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南郡和白耀元带着娇娇再次回到张老爷子的工作室时，老爷子和小徐都松了口气。

　　仿佛他们能安全回来是个天大的好事一样。

　　韩南郡看了一眼白耀元——你问还是我问？

　　白耀元挑高了眉毛——你问，我补充。

　　韩南郡点了点头，直接偏头看向了张远山，开门见山地问道：“老爷子，弄堂里的老三是你什么人？”

　　半晌后，张远山才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叹道：“终究还是瞒不过你们啊……”

　　小徐皱眉，显然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更不明白他师父能和老三那个亡命徒有什么联系。

　　韩南郡看了眼张远山，“点画成气的本事，也只有张家才有。老三也是张家后人吧，是下一代？”

　　张远山敲了敲烟袋，缓缓说道：“他行三，我行二，他是我弟弟。”

　　韩南郡和白耀元都有些震惊，而另一边的小徐直接摔了手里的茶杯。

　　韩南郡皱眉：“那为何老三相貌上看起来还是个年轻人？”

　　张远山叹口气：“我当年被家族除名，就是不愿意接受共体共生。”

　　“！”众人继续震惊。

　　张远山抽了一口旱烟，眼神有些飘忽，“张家那点画成气的本事，其实都是因为养了画精的缘故。本来我们供奉那画精一直相安无事，可不知为何，十几年前画精突然提出了要共体共生的要求。”

　　说到这里，张远山吐出了眼圈，“当时，我……还算出名，家里的长辈都劝我，让我同意了这件事情。但那会儿年轻，觉得膈应，便拒绝了。没料到那画精因此就生了气，张家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拿起画笔就会生病。”

　　韩南郡诧异道：“就只是因为这样，供奉的画精就开始反噬了？”

　　张远山点头，“家里的长辈都着急，和画精聊过一番之后……我就从张家出来了。

　　之后，我就听说老三被画精点中选择了共生共体。再后来，就是前年，老三突然出现在了玖龙弄堂里面。我去找过他，但……”

　　“他已经不是老三了是吗？”白耀元慵懒地靠在门边，说道，“画精夺舍成功了。”

　　张远山怅然道：“老三画艺也是相当不错的，但他太听话了……所以落得这般田地。”

　　韩南郡却微微拧起了眉：“我感觉画精也不是完全夺舍。”

　　张远山立即期待地看向了韩南郡。

　　韩南郡回忆了一番后，说道：“早上我在阳台上看到的老三，眼神不一样。如果找得到两人掌控身体的规律，说不定还有得救。”

　　白耀元愣了一下：“你想把画精抓起来？”

　　韩南郡点头：“反噬供主的精魄已经不能叫精魄了，抓起来直接人道主义湮灭。”

　　冷酷，无情！

　　白耀元怀里的娇娇缩了缩脖子，小声和白耀元说道：“爸爸现在好可怕，呜呜。”

　　白耀元吓唬她，“所以别惹你爸生气，小心他送你人道主义湮灭大礼包。”

　　“呜……”这回是真要哭了。

　　韩南郡瞪了一眼白耀元。

　　白耀元立马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娇娇也吓得眼角带泪的跟着白耀元学着做了这个动作。

　　韩南郡眯起了眼睛——白耀元最近很喜欢在娇娇面前疯狂迫害他的风评！

　　小徐这会儿才慢慢反应消化结束，有些结巴地问张远山道：“师、师父，对面一直盯着我们的是谁？”

　　“也是张家的人。为了盯着我不让我再画画的。”张远山神色平淡，“当年除了除名，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不能再在画布上面作画。”

　　韩南郡恍然大悟：“所以选择了开纹身工作室，这样就不算在画布上面作画。”

　　张远山点头，继续说道：“对面的人是张家的小辈。老三和画精共体之后，张家其实也没落了，根本不像老一辈想的那样风光无限。”

　　“因为不好控制了吧，”韩南郡猜也猜得到，“精怪需要人供养其实就是为了能够有更多自由活动的空间。树精也好，画精也罢，其实都不能离自己的本体太远。但只要能有人自愿献出身体可以共生共体了，这些精怪自然不会再愿意和人类继续做交易了。”

