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思发现黎洲最近有些不对劲，好像心事重重，不仅录歌的时候不在状态，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发呆，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有时候又一脸深沉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问他怎么了，他就笑笑说没事。但朝夕相处又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对方的异样？

　　夏凉思没有疑心病，也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假设杞人忧天，但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他需要和黎洲谈一谈。

　　但他还没有找到时机，黎洲却主动提了。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黎洲突然停下来，撑着身子低头看着他，眼神中藏着克制的情绪。

　　夏凉思没想到黎洲这个时候都能心不在焉，他此刻不上不下，急得眼尾愈红，却说不出催促的话，只轻喘着抓住他的胳膊。

　　“夏夏。”黎洲摸他汗湿的鬓发，“你爱我吗？”

　　夏凉思分外无语，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带上了水汽，沙哑的嗓音带着鼻音说：“你……你说呢？”

　　黎洲俯身凑近，“永远爱我吗？”

　　夏凉思一愣，永远？他们两个的“永远”根本不是一回事，但如果问他的永远，那答案是肯定的。

　　夏凉思眼眶发热：“我永远爱你。”

　　黎洲仿佛松了一口气，俯身抱住他：“我也永远爱你。”

　　泪水从夏凉思的眼角溢出来，他抱紧黎洲，哽咽着问：“真的永远爱我？”

　　黎洲亲吻他的脸颊，微喘：“嗯，从始至终，永远爱你。”

　　夏凉思扬起脖子，终于在此刻忍不住追问：“以前……也没有吗？”

　　“没有。”黎洲紧紧压着他，抱紧，“只有你一个。”

　　秦淮是他的恩人，是他心头的疤。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如今这种越烧越烈的感情，是在遇见夏凉思之后才有的。

　　只是因为前世的因，让黎洲寻到了他。但如果不是夏凉思，而是别个他，黎洲愿意用别的方式报恩，不会如此爱他。

　　因为是夏凉思，所以他愿意献上灵魂，给世界上最好的他。

　　黎洲吻了吻他，说：“我们结婚吧。”

　　视线一片模糊，夏凉思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瞋他：“这次连向日葵都没有吗？”

　　黎洲松开他，伸手拉开床头柜，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铂金戒指。戒环中央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但钻石上方的戒面上竟然刻了两个很小尖尖，仔细一看，不就是猫脸的形状吗！

　　夏凉思看到这个细节，拿起那枚稍大一号的戒指，笑着问他：“这个也是你吗？”

　　黎洲抓着他的手，把那枚戒指套到自己无名指上，然后手背向着夏凉思说：“这个是养在我心里的猫，叫夏夏。”

　　他抓住夏凉思的手，把另一枚戒指戴到夏凉思的无名指上，说：“这个是想永远住在你心里的猫，叫阿梨。”

　　黎洲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缓缓按在床上，俯身压住他，亲了亲他的唇：“我们明天去登记吧。”

　　夏凉思轻轻喘息，嗓音带着鼻音：“……好。”

　　国内现行法律尚未认可同性婚姻的合法性，但妖怪管理局不但认可同性配偶关系，还认可人与妖配偶关系。

　　虽然这个配偶关系在人类社会不具备法律效应，只在妖怪界具有效应，但这个效应包括且不仅限于财产、抚养权的问题，还包括忠诚度。

　　在妖怪管理局登记为配偶关系，要向天地立誓。如果毁约，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所以有些妖怪其实有固定或不固定伴侣，但极少会来妖怪管理局正式登记。

　　妖怪管理局总部坐落在帝都西北的望山公园附近，黎洲带着夏凉思来到这里，申请婚姻登记。

　　接待他们的不是管理局的普通员工，而是管理局老大楚天。

　　“你们情况特殊，所以由我来接待。”楚天把他们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弹了个响指，饮水机上的一次性水杯就自己飞起来，在饮水机前接好水，又飞到黎洲和夏凉思面前。

　　在家夏凉思也偶尔见过黎洲用妖术取东西，因此并不惊讶，淡定地捧起水杯道了一声谢。

　　楚天勾唇一笑，胳膊撑在桌上手撑着脸看向他：“黎洲和你说了吗？共生契约的作用和规则。”

　　“嗯。”夏凉思看向身旁的黎洲，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楚天见到这个小动作挑了挑眉，坐直身子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义务向你们说明共生契约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听完再考虑考虑。”

　　黎洲：“嗯，你说。”

　　楚天便开始解释：“共生契约最早是一些术士，为了侵占妖怪的能力和寿命发明的一种契约术。根据契约的不同，人类能从妖生上获得的力量和寿命也不同。最毒的就是快速杀死一个妖怪，侵占他的能力或寿命。”

　　夏凉思眉头渐渐蹙成山峦，看向黎洲。

　　楚天见状，笑道：“别担心，我们这里只提供最温和的一种共生契约，相当于把妖的寿命一分为二，共享给签订契约的人类。这就意味着，你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

　　黎洲、夏凉思：“……”

　　夏凉思：“会有一些副作用对吧？”

　　“副作用就是你们会受对方的生理和心理状况影响，这有点像心灵感应，比如他生病的时候，你也会感觉不舒服，他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你也会有所察觉。”楚天道，“毕竟这是一种利用心头血定下的灵魂契约，如果你们的契合度高，这种感应会更强烈。”

　　“还有吗？”夏凉思问，“会不会……让黎洲变虚弱？”

　　楚天摇头：“他只是和你共享寿命，不是共享妖力。比起担心他，你应该想想你自己。”

　　见夏凉思不解，楚天解释道：“签订契约后，你会变成一个没有妖力的‘妖怪’。你衰老的过程会大幅度延缓，在一般人眼里，你就是不老不死的怪物。所以你要做好像妖怪一样，学会伪装自己并定期更换身份的准备。”

