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下午, 楚广涛来了他住的地方, 接楚毅一起坐私人飞机回老家过年。

　　楚瑾瑜根本不看他, 上午出去买了不少东西, 帮着爷爷分类装进行李箱。

　　楚广涛坐在沙发上，几次欲言又止，临走前还是不顾儿子黑青的脸色，开口道，“一起回家过年吧, 还是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好。”

　　楚瑾瑜闻声顿了一下，马上又继续手上的活儿, 根本没有多给楚广涛一个眼神儿。

　　楚广涛轻咳一声，“瑾瑜。”

　　楚瑾瑜深吸一口气，停下来，冷冷地看着他, 半晌冷笑一声，“我的家早就没了, 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亲手毁掉的, 你才50多就开始健忘了吗？”

　　楚广涛被儿子噎得满脸通红, 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他这个儿子, 虽然从小到大一直对他冷淡, 没什么感情，但以前只是不说话，现在居然说得句句噎人。

　　楚毅拖上行李箱, 又跟楚瑾瑜交代了几句贺明明的事，看楚广涛还要说什么，嫌恶地朝楚广涛瞪了一眼，道：“快走吧，大过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广涛讪讪地闭上嘴，接过父亲的行李箱，低头拉着箱子快步去开门。

　　门从里面一打开，出光天正对上门外刚要插钥匙的贺明阳。

　　今天二十九了，下午向阳科技早下了班，明天和初一休班一天，周二继续年节加班，贺明阳今天早早回来，没想到直接碰上了上次来家找楚瑾瑜的导演，听说好像还是什么国内知名大导演，不过不太招楚瑾瑜待见，可能是人品不怎么样吧。

　　既然楚瑾瑜不喜欢的人，他也就不必职业微笑了，只是礼貌性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

　　楚广涛嗯了声，口气有点愠怒，“过年晚上好好给楚瑾瑜包顿饺子吃！”

　　贺明阳被这突如其来不善语气弄得皱眉，随即反应过来，那次这个导演来找瑾瑜，自己正好在家，告诉他自己是楚瑾瑜家的保姆，才会那个时间出现在楚瑾瑜家。

　　贺明阳挑眉，“这个当然！”

　　你不说我也会给瑾瑜包饺子吃！

　　楚毅穿好外套出来就看到楚广涛在和贺明明说话，脸色一下子暗下来，朝楚广涛皱眉道，“你也认识小贺？”

　　楚广涛点头，“楚瑾瑜的保姆。”

　　跟着出来送爷爷的楚瑾瑜：“……”

　　楚毅又抬眉看了一眼身材姣好、颜值不输孙子的贺明明，神色复杂，这个孩子，有点乱啊！

　　孙子还就看好他了，偏要留他干活。

　　孙子从小自立，他也不能去强求。

　　孙子也没什么心眼儿，实在得很，真是不放心啊！

　　送走楚毅和楚广涛，贺明阳把买回来的食材放到厨房，一边脱外套，一边问楚瑾瑜，“那个导演怎么跟你爷爷一块走了？”

　　楚瑾瑜蹲在墙边的饭盆处，星期二正头如捣蒜机器，风卷残云般进食，楚瑾瑜摸着星期二的毛儿，看星期二狼吞虎咽，闻声抬头看他，贺明阳这才发现，楚瑾瑜情绪很不好。

　　眉头微蹙，眼神有些游离，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美丽布娃娃，让人心疼。

　　贺明阳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蹲下，“怎么了？”

　　楚瑾瑜摇摇头，一边摸星期二，一边缓缓道，“我上次没告诉你，那个导演叫楚广涛，是我爸爸，一天都没养过我的爸爸。”

　　楚瑾瑜没什么肌肉，穿着宽松的毛衣，好像皮包骨头一般，蹲着蜷成一团，让人格外心疼。

　　楚瑾瑜采访时从不提自己的爸爸，只提过妈妈是病逝的，从小跟着爷爷长大。

　　贺明阳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不想去戳楚瑾瑜的伤疤，摸摸他的头，发丝软软的，跟人一样。

　　“以后我养你。”

　　楚瑾瑜抬手回摸了把他有点硬硬戳手的头发丝儿，站起来朝厨房走去，“你还得靠我养呢！”

　　“不过你能有这份心，也是很好的！”

　　贺明阳摸了摸刚才被楚瑾瑜摸过的头发，看着楚瑾瑜努力作坚强状的背影。

　　以后，我真的养你。

　　*

　　吃过晚饭，贺明阳终于如愿以偿，入驻主卧。

　　不过，楚瑾瑜的情绪一整晚都淡淡的，早早就睡下了。

　　这两天秋葵吃得有点多，贺明阳看着旁边的人睡得香，去了两回洗手间解决完才回来躺下。

　　以后还是得改改饮食习惯，这样才能营养均衡，老爱吃些壮羊的菜，身体受不住……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贺明阳赶紧调暗亮度，生怕打扰了身旁人睡觉。

　　是李春风。

　　[春风革面，重新做人：今天我都处理好了，春风年后就转给你……]

　　[满眼星辰：？]

　　[春风革面，重新做人：就是把春风转给你啊，你要的啊！]

　　[满眼星辰：？？？]

