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冯静苏将来会成亲生子，今天也会答应的，这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冯静苏实在答应得太快太干脆，仿佛在她心中根本就没有传位给儿子这件事，这就太不寻常了。

　　“对不起爹爹。”薛艾被说中了心中的秘密，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尽管薛相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薛艾真的承认了这件事，他还是被震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薛艾也不敢说话，只是用手绞着衣襟，不时偷看着薛相的表情。其实她的心里是难过的，她只是爱上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为什么就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呢？

　　“是公主逼你的？”半晌薛相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薛艾赶紧摇头，“不是，女儿是真心喜欢苏姐姐的，是自愿的。”

　　“为什么？”薛相实在不明白。这世间都是男欢女爱，怎么会有女人喜欢上女人？

　　薛艾继续摇头，“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她。”

　　薛相又沉默了，薛艾也不敢动，小心地等着薛相的反应。

　　“艾儿，如果我反对，你会离开公主吗？”

　　薛艾立刻起身跪在薛相面前，“爹爹，此生此世女儿只认苏姐姐一人，不离不弃，至死不悔！”

　　薛相伸手扶起她，“好一个至死不悔。艾儿，你与莹儿芷儿的婚事相继出了意外，你是最聪明的，从小又被你娘苛待，我希望你能有一门好亲事，一生无忧无虑。”做父亲的，永远希望女儿能够平安喜乐。

　　薛艾点头，“女儿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可是跟着苏姐姐，女儿就是最幸福的。”

　　薛相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他要好好和薛艾说说冯静苏的未来，这可是关乎到薛艾幸福的大事。

　　“公主被册立为储君，这只是一个开始。陛下还在盛年，没有意外的话，再支撑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是问题。到时候公主这个储君随时可能被废。艾儿你别忘了，就算成年皇子不成材，在往后的这么多年中，陛下还是会有皇子的。而且之前公主的势力发展得如此顺利，很多都是陛下默许的。毕竟那时在陛下眼中，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夺权的。可如今公主的野心已经显露，陛下只会尽可能地削弱她的权利，她今后这段路会很难走，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

　　薛相说得这么细，就是要给薛艾反悔的机会。他虽然帮助冯静苏得到了储君之位，可那只是合作。互利互惠的事情，于皇帝也不亏。但是如果薛艾和冯静苏在一起，这……这怎么算？女婿？儿媳？乱七八糟的，总之他还是原来的原则，并不想和皇室扯上关系。

　　“谢谢爹爹提点，女儿知道困难不少，无论未来如何，女儿都会承担。”早在决定和冯静苏在一起的时候，薛艾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未来生死祸福，她都不会离开冯静苏。大不了就是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没有冯静苏，她可能早就被亲娘毒死了。

　　薛相却摇头，“你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就算公主真的是天纵英才，陛下也愿意让位，真让公主当了皇帝，艾儿，你觉得你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吗？公主和皇帝虽然都是皇家，但是身份是截然不同的。皇帝心中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就算公主能够一辈子不变心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这么多朝政之下，她能分给你的时间有多少？艾儿，深宫寂寞你以为只是后宫娘娘们的无病呻吟吗？那是一年又一年的韶华虚掷，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寒心。”他拍拍薛艾的手，“我的女儿，不该过那样的生活。”

　　简而言之，从薛艾的角度考虑，无论冯静苏是成是败，薛相都不看好这段感情。

　　老实说，这后一种情况薛艾有考虑，但是没有考虑得这么深。她看着自己的亲爹，她知道薛相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和薛相所说的情况相比，自己能够离开冯静苏吗？不可能的。薛相所说的情况未来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可是如果自己离开冯静苏，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就算她短视吧，和未来可能面临的困难相比，她更要选择眼前的幸福。

　　“爹爹……”薛艾柔声道，“女儿从小到大，只执着过这一件事，女儿都愿意和苏姐姐一同承担。”

　　薛相不甘心，“你不再考虑下？”

　　薛艾笑了笑，“爹爹希望女儿一生顺遂，可是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呢？爹爹出身寒门，依靠自己的才华官居丞相，女儿也是薛家人，愿意同苏姐姐一起去拼一个未来。”

