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恋情？

　　直播间弹幕上一旦有两人的cp粉开了头，其余的粉丝都好像找到靠山似的，纷纷在直播间发类似的言论。这当然引楚骞的粉丝不满，没说几句就开始吵吵嚷嚷。

　　【楚楚可人】：tmd捶个鸟的恋情，他俩啥时候有恋情？？？会不会用词？！

　　【cq老婆】：就是，呕了，某些cp粉滚吧你！我家哥哥从来就没有和网红炒过cp，怎么都上赶着黏糊上来？搞不懂，管管你家蒸煮吧。

　　【出钱养家貌美如花】：笑死爷了，直播间弹幕谁都可以发，我只是猜测说不句不行吗？再说我的是实话行不行，楚哥明明就在拍秋秋？咋滴咋滴，你能骂我，但并不能否认楚哥是真的喜欢秋秋呀。

　　【我就嗑糖】：就是说咯，你们唯粉可以yy自己和正主，我们cp粉当然就可以yy帅哥和帅哥。

　　【楚楚可人】：卧槽乌鸡鲅鱼，我家哥哥是喜欢戏，不是喜欢你们网红行不行？醉了，能不能分清楚这些。而且摄像头才第一次照到观众席，没准哥哥前面也拍了很多戏的啊，cp粉滚就是了。[翻白眼]

　　直播间争吵不休。

　　大都是楚骞的粉丝和cp粉闹。

　　好在没说多久，现场灵动清脆的古筝声猝然变为悠扬的曲调，一声惊雷似的轰隆后，琵琶二胡等其他乐器也由坐在舞台左侧的老师演奏起来。

　　众人都知道这是戏开场了，不再争吵些莫须有的事情，带着满满的好奇，拿起精神看直播间。

　　绯红的裙角出现在舞台上时，坐于观众席的楚骞嘴角勾起，拍照的手指疯狂按了按，随后便暂停拍摄，双眼放光望着熟悉的身影。

　　聘聘袅袅，踩着轻盈的步伐，轻快灵巧地出现在舞台最中间。

　　看到戏角儿时，现场线上的观众无不睁大眼睛，连连惊艳。

　　方吾秋端起唱戏的身段，步法行云流水，细致玲珑。像踩在朵朵白云里，又像行走在波澜尽无的碧透湖面，细细看下来，却摇曳得仿佛迎风垂荡的柳枝。

　　绕风情的主角不是性格温婉内向的闺门旦，性格外放，生而妩媚，怒时美，气时俏，喜时娇。

　　她原是花柳地方妓子所生，常年在妓馆端茶递水，从未行过放浪形骸之事。但她五官俏丽，自成娇媚，不学却举手投足都是诱惑。

　　因此流于外界的传言大都说她行为不堪，举止轻浮，殊不知她心性纯净，常以热情待人。

　　后妓馆破败，她重获自由，在附近的镇上以卖鱼度日。她一心想做良家女，然而天生的媚态和姣好容颜却让她总是受到某些男子的骚扰，她为求庇护，托媒人说亲，欲嫁给同镇的少年郎。

　　绣着垂丝海棠的短衫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方吾秋踩着优美的步法走到舞台中央，脑子里不由地出现绕风情的来历。

　　这本不是坛阳镇发生的故事，是很多很多年前，爹爹还是孩童时，听卖货郎谈起的异地奇事。后来，爹长大后，便将故事编做了戏，时常在戏台唱。

　　坛阳镇好多镇民都喜欢听这出，初时听是猎奇和偏好角儿登台的妩媚身段，但每次到了戏毕，都情不自禁落泪，心怀感伤。

　　方吾秋也偏好这出，登台后，随着乐声，他便端起脚姿，云手轻拂，高昂着天鹅颈，负手站在花树道具下，唱：“花钿秀眉妆，胭脂点樱桃，偏倚酡红两腮旁，羞花打颤惊知鸟。”

