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苏家的败落

　　直接经手印鉴的人主动自首, 一口咬定是苏晏指使的。

　　苏晏一边喊冤, 一边联系律师，争取取保候审的机会。

　　一周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甚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晏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但也知道, 污蔑没有证据的支持, 自己很快就能走出去。

　　一周后, 苏晏终于走出去，一辆车突然停在身前。

　　有人为他拉开后座车门，苏晏垂眸一瞥，瞧见了衣冠楚楚、满面春风的肖因。

　　有那么一瞬,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苏家，彻底完了。

　　苏家唯一一个能干大事的狠人被押进看守丿所后，剩下的人不是半死半残, 就是战五渣。

　　肖因利用这一周的时间, 迅速收购荣盛集团, 手段款很准堪比雷霆，根本不留反击的余地。

　　残忍的真相就在眼前，不容任何人逃避。

　　苏晏悄无声息地攥紧拳头, 颤声问：“怎么是你？”

　　肖因没有回话, 反而是司机对他说：“苏晏先生，请先上车吧。”

　　苏晏果断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在他转身前, 肖因终于开口：“你还能去哪里？”

　　苏晏脚步一顿，反问：“什么意思？”

　　肖因下车，走到苏晏跟前，告诉他冷冰冰的现实：“苏家已经宣告破产，你的房、车、公司都被查收了。”

　　“苏晏，你已经无处可去。”

　　最后一句话，恍如恶毒的诅咒，萦绕在苏晏耳畔。

　　事到如今，他反倒能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一切了：“是你做的吧？”

　　肖因默认了这句话，转而说：“但你放心，你还有我。”

　　苏晏嗤笑不已，仿佛听到笑话：“你毁了我的一切，少装大善人了。”

　　肖因毫不掩饰他的私心，直白地告诉他：“不毁了你拥有的一切，你又怎么会回到我的身边呢？”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

　　苏晏推开他，兀自走向远方。

　　司机正在纠结要不要拦人：“肖总，您看……”

　　肖因勾唇：“不用管他，过几天，他会回来求我的。”

　　司机连忙附和：“这是肯定的，苏家破产清算，他无处可去了。”

　　午后的阳光大好，透过树影落在地上，金灿灿地晃眼。

　　而苏晏却如置身冰窟，每一步都分外沉重。

　　他告诉自己，不能被击溃。他相信这世上善恶终有报，肖因会得到报应的。

　　他一步步走到医院，直奔病房。

　　这一周以来，都是王秘书代为照顾苏老先生。她看见苏晏回来，终于松一口气，下一刻，又难过地抹眼泪。

　　苏晏问：“爸爸情况还没有好转吗？”

　　王秘书抽泣：“没有……甚至还加重了。”

　　苏晏知道，苏老先生已经走上剧本剧情，很快就到达结局的时刻。

　　“还有一件事，由于破产清算，苏董的银行账户都被冻结。过不了多久，就没钱住院了。”王秘一边抹泪一边说，“我可以垫付一些，可是也支撑不了几天……”

　　苏晏递给她纸巾，安慰道：“您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要自责。”

　　就在他们发愁时，及时雨来了。

　　肖漫从国外归来，下了飞机就得知苏家的变故，当场拖着行李箱赶往医院。

　　他推开门的刹那，正好与苏晏四目相对。

　　苏晏变得憔悴了许多，眼下积蓄着欠缺睡眠的青紫色。他的双眼也没从前那么厉害了，笼着疲惫和忧虑。

　　“如果钱不够，我来付。”

　　刚才，苏晏和王秘书的话，他都听见了。

　　王秘书多少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的纠缠，很懂眼色地出门买饭，留出空间。

　　苏晏带着肖漫去往隔间：“消息这么灵通，才回过就知道苏家的事情了？”

　　肖漫坐在苏晏身边，犹豫几秒，继而问：“想听真话吗？”

　　苏晏颔首：“当然。”

　　肖漫凝望着他，坦诚自己的罪过：“你招进公司的设计师们，是我安排他们集体跳槽的。”

　　“你！”

　　苏晏只觉得血液涌向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

　　肖漫搂住他的肩头，柔声安抚着：“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连日来的压力彻底爆发出来，苏晏现在是一座火山：“还有什么好听的，你们都在设计我！”

　　肖漫收紧手臂，将人拢在怀里：“我设计的不是你，是肖因。”

　　“因为我知道，你斗不过他，苏家迟早会败。所以，我要提前安插自己的人打入内部。”

　　肖漫紧搂住苏晏，不欺不瞒，道明真相：“我一直说你斗不过他，不是因为知道他的计划。而是我知道，一个有底线的人，是不可能狠过一个冷血动物的。”