　　[春风革面，重新做人：就我那经纪公司啊，你非要那个！]

　　[满眼星辰：哦，春风拂面啊。]

　　[春风革面，重新做人：不然呢……你还想要我吗！]

　　李春风的各个公司，起名都要带上个春风……

　　真容易歧义。

　　*

　　大年三十，楚瑾瑜一觉醒来，拉开窗帘，就看到窗外银装素裹，大地穿上了新衣。

　　过年年轻人基本都回老家了，楼下的雪上连个脚印都没有，更别提堆雪人的小朋友了。

　　小时候的那种年味，真是越来越淡了。

　　记得小时候过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大年三十穿新衣服，而他，已经好多年没买过过年衣服了，因为每天都在穿新衣服，早就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新鲜劲儿了。

　　物是人为，只有过年的大雪，年复一年，一直没变。

　　楚瑾瑜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贺明明，贺明明最近一直加班，都有黑眼圈了，于是放轻脚步，披上外套，拿上星期二的狗玩具棍，带上钥匙下了楼。

　　一出单元门口，一脚踩到及膝的雪里，雪的空隙被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自己的脚印一浅一深地踩在雪地里，好像开辟新大陆的勇士。

　　楚瑾瑜找了个小花坛边，拿着棍子开始挖雪，把周围的雪都聚成一堆，敲实。

　　穿着棉服，踩在这么深的雪里，整个人笨重极了，没一会儿，楚瑾瑜就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衣服里边都出汗了。

　　小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连手套都没有，空手堆雪人，冻得手通红也美得不行，开心得不要不要的，好像不堆个雪人，就不算过年一样。

　　*

　　贺明阳醒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被窝还有残存的一丝温度。

　　楚瑾瑜人却不在。

　　贺明阳下床，去客厅、厨房、储物间、洗手间转了一圈，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回主卧拿手机想给楚瑾瑜打电话，就看到拉开的窗帘，外面一片雪白。

　　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翻找电话的时候瞥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拉开窗一看，楚瑾瑜笑呵呵地看着面前成型的大雪人，摘了手套，看着指尖通红，张开嘴朝指尖哈气。

　　贺明阳嘴角向上扬起，放下手机，披上外套。

　　雪地里，美人，比雪还美。

　　楚瑾瑜堆好了雪人的身体，但是眼睛鼻子嘴怎么弄呢？

　　正纠结从树空里找能用的小石头小草，面前突然出现一根胡萝卜，瞬间拿胡萝卜的手看过去，一身黑色羽绒服的贺明阳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他。

　　楚瑾瑜笑着接过胡萝卜，给雪人插上一个歪鼻子。

　　“可是……鼻子眼怎么办呢？”

　　贺明阳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两颗花生米，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在家里就找到这个了，凑活用一下？”

　　楚瑾瑜看着那两个小花生米，直接笑喷了，笑着接过来，插到雪人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款雪人，是今年最流行的小眼睛，小眼聚光！”

　　贺明阳噗嗤一声笑了，越看雪人的两个小眼配一个大鼻子越想笑。

　　小眼睛如此严谨认真，大鼻子又透出一股风骚浪气……

　　贺明阳看到楚瑾瑜通红通红的指尖，抓过来，用自己的掌心握住，果然，冰凉透骨。

　　楚瑾瑜本来笑得前仰后合，被贺明阳突然抓住手，一下子也怔住了，耳朵也跟着红起来了！

　　“你，你干嘛呀……”

　　“给你暖手。”

　　“哦。”

　　两分钟后，楚瑾瑜轻咳一声，“暖好了吧……”

　　贺明阳感觉到对方的手跟自己一个温度了，这才放开，楚瑾瑜赶紧把手插进棉服的口袋里，有点不知所措。

　　给雪人花式拍照，发给爷爷，还有郑可岩秦亮他们以后，楚瑾瑜感觉脚也有点木，贺明阳便催促他上楼去换衣服。

　　一直踩在雪里，裤腿都湿了。

　　换下来衣服以后，脚一直冰冰凉，踩在地板上，一对比感觉地板都是烫的。

　　贺明阳居然还要上床给他暖脚！

　　楚瑾瑜果断伸手制止，“不！不用！我有暖宝宝，贴袜子下面就好！”

　　说着就哒哒哒下床去找，记得之前拍戏冻得不行，让肖然帮他买过好多屯着，好像是放在储物间了。

　　楚瑾瑜也记不得肖然具体放哪儿了，翻开储物间的柜子挨个找，一个黑色的盒子进入视线，被咬破了，又胡乱合上了。

　　他有印象，是贺明阳搬回来的，因为跟普通的快递盒颜色不太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楚瑾瑜往里推了推，原本就胡乱合了合的纸盒盖子掉了下来，里边黑的红的……

　　贺明阳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瑾瑜蹲在黑色盒子前，怔怔地看着盒子里的……

　　啊啊啊啊@#￥%……&*！！！

　　贺明阳脸唰一下红了。

　　“瑾、瑾、瑾瑜，我、我、我——”

　　怎么还结巴了！

　　李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我日！（明明恶狠狠地！）

　　起床后努力再码四更、五更……（只要我的发际线不受影响我就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