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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独一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70章

第70章

谢朝夕 16342字 2022-12-23

  祝深被钟衡拉回了房间, 临走时见到钟衡不经意地偏头扫了垃圾桶一眼,烟灰缸上竖着的那支被按灭的烟头正是出自他手。

  祝深立马低下了头,就像是错处正被抓到的小学生一般, 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答应过钟衡不抽烟的。

  钟衡什么话都没说, 只抿了抿唇,见祝深全身都湿透了,便拉着他去洗澡。

  奈何祝深一动不动地生根在椅子上,静悄悄地打量着钟衡。

  钟衡没法,只得从房里拿出一条浴巾, 兜头搭在祝深的脑袋上, 轻轻替他拭着湿发。

  祝深整个人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发梢还滴着水,钟衡从不问他为什么, 只是心里泛着微微的疼意。

  他的动作很轻柔,祝深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甚至有些享受的意味。像一只被轻挠着下巴的小猫,不自觉就顺从地仰起了头, 却在反光的金属壁柜上看见了钟衡的表情, 沉着眉目,便问:“在想什么?”

  钟衡没有说话, 他正在给祝深擦头发,手中忙活着,顾不上答。

  祝深却不许闷葫芦不理他, 转过了身,握住了钟衡手里的毛巾, 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钟衡。”

  钟衡手中顿了一顿。

  “钟衡。”

  又是一声,尾音上扬。

  这下, 钟衡彻底不动了。

  他从来未被祝深这样子叫过,像是含着温柔深情的蜜一样,缓缓地开了口,便让人沉沦其中。

  只要是祝深递来的,别说是蜜,就连刀子他都吞得下去。

  “在想什么啊?”

  手上一停,口便松了,钟衡的声音里似压抑着深沉的懊悔,低声说:“要是能早一点来……”

  要是能早一点来就好了。

  要是能早一点来,你就不会狼狈地走在雨里,也不会寂寞地在窗前抽烟。

  祝深一怔,像是听出了钟衡未说完的话,心里像是被轻轻地拧了一把似的。别过了头,他说:“可你已经来了。”

  真好。这就够了。

  钟衡闷声不语。

  祝深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他:“你怎么会过来?”

  “前台说你在上面。”

  祝深看着钟衡,似是一定要逼出什么答案似的:“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会过来?”

  钟衡无可奈何道:“我来送糖。”

  祝深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

  这个闷葫芦啊,明明是想他,却说来送糖。

  钟衡竟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糖盒。

  先前他嘴里被渡的那一口烟味还没有消散,略有些苦,还有些呛,却因为是祝深给他的,所以觉得胜过一切美好。

  只见他从糖盒中拿出了一粒,放在了手心,又伸手递到了祝深面前,轻声问:“吃吗?”

  祝深倏地笑了,眼尾蕴出了一道细波,仿佛正悄悄地推着人走。他凑近了些,却没伸出手,只低头伸出了一截小舌,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钟衡。

  他坐着,钟衡站着。

  舌头一卷,钟衡的手指微微一颤,蜜桃糖就进了祝深的嘴里。

  “你想吃么?”祝深勾笑问他。

  眼里嘴里话里都藏着一把小钩子。

  祝深是饵。

  还没等到对方点头上钩,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不,是那饵拽着对方的领带,往下一扯,钟衡便被带得弯下了腰。

  祝深仰着头,冰凉凉的手固住了钟衡的脸,冰凉凉的唇吻上了他的唇。

  对两人都是很费力的姿势,可没有人觉得累。

  那颗蜜桃糖从祝深的嘴里滑进了钟衡的口中,明明是清凉的甜味,却搅得人心神恍惚。

  身后的落地窗外下着淋漓的雨,水柱沿着玻璃怒冲冲地一道接着一道淌下。

  手上的毛巾落到了地上,啪嗒一声响,分开了四瓣粘合的唇。

  祝深的身上太凉了,钟衡摸着他淌水的发梢,鼻梁轻轻地抵住他的额头,像是予他什么慰藉似的。

  祝深便真安静了下来,趴在钟衡肩头轻轻喘着气。

  半晌,他站了起来,眼眶都是红的。

  他看钟衡的时候眼里如同隔了一层水雾,像是一道落地窗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在窗外,钟衡在窗里。

  钟衡退了两步,又俯身捡起了地上零落着的打断他们交错呼吸的那条毛巾,担忧地看着祝深发白的脸色,“我去放洗澡水。你洗个澡。”