　　“虽然你厉害得很，但本质是善良的。”肖漫低声叹息，“善良的人，很难赢过穷凶极恶的野兽。”

　　耳畔是肖漫的叹息声，苏晏不禁瑟缩。但肖漫的话莫名安抚到他，渐渐地，他平静下来。

　　平心静气地一思考，苏晏便明白，肖漫没有说谎。

　　肖漫具有很强的前瞻性，在此之前的每一次化解危机，都离不开他的提点。

　　至于这次，如果肖漫没有出国，一定仍会及时提醒。

　　理智归来，苏晏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他对肖漫说：“是我误会你了。你向来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肖漫握住苏晏的手，将掌心的温度分过去：“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风口浪尖上，难免草木皆兵。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放心吧。”

　　苏晏挣开肖漫的手，像被火星子燎到一样：“谢谢你。”

　　肖漫空握着手，神情中涌现出一瞬的失望。

　　苏晏一垂眼，又看见横亘在肖漫掌心的伤痕。

　　十几年已悄然过去，这道伤害却没有减淡。苏晏想起刘曼珠说过的话，不禁捧起肖漫的右手，仔细端详那道伤痕。

　　肖漫想要缩手，却被苏晏制止。

　　苏晏问他：“是你用血救了他，对吗？”

　　肖漫惊诧地望着苏晏：“他？为什么说是‘他’？那个人，分明就是你啊。”

　　苏晏惊觉失言，神情游移不定：“你也说过，我是浴火重生了——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肖漫只将这席话理解为，苏晏决心脱胎换骨，彻底与过去告别。

　　他用指腹摩挲掌心的伤痕，回忆起往事：“那时候，你已经脱水了，很快会死。我在矿坑里捡起一块碎石，磨锋利之后，在手掌心深深地割了一道。”

　　“我喂给你血，虽然抱住了你的命，却也刺激到你。得救之后，你性格大变，与这件事也有所关联。”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刘曼珠害人。”

　　“她逼他喝公鸡血，不断用绑架案刺激他，彻底把一个好孩子折磨成了废物。”

　　提及原主时，苏晏由始至终用的是“他”。

　　肖漫却没有生疑，只以为苏晏为了摆脱阴影，不得不将过去视为另一段人生。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走出来了，活得比从前更强大。

　　肖漫无声凝望着苏晏，浅褐色的眼中烙着他的身影。苏晏回望过来，眉宇轻蹙。

　　没过多久，休息室外又传来脚步声，苏晏透过小窗一看，竟瞧见肖因的身影。

　　要死要死，肖漫还坐再一墙之隔的沙发上，肖因便找上门了。

　　苏晏揪起肖漫就塞到沙发后面：“不想害死我，就蹲在这里别出声。”

　　说完，他先一步推门出去，应对肖因。

　　苏晏看着他，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跟来了？”

　　肖因望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苏老先生：“我替父亲前来探望未来的亲家。”

　　苏晏反唇相讥：“跟你们攀亲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肖因先生，请回去吧，这份美意，我们要不起。”

　　肖因不怒反笑，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苏晏：“我真想知道，你还能固执多久。”

　　他眸光令人生畏，含着沉沉的压迫感。苏晏撇开脸，下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

　　肖因坐在病床边，对着昏迷的苏老先生说：“如果您能转醒，会不会劝一劝固执的儿子呢？”

　　“你够了！”苏晏拽起肖因，“给我出去！”

　　肖因的助理慌忙上前，阻拦苏晏动手。然而，肖因一记眼神投来，助理便识趣地后退。

　　肖因握住苏晏的手腕，缓缓收紧：“你逃不掉的。”

　　苏晏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手掌犹如桎梏收紧：“松手。”

　　肖因忽而勾唇，缓缓松开手：“只要你回心转意，肖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苏晏回以冷笑，咬牙道：“慢走不送。”

　　肖因笑容渐散，眼底蓄含着黯淡的光，稍稍俯视，便有山倾一般的气势。

　　可是，苏晏不再惧怕这逼人气势。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牵绊、无所畏惧。

　　苏晏用力拽开门，对肖因说：“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肖因走过他身畔时，蓦然驻足，意味深长地说：“难道说，这里欢迎别人——比如肖漫。”

　　苏晏眉宇一皱，不露马脚地问：“你胡说什么？”

　　肖因似乎无心深究，微微颔首，与他低语：“你会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苏晏坚定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请你滚出去。”

　　即使面对恶言相向，肖因也不发怒。他对苏晏说：“我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