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实在好奇，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就要出门去看热闹。刚走到院子门口，刚好薛艺走了进来。

　　“娘，你要出门？”

　　汪氏拉着薛艺到院子里，指着婉宁苑的方向小声道：“你没听见吗？这是夫人和大小姐闯了祸，娘去看看热闹。你等着啊，娘一会儿就回来。”

　　薛艺道：“娘，我若是你，这会儿就不会去触父亲的霉头。”

　　汪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薛艺将汪氏拉进房间，打发了下人，关上房门，“娘，您不是一直想得到掌家的权利吗？”

　　“是啊。”汪氏顺嘴答了一声。突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薛艺，“艺儿，你是说……”

　　“夫人受罚，今后还何以服众？父亲能下这个狠心，就说明夫人犯的绝对不是小错。父亲此时正是盛怒，娘您只要乖乖的，您想要的权利就会到手了。”薛艺淡定地说。

　　汪氏现在对潘氏到底犯了什么错都不好奇了，她好奇自己这个一向不理后宅事的女儿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艺儿，娘就知道你是最聪明的，只要你肯帮娘，咱们母女还愁斗不倒婉宁苑吗？”

　　薛艺摇摇头，“娘，女儿这点小聪明瞒不过父亲的眼睛。您若是想上位，就好好待着，别落井下石，别幸灾乐祸。”

　　她喝了一杯茶，起身要走，“女儿还是无意这些琐事，只是二姐不在，我总要护着您的。”

　　薛艺走了，汪氏砸吧着嘴，问旁边的丫鬟，“我怎么感觉艺儿说话的样子和相爷这么像？”

　　薛艺走出夕海居，迎面碰上了刚刚要去看热闹，结果被薛相训斥回来的薛若，“四姐好。”

　　薛若见到薛艺，又看看薛艺来的方向，“五妹也是去和汪姨娘议论大夫人这件事吧？”

　　薛艺笑了笑，“我也是好奇。四姐知道？”

　　薛若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和你一样好奇，要不然咱们去前院问问父亲？”

　　薛艺摊手，“我不去了，还要回去练字呢。”说完就带着丫鬟走了。

　　薛若看着薛艺瘦小的背影，“这丫头才是个精的呢。”

　　不理会薛府的鸡飞狗跳。冯静苏将薛艾带回慎和宫后，一方面请太医继续救治，一方面去向皇帝请罪。

　　皇帝听了，“云逸，你对薛艾真的很好。”

　　“儿臣与她很投缘。”冯静苏抬头看着皇帝，“父皇，儿臣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儿臣擅自离开军营，有什么样的罪责儿臣都愿意承担。”

　　皇帝甚少看到冯静苏情绪失控，点点头，“朕明白。女儿家也有肝胆相照的友情，朕会让太医全力医治。至于你擅离军营，等薛艾活下来后再说吧。”

　　冯静苏走了，明琦长公主又来了。皇帝都笑了，一个小小的薛艾，竟然让一个公主，一个长公主如此费心，想到之前皇后派人刺杀，这个薛艾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长公主不是糊涂人，等人全都走了之后就意识到冯静苏是擅自回来的，这件事怎么说她也有责任，赶紧进宫去和皇帝说明情况。得到皇帝保证不会追究这件事后她才放心离开。

　　“也不知道小艾这么样了，哎哟我的小皮猴呀，可千万不能出事。”明琦长公主都在念阿弥陀佛了。

　　太医们都来看过，不但解不了毒，甚至连薛艾中了什么毒都查不出来。永宁公主每天晚上偷偷过来帮薛艾运功逼毒，之后将运功的方法交给冯静苏，这样白天冯静苏帮薛艾逼一次毒，只是冯静苏练的是寒冰诀，内力极寒，她不敢给薛艾输入太多内力，所以主要的还得靠永宁公主。

