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都发现邢文博变了。以前课间大多跑到走廊上去疯, 现在课间就捧着手机不知在跟谁发信息。

　　周一到周六每天直到下午放学能一起自习前, 邢文博和温鹤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唯一能缓解一下心猿意马的方法，就是发微信。

　　邢文博明白为什么那些同人文里要把他和温鹤写成同桌了。居然有点羡慕。

　　高三生从早上醒来起就课业繁忙，发微信也不能没边没际地聊, 最多问问你今天什么课，吐槽一下今天的作业, 又或吹嘘一下自己最新测验的成绩。

　　实在找不到由头时, 邢文博就翻出英语错题集, 正儿八经地跟温鹤探讨学术问题。

　　今天不闲聊，也不是学术问题，邢文博给温鹤发了一张截图。

　　截的是温小杭的朋友圈。

　　温小杭传说中的15岁生日即将到来，足足提前了一个星期在朋友圈以各种姿势蠢蠢欲动, 生怕某些人不知道。

　　邢文博：看看

　　邢文博：你妹

　　邢文博：疯狂暗示

　　邢文博：又想讹我

　　温鹤一开手机，噗嗤笑了，几步以外一个同学循声看过来, 温鹤连忙收起表情, 低头打字。

　　温鹤：？

　　温鹤：你当没看见就好了

　　邢文博：群里就这事都快聊翻天了

　　邢文博：由得到我当没看见么

　　《自由大陆》的那个微信群很活跃, 邢文博虽然一周只在游戏里露一次面，群里却每天都会冒泡。他可是堂堂一会之长，太久不出现, 难保江山不稳。

　　温小杭一点也不含蓄地在群里表示自己生日快到了, 各种求亲亲求抱抱求关注求礼物。

　　大家都很热情，连夜凌都允诺会送温小杭一件紫装，一刀还打算等周末人齐了给她补一场烟火大会。

　　像葵葵葵这样的资深生活玩家可以制作出各种效果绚丽的烟花, 但越好看的烟花消耗的材料越高级，造价也就越昂贵，像一刀许诺的那种烟火大会，没有四位数人民币下不来。

　　与温小杭素未谋面的一刀都这么壕，这就让别人很难受。

　　最难受的是温小杭哥哥的男朋友。

　　他只是个学生，拿什么去跟一刀这种社畜攀比？

　　温鹤在座位前低着头，抿着嘴笑。

　　其实他很同情邢文博，但得先等他笑完。

　　温鹤想让邢文博随便送个娃娃之类的打发一下温小杭就得了，十几岁的小姑娘，最是虚荣也最惯不得，不能让她觉得占别人便宜是理所当然的事。

　　哥哥的男朋友也不行。

　　温鹤这话打到一半，就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邢文博：你看你妹多会

　　邢文博：不愧是14岁就早恋的人

　　邢文博：你怎么都不讹我点什么

　　邢文博：想给男朋友花钱都没处花

　　他们俩一天天地就是清心寡欲地搁一起自习，吃个饭温鹤都要把饭钱转他，他不收就下次坚持回请，邢文博有点担心这么处下去会处成兄弟。

　　他不知道别的男生谈恋爱是怎么宠自己女朋友的，但他真的很想宠宠他的男朋友。

　　这几句话在对话框里蹦得温鹤脸皮发烫，左右看看没人在附近，才做贼一般继续打字。

　　温鹤：你零花钱太多？

　　邢文博：我只是太喜欢你

　　……同学，你犯规了。

　　温鹤的手指僵住了，久久不回复。

　　上课铃响起的同时，邢文博最后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邢文博：下午早点来啊，上天台等我，帮我收好小杭的礼物，今晚你直接转交给她就行了

　　中午回家吃完饭后，温鹤没有做题，直接午睡了，睡醒提前来学校。在静谧的校园中一个人上到天台，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逻辑不对。

　　他们下午放学就会见面了，温小杭的礼物不能那时再给他么？

　　而且，不就交接个礼物，为什么要特意上天台？

　　温鹤自嘲地笑了。

　　文科才子和理科学霸的脑子今天双双掉线。可喜可贺。

　　但温鹤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邢文博。

　　换作平时，这种无事可做的碎片时间，他一定会趁机翻几页书。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专心致志地，等待他想见的那个人。

　　温鹤只站了几分钟，邢文博就连跑带跳地从楼道口冲了进来，一见到温鹤，情不自禁地就咧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乐颠颠地朝温鹤走来。

　　到了温鹤跟前，邢文博喘了几口气，温鹤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书包也没背在身上，问道：“东西呢？”

　　“啊？”

　　“……给小杭的礼物。”

　　“哦，那个，”邢文博说，“我先放教室里了。你现在拿回教室也不好放，晚自习再给你也行。”

　　温鹤：“……”

　　那他们上来是享受双人自由日光浴么？

　　“哦。”温鹤应了一声，转身往楼道口走，“那下去吧。”

　　“等等——”邢文博拉住他手腕。

　　温鹤回头。

　　“你不讹我，我就只能自作多情一下了，”邢文博在裤兜里掏了一阵，掏出两根小巧的手机绳，样式非常简约，黑色的绳子各配一个字母，一个“X”，一个“H”，邢文博把X的那根递给温鹤，“这个，送你。”

