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悄悄降临。

　　二模考试成绩下发，良曦和再一次战败。自从有了722那次“噩梦”以后，他就再也压不掉叶白了。

　　学校开了三轮复习，时间越来越紧张。

　　林霁已经逃学好几天了，星期四的晚上，叶白，良曦和，黄熙智三人一起去林家看他。

　　进院子的时候刚好听见林霁的妈妈在二楼弹钢琴，曲调悠扬，只是让人莫名难过。

　　“你们来了，进来坐吧。”林霁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套装，看上去状态并没有想象中的差。

　　“你怎么好几天都没上学了？”黄熙智坐到沙发上抱着靠垫，语气疑问。

　　林霁把一盘水果放在茶桌上，并没有开口解释。

　　“阿姨还好吗？”叶白看了看室内的旋转楼梯，楼上的钢琴声还在继续。

　　“她还好。也许在几年前她选择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林霁沉声说，“现在出事了，她只是说，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其余的一概保持沉默。”

　　或许，是早就寒心了吧。

　　“真的像是新闻上说的那个样子吗……涉案金额有，一千多万？”

　　林霁点了点头，“不止，目前仍然在诉讼中，根据初审，可能会判无期。”

　　无期。

　　不仅金额巨大，而且牵连着人命啊。

　　“林霁，你……怎么样？”良曦和不知道该怎么样问询，林霁这刻的心情，他们都没有办法体会到。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爸从小就不怎么管我，我对他的印象永远是一个布满灰尘的背影。我一直以为，他不爱家庭，可他爱事业。现在看来，我也搞不懂了，我真的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

　　也毁了我和妈妈。

　　“外婆的病情又加重了，我没有精力再去管顾那些流言中伤，所以直接就避而不听了。”

　　没人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林霁，大家只能静静地坐着，看着那个坚强的少年挤出苦涩的笑容。

　　“没事，我只是不再去学校了而已，在家里一样可以备战高考，你们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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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林霁家里走出来后，黄熙智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对。他讥笑着说，“一千万……这对林霁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却因为这个数目，而毁了自己的家人，还意外牵连了其他人命。”

　　“老黄……”良曦和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我那个爹一样，选择入赘豪门，一边自怨自艾，一边自命不凡。总是用所谓的自尊来欺骗麻痹自己。到最后，终究是一点尊严都不剩下。”老黄说话时，语气中带着相当重的不齿。

　　良曦和一怔，他实在不愿意相信，真的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

　　“你们可能不知道，林霁最大的梦想就是公安大学。可是现在看来，他的政审完蛋了。”老黄这会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他的具体情绪，似乎是嘲弄，又似乎是心疼。

　　作为朋友，他们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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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星期五，下午放学以后是没有晚自习的。

　　叶白和良少女收拾好书包，准备一起回去时，发现江子瑜正在教室门口等他。

　　最近一阵子，为了转移林霁身上的校园舆论火力，老黄他们被当事人授意，在社区里隐晦地发了不少关于叶白和良曦和的东西。

　　仔细想想的话，江子瑜确实也该坐不住了。

　　“叶白，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江子瑜环着手臂朝着操场上走，也不用回头看，她知道叶白会跟上来的。

　　“靠山。”出乎良曦和意料，叶白居然主动叫了他，“陪我去赴一场鸿门宴。”

　　“我，大摇大摆着去？” 悄悄跟上应该就可以了吧，良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叶白摇摇头，“你跟着来就行了。”

　　良曦和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站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江子瑜倚在大操场的观众看台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两个人一同从远处教学楼里走出来。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虽然曾经真的想过这种情况，但是真的要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惶窘。

　　“你们俩，真的在一起了？”

　　“恩。”眼前的人坦荡点头。

　　“我记得上次就是在同一个地方，你告诉我，自己不喜欢男人，现在呢？”

　　叶白脸色无甚波澜，语气暄和：“现在不一样。”我不是喜欢男人了，是有了男朋友而已。

　　江子瑜的眼神有些悲切，是，世事难测，更何况是一种感觉。她曾经也认为，叶白总有一天会改变看法而喜欢自己的。

　　“我真的没相信过，会栽在性别上。”

　　“其实不是。”叶白抬眸看了她一会，才开口道：“和性别没有关系，是因为人。”

　　因为你并不是良曦和。

　　江子瑜顿了一下后才道：“喜欢你快三年了，以前觉得自己相当英勇无畏，现在却发现，有点可笑。”

　　叶白虽然一直都拒绝地果断，但是从来没有撕破脸过，因为他觉得江子瑜是女孩子，没有必要闹得很难看，还有就是因为，目标明确而又能坚持下去的人，他一直都很钦佩。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现在知道了。