　　圆润的嗓音妩媚撩人，他唱时，点着珍珠雨露光芒的桃花眼带着自然而生的媚态。

　　他脸上的神态娇也嗔，明明是对着树，却像身边站着如意郎君。

　　绣着垂丝海棠的短衫和褶裙同方吾秋明艳的妆容相得益彰，坎肩垂着的五彩缎带在步伐间摇曳生姿。舞台登时因为他的开唱，而慢慢起了震撼声。

　　他身段实在风流，走一步，侧下腰，端着掌，踏步去时，都做得活灵活现，观众仿佛当真看到了一位风情自成的女郎。

　　也心悦诚服在他的表演里。

　　没有丝毫的刻意和矫揉造作，媚而不自知，无疑带给观众莫大的好感。方吾秋左脚勾起脚尖，右脚稍微踮起来，在花树下一旋身，唱道：“知鸟帔着新凤凰，姑娘倚在树下惘，生来全无俏衣裳，怎甚我石榴裙要被倾倒？”

　　坐在台下的楚骞都快要看痴了，紧紧捏在手里的手机都没有来得及拍照，只管怔怔看着方吾秋，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一丝一毫。

　　他眼睛含着餍足和愉悦的光，眼神痴痴后，握起手机又心神荡漾地拍起来。

　　摄像机在方吾秋唱完那句后，踮着脚尖往前面走时，一起拍摄到了观众席第一排。笑着张俊脸，专心致志拍照的楚骞赫然再次掀起直播间粉丝的惊奇。

　　【出钱和美人】：啊啊啊啊啊啊拍照了拍照了，肯定有猫腻！！！

　　【我就嗑糖】：啧啧，楚哥还带着笑容啊啊啊，我印象里的楚哥很冷酷很不羁的呀，天可怜见，居然让我有朝一日看到了楚哥的笑，呜呜我晕了。

　　【蓝色风扇】：啊！今天过年啦，过年啦！[蹦跳]

　　【楚楚可人】：无语，楚哥又没有光拍网红一个人，这种糖都嗑，也不怕撑死！

　　【楚骞的老婆子】：啊呀我突然磕到了怎么了？卧槽卧槽卧槽两人的视线是不是相对了几秒钟，我天哪我一个唯粉为什么要在这里嗷嗷叫，楚哥上啊，这种妙人你不上我就去了！[花痴]

　　方吾秋捧着袖子快步走到舞台前方，他目视前方，却不经意看到了楚骞。

　　心念微动，方吾秋一讶，挑了挑唇瓣，很快稳住心神，慨然转身，手执团扇轻盈地在舞台移动。

　　他晕满樱桃红的眼圈里，挑着勾惹心神的一双眸子，和楚骞对视了眼后，两人心里都添了些许燥热。

　　方吾秋还好，良好的舞台素养让他很快控制住现场见到楚骞的震惊和欣喜，继续揉出黏糊糊的颤声，唱腔照旧妩媚动听。

　　他一手柔软地挑起兰花指，一手执住团扇落在眼前，似羞却妩媚的微微偏头，兰花指就慢慢往上，停落在团扇的扇沿。

　　当此时，他勾勒得纤细漂亮的柳眉扬起来，膝盖微屈，侧身福礼状，唱道：“鬓偏侧阑干，独望天边远，素裙遮不去，眉眼含羞情，我意垂眸思量咦，他声声传言放浪如那水里飘絮杨花落尽。”

　　倒是楚骞内里太燥了，没稳住，脑子里泛着白光，如同幻灯片似的频频出现刚才对视所看到的娇人风情。

　　撩掌像撩人，走路像勾惹，裙摆牵起的弧度都是荡漾他心神的强力武器……楚骞承认自己太色，正经时刻却想写不能言说的撩拨情景。他还有些心虚，赤红着脸赶紧摸了摸鼻子，所幸没有激动到流鼻血。

　　古筝声就在这时变动，成了浑厚沉静的调子。

　　绕风情的主角央请媒人后，便在准备嫁娶事宜，订婚的少年郎是淳朴性情，喜她眷她。然而，纵然低调做了卖鱼女，镇上惯好招惹他的男子也不打算放过她，每每招惹时受了她的怒气，便转而流言纷纷告知街坊邻里，短短几天，她放浪形骸，水性杨花的谣言，便传的满镇都是。