　　小徐皱眉，甩了甩自己的长发，继续问道：“那现在那个老三，不，画精，他让这么多人纹那些一般人扛不住的纹身是干什么？”

　　“障眼法罢了。”

　　韩南郡看着张远山说道，“老爷子，其实你第一次看到白元亮拿来血眸墨龙的时候就有猜测了，对吧？”

　　“在来的路上，我们查了查，张家发家就是因为祖上那副活灵活现的血眸墨龙图。那画精应该就是那副画养出来的。眼下，这画精让白元亮在背上纹上了血眸墨龙，其实就是在找新的腔子。

　　而老三给别人的画纸都是障眼法，虽然上面都沾了点儿黑气，但是影响都不大。最重要的还是白元亮身上的那个墨龙血眸的纹身，那才是重点。因为只有他的纹身是洗不掉的。”

　　说到这里，白耀元低笑了一声，眼神略有些冰冷地看向张远山，“你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就是在赌。赌白元亮扛不住那墨龙吸□□气，在我们查清真相之前就被画精夺舍。然后借此机会，你再去把老三救回来是吗？”

　　张老爷子嗫喏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沉地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啊……”张远山苦笑，“你们就这样出去一个小时都不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摸清楚了。那些敢在身上纹这些图的年轻人，也都不是什么无辜之人。马千越是警察中的败类，那小金毛来玖龙之前□□了很多女孩儿。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也不算什么。”

　　韩南郡站起身，对张远山这套说辞并不感冒。

　　人世间哪里有谁比谁的命更重要这种狗屁说法。生来死去，只是看有谁是更多人在乎的罢了。

　　那些被画精忽悠，同样在身上纹上黑气纹身的人，纵然确实不无辜，人品道德败坏。但是，孰是孰非也轮不到他们做主。

　　生有律法，死有地狱。终究，做过的事情会因果相报。

　　“张老爷子，”韩南郡冷淡地看着张远山说道，“想救老三，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张远山神情突然激动了几分。

　　“耀元在这里陪你在这里，你再画一副血眸墨龙图，我去老三屋里把他拎过来。把画精从老三身体里面逼出来就行了。”韩南郡瞥了一眼张远山，“不用影响那么多人。”

　　张远山面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白耀元扭头看着南郡，“我和你一起去老三那里吧。”

　　南郡摇头，亲了一口娇娇说道：“画精属阴，你也属阴，就在这里跟张老爷子一起画画吧。而且对面的人估计一会儿就要来闹场子了。”

　　白耀元点头，捏了捏他的手后，就看着南郡消失在了门口的夜色中。

　　再次转头，白耀元懒洋洋地看着张远山，道：“老爷子，快着点吧。”

　　张远山如梦初醒，赶紧被小徐扶着起身，两人就进了后面一个房间。

　　白耀元在门口看了看，后面的房间果然别有洞天，里面整整齐齐不说，还摆着许多作画用的工具。

　　白耀元抱着娇娇在前面工作室里守着，顺便等着对门的人过来给他松松筋骨。

　　而另一边，韩南郡也再次轻跃到了老三的家里，不过这回，他直接猫上了阳台。

　　老三此时还在作画，看样子应该还是画精控制的身体。

　　韩南郡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定身符后，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趁着那画架上的血眸墨龙还没有看过来的时候，韩南郡一鼓作气，直接拉开了阳台的木门。

　　进门一个翻滚之后，韩南郡迅速把定身符贴在了老三的后背，然后站起身就抓住了画架，“咔擦”一声后，让画架一分为二。

　　老三呆在了原地，而那画布虽然被撕烂，但是画布上还是涌起了一股黑气。

　　韩南郡眼疾手快，双手掐诀，嘴中默念了一段咒语之后，那黑气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韩南郡招来的一道惊雷给劈散了。

　　再转头，韩南郡对上了老三一双猩红的眸子。

　　受制于凡人的腔子，老三现在背后贴着一张定身符，自然是动弹不得。

　　他面目狰狞地看着韩南郡，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谁！”

　　“你爸爸。”韩南郡脱口而出。

　　……说完就有些懊悔。

　　怎么回事？怎么和白耀元一样了！

　　出单不许打嘴炮！

　　韩南郡垂眸自我反省了一下。

　　再次抬眸的时候，韩南郡看到老三的神情竟然轻松了很多，甚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韩南郡意识到不对，准备速战速决，迅速带老三离开时，就见老三胳膊上的骷髅突然就动了起来。