  他的身体太冷了。

  哪知人刚走了两步,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祝深忽从后面抱住了他。

  “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微微沾上了些哑意,带着眷恋的疲惫,钟衡迈不开步子。

  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要离开。

  被祝深需要,哪怕只是当做一根随手扯来的救命稻草,也好像让自己有了意义。

  从小外婆就对他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于是他从来不敢贪心,所求的便更少了。

  “嗯。”钟衡直直立在门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祝深喜欢他的背影。

  很早就知道了。

  祝深这次倒是没有抗拒,含着一口甜意,在钟衡的监督下洗了一个热水澡才出来。

  出来时,他穿着洁白的睡袍,沾着水的发梢将他围拢的领子稍微打湿了些。钟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伸手从搭架上取出两块干净的毛巾,一块搭在他肩头,一块搭在了他头上。

  柔软的毛巾甫一盖在祝深的头上,祝深就偏头看向钟衡了,可还没等他问,就见钟衡将他推至镜子前坐下,自顾自地给他擦起了头发来。

  于是又是他坐着,钟衡站着。刚刚擦头发时两人交换了一个蜜味的吻,祝深低着头,脸颊有些发烫。

  镜中的钟衡仍是没带什么表情的,抿着唇,刀削般的下颌线看上去锋利无比。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样的钟衡却已经让他觉得十分安心温柔。

  钟衡不是一把剑,而像是一只盾,他的沉冷不带锋芒,也不具攻击性,非要说,倒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似的。

  祝深凝望着镜子里的钟衡,不禁出了神。

  头发被擦至半干时,钟衡还想找一个吹风机给他吹头,却被祝深拒绝了。

  “我不喜欢吹干。”他说。

  钟衡只好依他,带着他走去沙发坐下,又端来一杯煮沸的青芽茶,然后坐在了他身旁。

  半湿不干的头发耷在祝深的头上显得更长了,也将他的脸衬得更小。祝深屈腿坐在沙发上,盯着茶盏里的浮沫看了一会儿,将杯子放下,顿了顿,终于开了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霓城么?”

  “你想说吗?”钟衡问他。

  “我愿意。”祝深望着他,“愿意讲给你听。”

  钟衡静静地看着他。

  祝深本以为将深藏多年的那些秘密说出来会很艰难,没想到真正说出来时,却比他想象得还要容易。

  “你该知道的,如意山上的人结婚总喜欢求个门当户对。我爸和我妈是商业联姻,然后有的我。”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涩,于是又喝了一口茶:“我妈之前有一个喜欢的人,是她学画的师兄,那个人没和她一起反抗到底,于是她一辈子陷在了祝家。”

  “我妈本来是不愿意看见我的,但我小的时候她发现我对色彩感知很敏锐,于是就带着我学画了。后来我临摹过她喜欢的人的一幅画,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顿了顿,祝深闭上了眼睛道:“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祝深十岁生日的时候,临摹了那幅傅云织挂在床头的水墨画,送给她当做礼物。傅云织看到以后,深受刺激,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拽着他去天堂湖,险些将他溺死在冰凉的湖水里。

  许多年后,祝深才知道,原来,他临摹的那幅画是游笙画的。

  那是她最看重的宝贝,谁都不能玷污半分。

  “她好像没有把我当成是她的孩子,她只是想让我当一个绘画工具。可我也知道,只有我画画的时候,她才会注视我,所以我就顺着她的意思开始画画了。”祝深耸了耸肩:“画得好,她顶多笑一下。画不好,她会说很多伤人的话,她憎恶祝家的每一个人,我不允许自己不好。”

  钟衡伸手揽住祝深的肩,沉声说:“你很好。”

  祝深轻轻地笑了,没当一回事。

  钟衡却认真无比地加重了语气对他说:“你真的很好。”

  祝深止住了笑,懵懵懂懂地看向钟衡,垂下了眸子,无限黯淡:“后来算是好了吧。”

  因为他想要傅云织开心。

  打从他记事起,傅云织就致力于了结自己的性命,大大小小自杀了无数次。

  最后那次,是在一个雷雨夜,终于吞服安眠药自杀成功。

  傅云织留在L国的日记本里说她和她的师兄曾约好一起私奔的,那天滟城下着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交通系统都瘫痪了,恰是天助他们。

  她在约好的地方等啊等,等到最后,她的师兄都没有出现。

  是祝深的爸爸,也就是她当时的未婚夫接她回去的。

  她不死心,想要去找他,可他住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那人只给她留了一封信,说已经想通要了断这段缘,叫她别做无谓纠缠,劝她珍惜未婚夫。

  她像是一个商品一样被傅家和祝家摆到明面上交易,可她却无能为力。

  “即便是这样,她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求火化她,做成一条项链,她想去她喜欢的人的身边。”放下了茶杯,祝深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绒布小盒,是宝蓝色的绸面,恰是她生前最喜欢的。祝深望着盒子发愣:“可是她等的人已经记不住她了,他和别人有小孩了。”

  钟衡摩挲着他的肩头,语气温柔:“在替妈妈难过吗?”