　　流言足矣击倒人心，却没有打败她，她自小性情舒旷，开朗，即便有流言，她也不会选择折磨自己。承受了来自街坊邻里莫大的压力，她仍旧热情待人。

　　然而，未婚夫托遣媒人来退婚的消息，却让她震惊得脸色发白。

　　雨落村居，滂沱大雨，她喝醉了。

　　方吾秋学过醉步，双腿微微弯曲，踉跄着在舞台行走。

　　因为“喝了酒”，他左脚右脚一前一后地迈出，左脚动时，右脚便顺势往前一踩，绵软的双腿看起来无力，走路艰难，确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不做风流谁见？不谈杨花谁看？不问春情朝朝，不望男儿侧目流连……噫，平白招来嫌，春花拂落石生烟，春雨骤骤闲人言，也罢也罢，不争春去，费那心思凭落得醒无神来睡也无眠。”方吾秋团扇掩面，咿咿呜呜唱。

　　他跺起脚，头摆向旁边，握着手绢的手蓦地朝边上一甩。

　　虽然醉了，但难掩率性。

　　方吾秋腰肢柔曼灵巧，嘴角翘得老高，执团扇在舞台踱步，任意挥洒着醉意和心里的愤懑。他的脚姿手姿都是顶好，随便的一个动作却蕴含着二十多年来的刻苦练功，在场许多戏曲大家和老师都惊艳地点点头。

　　楚骞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那些大家们赞赏的表情，嘴角一勾。

　　我媳妇当然厉害。

　　舞台自从醉酒后，整体渐趋高潮。

　　从绕风情的女主角被退婚伊始，谣言越来越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不管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从前爱慕她的，同情她的，惊艳她美色的，全部都成了浪荡调侃她的。那些男人自以为风流的调笑，自以为体面的假大空言语，属实虚伪，叫人恶心。

　　她厌恶，在心里发誓不再理睬任何的男人，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什么别事也不管。

　　“……春日无限好，骑马射鸳鸯。”方吾秋轻摇罗扇，漫步在美好的景致里，却在这时，舞台乐声陡变急促，古筝古琴二胡琵琶齐发，方吾秋踮起脚尖，撩掌抬眸，凝眸看向一处，快声唱：“池沼铺地一片霜，临岸石子空如场，书生落湖涟漪起，惊知哪家顽童噫，将那求生的木筏推走去？！”

　　“何般何般？救人一命罢了……”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慷慨果断，救了落湖书生，自己坠落湖底，从此消失镇上。

　　此时，旁白唱道：“阿呀……湖边落了钗环绫裙，镇上男人捡去，谋家里妻妾欢喜。”

　　急切激动的乐声一簇一簇，方吾秋慨然折腰，随后低垂起眉眼，绷着脚背，踮起脚尖。他弧度优美的天鹅颈高昂着，却像对人间冷漠疏离的天使，微微抬起下颌，轻快的步子转了好几圈，最后跪坐在地上，绫裙纷飞，折腰倒地。

　　舞台漂亮的舞美灯光缓缓聚拢在他身上，然后熄灭。

　　现场沉寂两秒，随即爆发热烈激动的鼓掌声。

　　楚骞眼里泛着的神采几乎要闪瞎周围人的眼睛，他呆呆看着舞台躺倒在地上的人，脑子里全是刚刚方吾秋震撼淋漓的表演。

　　【戏曲宝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是一只啊啊机器人，只能啊了，我的天哪秋秋简直绝了，我好喜欢这出戏，唱词好，唱腔美，秋秋身段好到爆。

　　【出钱养家貌美如花】：妈呀，只有我在想谁能得到秋秋，简直有福了，那腰，那屁股，谢邀，我先石更一步。[抱拳]

　　【我爱秋季】：绝美不解释！宝藏男孩啊呀呀！

　　【戏曲宝藏】：卧槽这故事绝了啊！

　　方吾秋跳红了脸，平复胸脯缓缓的喘息，行礼后，在主持人的送声中慢慢退离到后台化妆室。

　　他是压轴的演出，预告着整届剧演即将结束。因为方吾秋的演出，整整开了快三小时的剧演现场再次热闹起来。

　　现场和线上直播间的欢声笑语都没有停下过，每场演出都被热心观众同步搬运到微博，方吾秋的这出绕风情，不出意外地占领了#协会剧演#的热搜最热。

　　#方吾秋绕风情#无疑让更多的网友看到了方吾秋的专业性和可塑性。

　　剧演正式结束后，所有的戏曲演员都要登台合照。

　　方吾秋低调站在第二排稍左边的位置，同其他人一起面对着观众席。

　　他远远看到楚骞眉飞色舞朝他笑，便情不自禁弯起秀眉，在摄像老师咔嚓时，伸手在脸颊旁，比了个甜甜的“耶”。

　　楚骞心跳加快，被他萌晕了。

　　原本方吾秋以为剧演结束后，就可以离开，没曾想还要在后台开会和晚餐聚餐，他推拒不得殷会长的盛情，只能应约。还没有和楚骞拉拉手亲昵一下，就微信告知了对方这个“噩耗”。