　　说这话的时候，薛艾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执着。是的，她已经做了决定，纵然前路坎坷，可是还是有胜算的不是吗？世上哪有那么多坐享其成，她这么努力地学习不就是希望和冯静苏一起成长，一起变强，一起治理这个国家吗？为什么要犹豫彷徨呢？未来从来都是在自己手中的。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薛相，他颇为欣慰地点点头。“这才是我薛家女儿。”他没有再劝，相比于薛莹和薛芷一味依靠家中势力，薛艾已经好得太多。至于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种事，他不是不想拆散，但凡事总要考虑一下成功的几率。如果他强硬地留下薛艾，且不说根本拦不住冯静苏，就算他偷偷将薛艾送走，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被冯静苏找到。再说就算能够拦住冯静苏，薛艾会怎么样？他现在最看好这个女儿，并不想失去。既然没办法阻拦，何不成全？成全了她们两人感情的同时，也成全了他和薛艾的父女之情。

　　“艾儿，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是祸是福你都要独自承担。”

　　“是。”薛艾见薛相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了，笑得格外甜美。“谢谢爹爹成全。”

　　薛相苦笑，孩子大了不由爷，自己这个父亲当得确实很失败。“公主在外面吧？”

　　“是的。”薛艾试探，“爹爹要见苏姐姐？”

　　“当然，我这么一个女儿跟了她，她怎么也要给我一点承诺。”薛相说着就要起身亲自去请冯静苏进来。

　　“我去就好啦，爹爹您坐。”薛艾也不等薛相反应，抬腿就跑出去了，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薛相摇摇头，“小狐狸一只，这是打算先给公主透话呢，就这点像我。”

　　薛艾就是要提前出来给冯静苏透个底，要不然薛相试探来试探去，两人再把话说茬了怎么办？大好局面要巩固啊。

　　冯静苏坐在马车里打坐练功。国事繁忙，她已经很久没有时间练功了，之前坚持了一段时间武功就进步很多，可惜如今是没有时间了。看来她必然要在权利和武功两者之间择其一。

　　不知道掌院当初为帝的时候是怎么做到武功那么厉害的？可见人和人确实是不同的，掌院能做到的，她就做不到。

　　“小姐出来了。”玉姝道。

　　冯静苏睁开眼，就见夜色中薛艾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

　　“你慢着点，后面有人追你吗？”冯静苏赶紧伸手将她拎上来，抱在怀里。

　　“苏姐姐，爹爹要见你。”薛艾的大眼睛闪啊闪，在这漆黑的夜里也明亮得吓人。

　　冯静苏问：“这是女婿要见老泰山了？我可什么礼物都没带啊！”

　　“坏人！”薛艾嘴上说着，人却抱着冯静苏的脖子蹭了蹭，“一会儿你不许惹爹爹生气哦。”

　　“当然，这不都是一家人了嘛。”冯静苏和她一同下了车，这时候梦安才提着灯笼追出来。

　　“小姐也跑得太快了，黑灯瞎火的，当心摔跤。”

　　冯静苏和薛艾来到薛相的书房，进了门，薛艾还是有些紧张。

　　薛相看着冯静苏，冯静苏一揖到地，“静苏见过岳父大人。”以姓名自称，而非封号，冯静苏此时要以自己本身来拜见薛相，不是云逸公主，只是冯静苏。

　　薛艾听得脸都红了，苏姐姐好不要脸，都没成亲，这就改口了。

　　薛相看得直皱眉，这是什么称呼？“公主这是折煞微臣了。”他赶紧起身还礼。三人落座，薛相看了眼薛艾，“艾儿，你好久没去看你娘了，去后院看看吧。”

　　薛艾一听薛相这是要支开自己，她不放心地看着冯静苏，冯静苏轻声道：“去吧，注意安全。”

　　薛相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意思？女儿看亲娘还要注意安全？这是对潘氏多不放心？

　　薛艾出去了。她进了后院，先去了婉宁苑。管理后院的陈妈妈听说她回来了，赶紧出来。

　　“陈妈妈，爹爹让我来看看娘。”婉宁苑已经锁了，没有薛相的命令，就算是薛艾也进不去的。

　　陈妈妈让守门的婆子打开门，她陪着薛艾进了院子，“三小姐，奴婢说句话您别害怕，夫人快不行了，您真的应该看看，估计这也是最后一面了。”

　　薛艾倏然抬头，“你说什么？”

　　陈妈妈陪着薛艾来到正房门口，有婆子将锁打开，薛艾这才能进房间。

　　“夫人年前就病了，李大夫看过后说夫人这是心病，没办法医治，若是自己能够想开还能好，可是年前到年后，夫人的病越来越重，尤其是听说七皇子死了，夫人直接吐了血，之后就下不了床了。”陈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床前。借着桌上的孤灯，薛艾看到了潘氏蜡黄的脸。曾经的丞相夫人，如今形容枯槁，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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