  “我不难过。”祝深仰起了头,倔强地不让眼眶落泪:“她求仁得仁,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钟衡带着他轻轻靠在了自己的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臂:“如果她希望世界上有人替她难过不平呢?”

  祝深怔住了,喃喃道:“可她……明明一副很想解脱,很想去那个人身边的样子。”

  钟衡轻轻地拍着他的肩。

  祝深又陷入了回忆。

  其实傅云织偶尔也会有很温柔的时候,在祝深受了伤的时候,还会轻轻给他擦药。尽管语气生冷,说是不希望他因为一点小伤而耽误明天的画画,可祝深坚定地认为那是她在关心自己。

  偶尔下雨的时候,他看见傅云织站在窗帘边凝望着窗户上的雨帘很掩抑地哭泣。只是那时他还不懂,不明白傅云织为什么要哭,直到后来,他才懂了。

  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雨天,她没有等到自己的爱人,也永远被禁锢在了笼里。

  两人就这么一直聊到了晚上,祝深吐露了这十几年的心事,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用过晚饭以后,祝深小声问钟衡:“明天……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钟衡点了点头。

  祝深捏着那盒子道:“她总在梦里催我送她回家,我不知道强行扣她这么多年,是不是做错了。”

  钟衡低声安慰他:“你没有错。”

  “我好像知道那种很想见一个人,却见不到的感觉了,很难过,原来这么多年,她都这么煎熬。”

  一瞬间,钟衡眼里的光像全都熄灭了,却犹自强忍着,带着祝深回到房间:“睡觉吧,明天我陪你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没完没了,整座城市像蒸在了黑暗的水汽之中。

  偶有光亮撕破寂静的黑暗,不过也只是一瞬,那利箭一样的闪电,是响雷的信使,只消片刻,噼里啪啦的雷声便从高空传到了耳膜。

  祝深冒着冷汗,翻来覆去。

  他害怕。

  却难以启齿。

  忽然,房门被打开一角,有人轻而缓地提着脚步走了进来。

  祝深没有睁眼,但轻嗅一口,闻见来人身上沉沉的木香,这便已经足够让他判断他是谁了。

  钟衡站定在他的床前,看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祝深屏息相对,听着窗外的惊雷,终于不再害怕了。

  钟衡正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衣角忽然被扯住了。

  “别走。”祝深突然睁开了眼睛说。

  闪电光束照亮了室内一瞬,祝深的眼眶好像是湿的。

  钟衡的心被揪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于是他转回了身子,坐在了祝深的床边,轻轻道:“睡吧。”

  祝深淋了场雨,脆弱得像个小朋友,所有平日里那慵懒抑或者是趾高气扬下的伪装全部分崩离析了。

  “你陪我睡。”他望着钟衡说。

  钟衡看了祝深好一会儿,喉结在寂静而又黑暗的房间里滚了一下又一下,半晌,他还是上了床。

  他穿着家居服,室内的温度并没有被祝深调得太低,左右对付一晚也是可以的。

  忽然,身上一重,他被祝深搭上了条薄被。

  ——或者说,祝深将自己身上的薄被分给了他一半。

  钟衡转过身去,背对着祝深,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太难了,他怎么能做到心无旁骛地与祝深呆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呢?

  做不到心无旁骛,思绪飞过的每一寸角落都像是在亵渎。

  轰隆轰隆——

  窗外响雷不停,祝深却不再害怕。响在他耳畔的不过是迟钝而沉闷的声响,恰如身旁这人。

  离得近,他都好像能听见这张床上的心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伸手从钟衡的背后绕到了他的身前,像是寒冷时节里迁走的飞燕终于在春日还了巢。

  对方身体一僵。

  祝深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钟衡也任他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身后那人的呼吸都变得均匀而沉稳,似是睡着了。忽听一声呓语,被雷声打碎,又振奋在了他的胸腔之间。

  他的心里早在看见祝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雷霆万钧,偏一张脸,还装得云淡风轻。

  那声呓语虽被雷声惊破,可他们离得太近,他都能感受到祝深的气息是如何喷薄在自己的耳畔的。

  说了什么?

  ——“我好喜欢你啊。”

  ……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承着彼此意乱交错的呼吸,略一相碰,起起伏伏便不知是遂了谁的心愿。

  夜还很漫长,谁都别想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不是有个说用自己十年单身换他俩shang床的姐妹鸭

  赶紧……把话收回去,大家都当做没看见_(:зゝ∠)_

  *

  感谢椰揶野耶和寒笙的灌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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