　　协会里老师大都脾性温柔，方吾秋虽然不熟，但经过聚餐，也和好几位老师交换了联系方式。

　　一场聚餐，殷元昭一直坐在他身边，见他喝不了酒，就帮着挡，等到夜晚十点聚餐完毕，殷元昭喝的醉醺醺，还非扯着方吾秋压马路。

　　一行十来位戏曲演员站在聚餐的食楼楼下，等车来接。

　　殷元昭的反应，无疑让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老师，噗嗤大笑：“没想到元昭和小秋才认识几日，就这样熟稔了，还真是投缘。”

　　方吾秋无奈地看着身边拉着自己手臂的男人，跟着笑了笑。

　　食楼楼下灯光很亮，正闹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好些记者，拿着麦，架起摄像机，激动地围过来，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殷会长惊疑了下，随后在记者群里看到了位熟悉的人，才放松。虽然这几家只是三流杂志，没有提前约采访，但殷会长念着有熟人在，也就没有拒绝，

　　某位记者急迫地道：“殷会长，各位老师好，不知道能不能接受采访？”记者们原是想剧演结束就去采访的，然而，他们却开了整整一下午的会议，后面就更不知所踪了。辗转好些打听，才得知他们在这家食楼聚餐。

　　殷会长询问了下身旁的老师，都说没关系，可以问几个问题。方吾秋作为其中唯二的小辈，搀扶着醉蒙蒙的殷元昭，没怎么搭上话，便被各位默认成了同意。

　　记者瞬间激动起来，各个举着麦，快速问询。

　　“请问殷会长，本届的协会剧演圆满成功，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吾秋，方吾秋，你是坛阳戏的传承人，现在参加了一年一度的戏曲盛事，请问是否有进入戏曲协会的意向？”

　　“殷会长，您能谈谈对坛阳戏的评价吗？”

　　此间，拍摄的灯光一直在闪，咔嚓咔嚓声没停下来过。

　　方吾秋不习惯这种采访，瞧着灯光一闪一闪很刺眼，他眼睛难受地眨了眨，根本来不及应付这些激动的记者。

　　几秒时间，眼前嘴边就递来好多麦，他目不暇接，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措。

　　然而就在此时，汽车“嘟嘟嘟”的喇叭声横空出现，惊扰了正在迫切采访的众人。

　　记者和各位老师仓皇看去，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悄悄踮起脚尖往外面看的方吾秋，瞧见那熟悉的车牌号，脸上布满惊喜，连搀扶着殷元昭的手都微微松了下。

　　殷元昭站不稳，身子歪歪斜斜，吓得他赶紧扶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发着光，明明没喝酒，酡红的脸颊却和身旁的殷元昭一般无二。

　　“那边是谁？”有位记者懵逼询问。

　　方吾秋掩着心里的雀跃，舔舔嘴皮，将醉醺醺的殷元昭交给殷会长后，道：“是我家里人来接了，抱歉，方吾秋失陪。”

　　殷会长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先走没关系。

　　方吾秋松口气，礼貌地颔首致意，就越过众人，往迈巴赫走去。

　　谁知这群记者里，突然有两位记者连带着各自的摄像师激动叫着方吾秋的名字，飞快追上去，缠着方吾秋想要采访。有两位开头，其余打算采访方吾秋的也不想失去这次机会，跟着追去，乌泱泱挤成了一团。

　　方吾秋被困在中间，一瞬慌乱，瞧着疯狂闪烁的摄像头和恨不得低到嘴边的麦，迟疑地抿抿嘴唇。

　　坐在迈巴赫里的楚骞见此场景，薄唇压了压，面上愠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薛家棠糖 5瓶；不是风动是心动、mirry是米粒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