　　温鹤接过手机绳，怔愣。

　　X和H，他知道是什么意思。邢，鹤。星，河。

　　满船清梦压星河。

　　“……嗯。”温鹤握紧掌心，把手机绳放进口袋。

　　邢文博盯着他，“你就这反应？”

　　他中午饭都没回家吃，特意去逛了一圈商场，既要买温小杭的礼物，又要给他们俩挑一对情侣用品。邢文博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和创意，转了半天才总算看中这一款还算有点意思的字母手机绳。

　　温鹤呆呆抬头，“……啊？”

　　邢文博摇头，“温鹤同学，提醒你一下，你男朋友要闹小情绪了。”

　　“男朋友”这个词最先是邢文博在微信里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的，温鹤花了好些时间去适应，但也只是在心里想，从没主动提及过。面对面时，更是从不拿这个词在嘴上说。

　　羞不羞耻啊。

　　邢文博以行动表明了，他不怕羞耻。

　　温鹤不自觉地挪开视线，声音都低了下去，“你……说话注意点。”

　　“注意什么？”

　　“……”

　　这里可是学校。

　　邢文博左右看看，“这里又没有别人，我还敢大声喊我喜欢——”

　　温鹤一惊，扑上去抬手一把捂住邢文博的嘴。

　　邢文博的声音戛然而止。

　　邢文博没有动，温鹤也没有收回手，两人一时僵持着，四目相对，如被暂停的画面。

　　良久，温鹤放下手，正要退开距离，邢文博猛地凑前一步，吻上他的唇。

　　温鹤吓得条件反射想推开他，邢文博揽上他的后脑，把他紧紧箍在怀里，亲得他一个字音也挤不出来。

　　温鹤有点意外，有点生气，又有点意乱神迷，脑袋懵作一团。邢文博的气息很粗重，偶尔松开嘴时温热的呼吸会喷在他脸上、脖子上、耳边，然后又执着地继续索取。

　　面前这个昂扬又激进的少年，和他先前那两年来在球场上遥望的那个意气非凡的邢文博，一点点地重合了。

　　温鹤是踏着铃声回到教室的。尽管特意从后门绕进去，还是引来了好些好奇的目光。他的脸平常是冷白的，今天却异常地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和耳朵尖。

　　下午的两节语文连堂是许副校上的课。在许副校的地盘里，踏点进教室等于迟到，要换别人，当场就得挨一顿批/斗。

　　可温鹤竟没看到许副校，连问好都不说一句，低着头就冲进了教室。同学们直挺挺地看着许副校，许副校直挺挺地看着温鹤，一直到温鹤在座位坐下，翻出资料，许副校才张了张嘴，“……上课。”

　　全班人：“？？？”

　　好的呢，又一个国际驰名双标。不服憋着。

　　温鹤并不知道自己如何死里逃生。这两节课他的神智都不在线。

　　脑子反反复复地被某个没脸没皮的流氓刷屏了。

　　第二节 课，许副校大概是看不下去了，点了温鹤回答问题。

　　感觉到全班人都齐刷刷地盯向自己，温鹤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来。

　　许副校拿着卷子，语气还是平和的，“温鹤，你说说这道阅读理解的答题思路。”

　　温鹤：“……”

　　温鹤：“……”

　　温鹤：“……”

　　温鹤：“我不会。”

　　对不起。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温鹤平生第一次在语文课上答不出问题。整个11班当场就骚动了，天啦噜，这可分分钟是个堪比学生会主席被发现早恋的劲爆大瓜！

　　“安静！”许副校一声吼，全班立刻鸦雀无声。

　　温鹤坦荡地迎上许副校的目光。

　　今天被就地抽死得了。

　　许副校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温鹤好一会儿，将答题思路完整地讲解一遍，然后问还站着的温鹤，“懂了吗？”

　　温鹤呆呆地点头。

　　所有人，包括温鹤自己都以为他得就这么罚站到下课，不料许副校朝他压了压手掌，“坐下吧，好好听课。”

　　温鹤呆呆地坐下。

　　全班人：“？？？？？”

　　他们要开始怀疑温鹤是许副校亲生的了。

　　即便没有被进一步惩罚，温鹤今天这脸也丢得够够的了。他不用确认也感受得到，全班人现在看他都是看瓜的表情。

　　下课后，温鹤第一件事就是愤怒地给某人发微信。

　　温鹤：你

　　温鹤：浪费了我两节课

　　温鹤：我现在

　　温鹤：很生气

　　邢文博看到这几条信息时百脸懵逼，懵着懵着，抖着肩膀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又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给温鹤回微信时，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邢文博：好好好

　　邢文博：我的错

　　温鹤：我认真的

　　邢文博：[顺毛.JPG]

　　邢文博：怎么样你才消气

　　邢文博：你说吧

　　邢文博：说什么我都从

　　5分钟后。

　　温鹤：我们在学校还是不要见面了

　　温鹤：离高考没有多少时间了

　　温鹤：我们都不能分心

　　邢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