　　明明是纹在身上的图案，但是这会儿却直接在老三的身体上扭动了起来，甚至还发出了“咔吱咔吱”骨头作响的声音。

　　韩南郡把法鞭从腰间取下，肃穆地看着画精。

　　“这是什么？”

　　画精冷冷一笑，“送你的大礼！”

　　画精话音刚落，那骷髅就直接从他胳膊上分离了出来，直直地立在了韩南郡的面前。

　　韩南郡迅速朝着那骷髅甩了一鞭子之后，那骷髅瞬间被打碎。

　　可那些骨头还没在地上散落到几秒钟，就瞬间又立了起来，双手僵直地朝韩南郡攻了过去。

　　韩南郡灵巧地左臂右闪，然后掐诀招雷。

　　但奇怪的是，雷火是招来了，但是丝毫劈不动眼前白骨森森的骷髅。而且韩南郡还注意到，那骷髅的肋骨上，还刻着一尊小小的地藏菩萨像以及金龙，除了这两个，还有许多别的密密麻麻的小像。

　　韩南郡立即明白，那画精给马千越他们的纹身图纸，其实也不完全是障眼法，那些图纸上的小像，是在帮他养这具藏在他身体里的骷髅！

　　而这骷髅是被活人身上的气养成的，法鞭和雷法自然是没用。

　　韩南郡目光灼灼地看着在原地动弹不得，但是神情十分得意的画精。

　　画精冷笑一声，“一个小小道士而已，还想妄图抓住我？这纹身骷髅乃是我养了十多年的杰作，想要彻底杀死他，那就要彻底杀死我这具肉身。张远山不会同意的吧！哈哈哈哈！”

　　韩南郡面无表情地看着画精，冷冷开口：“为什么要杀死这具骷髅？”

　　画精笑到一半，突然卡壳，“什么？”

　　韩南郡生生忍住了自己要打嘴炮的冲动，将法鞭绕在那骷髅上一圈之后，从书包里掏出了捆仙锁，直接像绑粽子一样，将那骷髅五花大绑了起来。

　　画精瞬间有些慌神，“你不是来救老三的？”

　　“是啊。”韩南郡边捆边说。

　　“那你还直接抓回去这骷髅，这骷髅不死，我也不会死的。”

　　“我知道。”

　　画精皱眉，这到底是什么路数的道士？

　　韩南郡捆好之后，一把扛起了骷髅，一手拎住了老三的后脖领，“我姑娘还没看过骷髅呢，带回去先给她玩儿玩儿。”

　　画精立刻大喊起来，惊得不少左右弄堂里的人都开灯出来查看。

　　换南郡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左右围堵的人，缓缓皱起了眉头。

　　而弄堂里面的人，看到南郡肩上的骷髅和像只小鸡仔被拎着的老三后，也看着韩南郡缓缓眯起了眼。

　　韩南郡舔了舔嘴，学着平日里面白耀元忽悠人的样子，懒洋洋道：“警察办案，让开。”

　　前面的人墙丝毫未动，甚至还站了更多的人。

　　韩南郡奇怪，怎么轮到他忽悠的时候就不对了啊？

　　韩南郡又咳嗽了一声，准备说话的时候，龙子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龙子看到韩南郡肩膀上抗着的，还在不断挣扎的骷髅后，“卧槽”了一声，立即就准备爬上阳台救老三。

　　韩南郡皱眉，后退两步，一个俯冲之后，直接踩到了阳台上的铁栏杆上，那铁栏杆瞬间凹进去了一个窝。

　　然后韩南郡松开扶着骷髅的右手，抓住了屋檐的管道后，一个翻身就站到了房顶上。

　　而那骷髅随着重力就要往下坠的时候，韩南郡立即抓住了手里的法鞭，把骷髅再次扛在了自己肩上。

　　所有的动作下来，老三在韩南郡的左手上根本动弹不得。

　　弄堂里的人都看傻了。

　　这小年轻手里会动的骷髅本来就不太科学，刚刚那拎着人上房的动作就更不科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