　　给飞叶津的救命信早就第一时间发出去了，一直没有等到回信，冯静苏心里焦急不已。

　　薛艾目前的身体，完全就是靠着永宁公主和冯静苏的内力在硬撑，至于能撑到几时，谁心里都没底。

　　“小艾实在太可怜了。”关雪净还是负责守备军的训练，只是她也会经常跑回来看看宫里的情况。这会儿她坐在凤千姿的房间里，因为心情不好，连花生都没心情吃了。

　　“长公主府怎么说？”薛艾刚中毒的那天，关雪净就把消息告诉了凤千姿，这件事冯静苏没时间查，她也没时间，也许凤千姿这半仙儿的脑子能想到什么。

　　“没什么消息。”关雪净知道她想问什么，“相府那边倒是有消息说，薛相那天一回府就把薛夫人和薛大小姐关起来了，还拷问了两个院子里的人。”

　　凤千姿冷哼了一声，“薛相是个明白人，看来这件事就应该是相府的人下的手。”

　　关雪净打了个寒颤，“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姐，真的会是她们？这也太可怕了！”

　　“那娘儿俩都是又蠢又自私的人，不过……”凤千姿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关雪净看她蹙起好看的眉，一双凤眸微微眯起，赶紧凑过来，“你想到了什么？”

　　凤千姿看着她狗狗一眼的眼神，伸手摸摸她的头，“如果是她们母女做的，就像你说的，一个亲姐，一个亲娘，为什么要害小艾呢？”

　　“那还用问，嫉妒呗。”关雪净道。

　　凤千姿摇头，“哪有因为一点嫉妒就杀人的？那对母女都是后宅里混日子的人，要说使个绊子，用点心机还是会的，可是杀人……她们没有这个胆量。”

　　“这么说不是她们？”关雪净觉得凤千姿的话有道理。

　　凤千姿没有说话，如果还有别的可能，她确实不会怀疑潘氏和薛莹，因为没必要。薛艾死了，对这母女俩有什么好处呢？“她们会得到好处吗？”她无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什么好处？”关雪净以为她在问自己，“能有什么好处，除掉一个不喜欢的人而已。”

　　凤千姿皱眉，这理由太扯。“你会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杀了她？”

　　关雪净摆摆手，“我当然不会。可是难保别人不会这么做啊，之前皇后不就是因为不喜欢小艾所以派人刺杀她？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薛大小姐和她这个未来婆婆还真像。”

　　关雪净不过是随口感慨了一下，却让凤千姿突然明白过来。潘氏和薛莹能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就是皇后！她们帮皇后完成了杀死薛艾的心愿，皇后必然会善待薛莹。

　　得出这样的结论，连凤千姿自己都觉得有点扯，这里更多的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了。

　　关雪净看出她想到了答案，赶紧催着她说出来。

　　凤千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关雪净张大了嘴，“不可能吧？”

　　“你就当我瞎猜的吧，去告诉公主，让她有点防备也好。”凤千姿用手支着头，还在想其他的可能。

　　关雪净过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千姿，你别想了，休息一下。”

　　凤千姿一把拉下她的手，“你叫我什么？”

　　关雪净却看着自己的手，“哎呀，你拉着我的手想干什么？”

　　两人的目光都在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凤千姿“噗嗤”一声笑了，“你不用逗我，我没事。小艾那么乖巧可爱，会挺过来的。”

　　关雪净猛劲儿点头。

　　相府里，一众婆子丫鬟被打了板子，竟然没有一个吐口的。陈妈妈告诉了薛相。薛相眉毛都不动，派人将家生子的爹娘全都叫来，让他们劝自己的女儿说实话，不然就全家发卖出去。

　　这一招果然好用，一个丫鬟挺不住，终于说了实情。陈妈妈一看，这是婉宁苑里的粗使丫鬟，叫芳妹。

　　芳妹一边哭一边说了实情。毒是潘氏让她下的，她是个粗使丫鬟，平时都没有进屋子侍候的资格，所以没人会注意她。她娘是大厨房的帮工，她时常去大厨房找她娘，所以出入大厨房没人会注意。她就是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毒倒进薛艾喝的粥里，当时因为太紧张了，所以药粉洒了一大半，只倒进去一点。

　　薛相听完问：“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芳妹道：“夫人说，会提我娘做大厨房管事，还会把我配给官家的儿子，让我做正经娘子。还……还给了我十两银子，我没敢拿回家，埋在院子边上了。”