　　有时候追求对了就是英勇无畏，而追求错了，就又成了孤注一掷，可对与不对，在出结果之前，谁又会知道呢。

　　“叶白，你对待感情有多冷漠，我真是太清楚不过了，以前我觉得都是你的错，现在看来，只是我没能打动你而已。你或许不知道，过去的三年，你对我从来没有什么好感，但实际上，我真的为你改变了很多。”

　　从最开始的目中无人，变得越来越在乎别人的感受和评价，从前暴躁没耐心，现在却越发喜欢讲道理，甚至曾经努力学习过一阵子，想到优秀到足够与你并肩。

　　“虽然那些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并没有真正的在意过，但这又是不争的事实，你让我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我不会怪你，但是也不再喜欢你了。”

　　“纠缠你的这些年，我应该道歉的。”江子瑜清丽的容貌这会变得有些憔悴，她的目光落在叶白身上，然后又偏向了良曦和，“可是，即便你什么都没有做，却也伤害到了我，所以这句对不起，我就任性地不说了。”

　　“不必了。”叶白笔直地站在原地，语气和缓。

　　“我都说完了，你俩走吧。”江子瑜蹲身坐在了看台中央的台阶上，没有再看过来了。

　　叶白表情淡然，在转身离开之前，道了句：“前程似锦。”

　　良曦和一路跟着叶白走在操场的塑胶路面上，“我们去哪儿，要回去吃饭吗？”

　　“恩。”

　　“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明天周六，阿姨们也休息，我们去逛个超市？”

　　“听你的。”叶白说着倚着良少女，朝着他肩膀上倒了倒。

　　良曦和笑笑，从前做这个动作的人，都是自己才对，叶精灵一向不大粘人，偶尔一次，倒是受宠若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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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间，超市里的人还不多。

　　两人推着铁制的购物车，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窜梭，随手会挑捡几样东西装进去。

　　“买几个番茄吧。”叶白朝着生鲜区的展台上瞥了一眼，“用来煲汤。”

　　良曦和点点头，随手扯了一个保鲜袋子，挑了几个大小匀称的装进去，“番茄牛腩行不行？”

　　“有没有我没喝过的？”二白抬了抬头，脸上写着对“我男朋友是不是已经江郎才尽了”的疑问。

　　“有啊。随便加一样什么食材不就是一道新菜了吗？”良少女丝毫不慌地给出了解决办法。

　　叶白抿了抿嘴唇，“还是番茄牛腩吧。”

　　说话间重新落目到蔬菜展台，抬手抱起两个巴掌大的南瓜装进袋子，上次那个南瓜饭包的味道也还不错。

　　良少女看着专心挑菜的傻孩子，在心里笑笑。

　　脑子里忽然还蹦出一句奇奇怪怪的话：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

　　买好了菜，两人有又在零食区逛了一圈，他们平常都不怎么吃这些，也就没有买什么。

　　身旁忽然路过一对母子，妈妈很年轻的样子，孩子大概也只有三四岁，坐在购物车的小座椅里，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身边的各种花花绿绿的包装袋。

　　“二白，你要不要也坐在购物车里，我推你。”良少女玩心大起，提议让男朋友也坐进去。

　　“不。”叶白果断摇头。

　　他多大，我多大？

　　“哎呀你坐嘛，这附近又没有人。”良曦和把购物车里的菜品都挪到一边去，拍了拍扶手，疯狂暗示。

　　二白不理，完全当做没听见。

　　“真不坐？”

　　“不坐。”

　　“那你推我。”话音没落，良少女就已经一屁 | 股坐进了购物车里，把两条长腿伸在铁栏边，晃晃悠悠地垂着。

　　“……”

　　“快点！”良曦和兴致勃勃地催促。

　　这是谁家的丢人东西？

　　叶白在原地僵直半晌，还是诚实地伸手去推了，良少女原本就比自己重得多，要花点力气才能推动他。

　　“左转。”

　　“右转。”

　　“停停停，拿个酸奶。”

　　“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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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某人丝毫不在意头顶上那个人的鄙夷目光，惬意地指挥着路线。

　　良久，他忽然感叹了一句。

　　“二白，以后我们老了，如果有人瘫痪了，另外一个就也这样推着出来买菜散步吧。”

　　叶白的动作突然一顿，眼神灼灼地看着坐在购物车里的那个人。

　　就在良少女以为二白有感动到的时候，一个巴掌抽在他的头顶。

　　“啊！疼！”

　　“你是不是有病？有这么咒自己的吗，你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