然他们的战斗在西莉娅的刻意引导下没有给王城的建筑造成过多的破坏，可实际上皇宫被完全毁掉的部分已经接近八成，等同于废掉了，以皇宫为中心的王城也毁掉了大半。

　　到此为止了，绝对不能让他成功。

　　千年前的黑暗纪元是由神明帮助西大陆的种族结束的战争，而那个时候，清理掉几乎吞噬整个大陆的不计其数的恶魔，神明仅仅只用了一招。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光明的力量便覆盖了整个大陆。

　　而现在，杀死艾瑟的西莉娅，所动用的力量还不到那个时候的千分之一。这其中也有她刻意违背神明的意愿去收手的原因。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我给你最后的时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西莉娅喘着气，走到艾瑟身边说。

　　身上的秘银铠甲因为刚才的战斗而破损，少女背后的猩红披风也碎了不少，她看起来狼狈不堪，就算身体里面有黄金巨龙和精灵的血脉，承载神明的力量还是让她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气，现在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在支撑。

　　单是这一点她的身体强度就比不过艾瑟，也没有那个勇气把自己变成能量体，这一点是她确实佩服艾瑟的地方。

　　艾瑟看着不断飘下黑雪的天空，这样的场景在他记忆的角落里似曾相识。

　　从那天，那个女人被教廷杀死开始，他的世界就始终都是这个颜色，直到他死。

　　他看着西莉娅的脸，却是连笑她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他看起来依旧很开心。

　　“你在笑什么?”西莉娅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在想我看到的未来，”艾瑟说，他发现他倒下的地方是他曾经囚禁西莉娅的皇宫图书馆，这也是西莉娅曾在黑曜眼皮子底下溜掉的地方，一时间嘴角的笑意更甚，“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可是和当初杀死黑鹰女大公的，‘正义’的圣殿骑士一模一样……一样的，用着慈悲的脸说着最令人呕吐的话。”

　　“这是圣骑士处刑前，代表神明行驶的对生命最后的尊重，无论你的遗言如何。”西莉娅皱眉道，“你的家事我不作评价，当年圣殿骑士也是站在光明的立场上——”

　　“哪怕我的母亲什么都没做?”艾瑟轻声问道。

　　这句话似曾相识，在她面前菲尔德也曾问出同样的话。

　　“光明是正义，光明即是真理。”西莉娅说。

　　艾瑟翻了个白眼，“呵，光明。”

　　“你做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原谅——”

　　“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这和你没关——”

　　“但是!我很敬佩你!”西莉娅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我不认可你推翻守护世界的教会，但你做的事情，我承认是伟大的，你让我知道教廷的确没有表面上那样的圣洁，光明的背后必然会有阴影在，如果你在推翻教廷后想的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那我宁愿在暴风海域永远沉眠不去破坏你的帝国，但是你没有——”

　　“你推翻了原有的格局，可你并没有让它变得更好，而是为了满足你复仇的私欲，满足你成神的欲/望，你只想有一个唯我独尊的世界，你对苦难视而不见，你让神明摧毁的黑暗卷土重来，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就是某个作者笔下的世界，而爽文的设定，不过就是文字间的所谓打脸和逆袭，只顾及到主角的爽度，而不去思考在这背后作为主角基石的世界，到底愿不愿意为了主角而牺牲。

　　西莉娅一开始就明白的道理，没有哪个世界是为了某个人而存在，即使那是法则的意愿。

　　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生命，光是诞生在这个世界，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可惜艾瑟到死都没有明白。

　　或许他明白了，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西莉娅蹲下/身和靠在墙上的他平视，她看着吸血鬼原本的猩红眼睛，轻声问道，“如果十四年前的那天下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我吗?”

　　“你不觉得吗?我们两个真的很像，”艾瑟沉默了一会后轻笑道，“如果没有立场问题，我或许会真的爱上你也不一定，但是——正因为我们的人生如此相似，所以你知道我的答案的，事情不会再有如果了，不是吗?况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在视线进入黑暗之后，光明的能量将他彻底粉碎。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天下午，幼小的公主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对他伸出手，问他：“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吗?”

　　身后的母亲受宠若惊，克制着激动希望他能答应，毕竟能够成为金蔷薇帝国公主殿下的骑士，那可是莫大的荣誉，但那个时候的少年对这样的小孩子不屑一顾，他果断就拒绝了，这或许是间接导致之后一系列悲剧发生的□□。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握住她的手吗?

　　他的答案是会。

　　他会把自己最阴暗的心思用圣洁的外表掩盖，通过“正当”的手段爬到金蔷薇的权利中心，就算得不到公主的芳心，也会用计谋通过公主殿下爬到这个帝国的最顶端，因为他可是艾瑟·罗德尼，他的野心从来都不止做一个骑士。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如果这个词。

　　吸血鬼的身体连同灵魂一起消失在了世间，黑暗的源头消失，一时间恶魔们开始躁动不安。

　　事实上从刚才光明的争斗开始，恶魔们就已经把目标锁定了西莉娅，它们在等着这个女孩露出破绽，只要消灭了她，这个世界就属于它们了。

　　西莉娅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恶意。

　　她转过身，看着天空中更加浓厚的黑云。在艾瑟的拖延下莱昂斯已经和恶魔之主彻底融为了一体，漆黑的蝴蝶扇动着那对遮天蔽日的华丽双翅，那对鳞翅掀起的暴风甚至刮得人脸生疼。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艾瑟：格局小了，路走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