　　“去挖！”薛相一挥手，不多时有人把银子拿过来。

　　薛相看着银子点点头，“把他们一家都关起来，看好了，别让人出事。”

　　陈妈妈以为薛相这就要将潘氏带上来，没想到薛相却让所有人都下去，他要一个人待会儿。

　　当天晚上，潘氏被带到书房。被关了几日，她一见到薛相就开始跪下大哭，只是哭来哭去也只说是她没有照顾好薛艾，说她不怪薛相生气，说都是她的错，说让薛相放了薛莹。

　　薛相等她没词儿了，这才道：“说完了？说完了就起来吧，地上凉。”

　　潘氏起身，坐在一边，“老爷，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是艾儿在宫里，我要好好照顾她也没有办法啊。”

　　薛相在她肩上拍了拍，“你是怕艾儿没死，想补刀吗？”

　　潘氏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竟然有些狰狞。“老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艾儿是我的亲女儿，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杀她？”

　　“为了薛莹！”薛相盯着潘氏的脸，“你为了薛莹，所以接受了皇后的指示，要偷偷除掉艾儿。现在艾儿生死未卜，你当然不放心，你想让我接回艾儿，然后由你亲自照料，在补上最后一刀，确保她必死无疑。”所有的话，薛相用的都是肯定的语气。

　　潘氏全身都在哆嗦，她觉得薛相一定知道了整件事，否则怎么会连皇后暗示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不说话？”薛相冷冷一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抓住潘氏的左手，“夫人，你我少年夫妻，这么多年来我爱你敬你重你，纵然你是寒门出身我也未曾嫌弃。我有如今的位置全靠自己拼搏得来，所以也不求女儿们嫁得高门勋贵，只要她们能够过得幸福，我做父亲的就满足了。我薛家虽然不是世家门第，但也够她们嫁得如意郎君美满一生。我以为你懂我，没想到你只是一味攀附权贵，贪慕皇恩。夫人，你以为天家儿媳是那么好做的？你把薛莹教废了，让她自私贪利，无家无父！也罢，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可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儿要杀掉另一个女儿！潘氏，今天你能听从皇后娘娘的话，为了薛莹杀死艾儿，明天你就能为了薛莹杀掉我！我薛家断不会容一个杀人凶徒做妇！”

　　他这么一番话说完，潘氏差点昏死过去。夫妻多年，她还是很了解薛相的。薛相这人一直秉持着“谦谦君子，不出恶言”的原则，即便是政敌，是你死我活的权利争斗，薛相也不会说出很难让人接受的话。可是一旦他说了，就说明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或者说，薛相已经不打算转圜了。

　　“老爷，我为你生儿育女，侍奉公婆，你不能休了我！”她娘家已经没人，若是被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薛相摇头，“你多虑了。我从来没有打算休了你。你生是我薛家的人，死是我薛家的鬼。”他松开潘氏的手，“潘氏，我会把你关在婉宁苑中，让你衣食无忧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这是你多年来为我照顾父母应得的。”

　　潘氏犯下如此大错，薛相生气，却也念多年夫妻之情。

　　潘氏泪如雨下，“老爷，是我错了。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是莹儿确实不知道此事，你能不能不要迁怒她？”

　　薛相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迁怒她。”潘氏刚刚觉得有一点欣慰，就听薛相继续说，“从她上次离家出走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潘氏一听又要给薛莹求情，薛相却已经不想再听，摆手让人将潘氏送回婉宁苑。

　　薛相吩咐道：“陈妈妈，让夫人身边的谢妈妈回院子里侍候，还有方才那个芳妹，也锁进婉宁苑。将芳妹的爹娘送去城外庄子里，分开了就闹不出什么乱子了。”

　　“是。”陈妈妈下去安排了。

　　薛莹被关了几天后，莫名其妙被放回了唯樱阁，只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换了，换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出门去找潘氏，结果在唯樱阁门口就被两个婆子拦住了。

　　“大小姐，奉相爷的命令，您是待嫁之人，从今天起，您就留在院子里绣嫁妆吧，不要出去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