　　“这些交给我。”黎洲看向夏凉思，“我来处理。”

　　夏凉思笑着应道：“嗯。”

　　“好吧。”楚天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一根手指继续道：“还有一个问题。”

　　他看向两人：“共生契约是不可解除的。你们的生命被绑在一块，承担双倍的风险，如果一方遭遇意外死亡，另一方也会跟着死亡。如果有一方后悔，不愿意与对方同生共死，也是无法解除契约的。所以在此后漫长的生命中，你们最好对彼此的保持忠诚，否则事情会得很麻烦。”

　　至于具体如何互相埋怨、争吵不休就不必详说了。

　　黎洲和夏凉思点了点头，对视一眼，黎洲问：“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楚天：“没有了。如果你们考虑好了，我可以帮你们签订契约。”

　　夏凉思看向黎洲，说：“我考虑好了。”

　　他想陪着黎洲，黎洲也不想独活，共生契约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的永远一样远，就可以实现永远爱对方的承诺。

　　楚天站起身：“那我们去医疗室吧。”

　　医疗室，黎洲和夏凉思并排躺在床上，准备取心头血。楚天对夏凉思使了个催眠术：“可能会有点疼，所以你先睡一会儿。”

　　夏凉思点头，手被黎洲握住了，他回握对方，与他十指相扣。

　　夏凉思很快睡着了，楚天对黎洲道：“我要开始了。”

　　“嗯。”

　　“等等。”楚天又停下，看向黎洲，“听说你认识他的前世，需不需要我帮你让他想起来？”

　　五年前黎洲帮夏凉思教训王烈，滥用妖力伤害人类，违反了管理局的规定。管理局那时调查了黎洲和夏凉思的情况，得知夏凉思前世是黎洲的恩人，最后网开一面，免除了黎洲的处罚。楚天也知道这儿事。

　　“不用了。”黎洲偏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夏凉思，“前世对他来说并不美好，不知道更好。”

　　让夏凉思记起属于秦淮的过往没有任何好处，黎洲最多能得一句“啊！原来你就是阿梨”的感慨，夏凉思却要背负那么沉重的仇恨与屈辱，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楚天耸耸肩：“好吧，我真的要开始了。”

　　“嗯。”

　　……

　　一个多月后，草莓卫视跨年演唱会现场，黎洲携新专辑主打歌《不朽》登台。一曲唱罢，现场音响里又响起了《寻常》的伴奏。

　　观众跟着节拍挥舞荧光棒，却见前奏过去，黎洲并没有举起话筒，现场音响里传的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清晨的阳光和轻柔晨雾，唤醒阳台上的花。”

　　夏凉思搭升降机登台，追光灯落在他身上，观众刹那间欢呼起来。

　　黎洲朝他走过去，左右的大屏幕上放着两人的特写，他们握着话筒的手上戴着同款戒指。

　　他们牵住彼此的手，唱出完美的和声：“小小的厨房挤着我们俩，一荤一素，一个寻常的家……”

　　1月1号早晨七点半，从跨年演唱会现场赶回家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黎洲精神抖擞地把夏凉思吻醒。

　　“起床了，要出发了。”

　　夏凉思精力没有黎洲旺盛，迷迷糊糊地被黎洲半抱着揽进浴室，接过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

　　他迷瞪着眼看镜子里的自己，十分郁闷，含着一嘴泡沫嘟囔：“眼睛肿成这样，待会怎么拍照？”

　　黎洲捧着他脸看了看：“待会帮你消下去。”

　　“这还有个印子。”夏凉思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

　　黎洲在指尖运转妖力，轻轻揉那个吻痕，不一会儿，痕迹就不见了。

　　两人迅速洗漱完，黎洲把妖力聚在手掌心，给夏凉思敷眼睛消肿。热了两片面包、两杯牛奶做早餐，两人穿上几天前就挑好的衣服，化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夏凉思接到陈芸的视频电话，陈芸问他：“是今天去吗？”

　　“嗯，我们要出门了。”

　　“穿了衬衫？你穿衬衫好看。”视频那头陈芸带着笑意，“证件带齐了吗？

　　“嗯。”夏凉思回头看向黎洲，黎洲冲他挥了挥手里的文件袋，夏凉思嘴角挂上笑意，对视频那边的陈芸说：“证件黎洲拿了。”

　　黎洲上前牵住他的手，跟陈芸打招呼：“妈，早！”

　　“早！”陈芸又问：“今天民政局真不放假啊？”

　　“特殊节日会开放预约登记。”

　　“会不会很多人？”

　　夏凉思举起和黎洲牵着的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应该不会。我们已经预约好了，是最早一批。”

　　“那好，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陈芸顿了顿，喊他的小名，轻柔的声音中藏着无尽的爱意，“夏夏，新婚快乐，妈妈希望你们永远幸福快乐。”

　　夏凉思看向黎洲，两人一起看向视频里的陈芸，唇角扬起幸福的弧度：“谢谢妈，我们会的。”

　　这年的1月1日，《同性婚姻法》正式生效。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还有一章，是程南川和宁唯的番外。

　　关于前世，可以看专栏内的短篇《思美人》，可当做黎洲视角的番外。

　　这本篇幅不长，却是我目前为止大纲写的最久、最细的一篇。

　　虽然数据不好，但是我写得很快乐，也算是放飞自我练笔的产物吧。

　　写的过程中遇到过笔力不够写不出来的时候，所以有一些不太满意的地方。

　　接下来一段时间会修一下文，主要是文字表达方面，不是剧情方面，回不回看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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