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的女人和肖佳欢五官有五分像，应该是他妈妈。薛青柠不想进去打扰，就安静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肖妈妈说：“儿子你起的这么早，早饭有没有吃啊？”

　　“吃过了。俱乐部的伙食很好，妈你和弟弟吃了没有？”肖佳欢问。

　　“吃了，吃的牛肉萝卜丝馅儿的包子和油条，还有豆腐脑。你弟弟现在很开心。”

　　肖佳欢笑着说：“都是他爱吃的，难怪会开心。”

　　“不，他开心是因为在看你的比赛视频。哦，我们之前还看了直播来着。”

　　肖佳欢一愣：“嗯？”

　　肖妈妈笑着说趣事一般：“前几天你弟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直哭个不停。后来我开了个电视，对他说上面有哥哥他就止住了。到现在还一直都吵着要我给他看呢。”

　　肖佳欢却笑不出来了，他沉默片刻后说：“妈。”

　　“嗯？”

　　“对不起。”肖佳欢有些愧疚道，“您辛苦了。”

　　“你这孩子，一家人不许说对不起。只要你开开心心好好地就成了。”他妈妈远隔千里盯着视频说，“以前妈不支持你，但现在妈也觉得你是对的。”

　　“……谢谢。”

　　“一家人也不许说谢谢。欢欢，妈妈和弟弟都支持你，争取拿个冠军回家。”

　　“奖杯是不能带回家的。”

　　“奖杯不能带回家，但奖杯的主人可以回家啊。我的好儿子，加油！”

　　等到里面的聊天结束了，薛青柠才默默走进去。肖佳欢看到他打招呼：“早上好，小薛！”

　　薛青柠：“早上好，肖哥。”

　　肖佳欢愣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微笑。自从他生日那日以后对各位的称呼都换了一个。以前都是直呼其名，现在这么叫起来到真像把其他队友当成了兄长。

　　过了一会儿李惟也来了，他看到两个人都在，他心想，新人肯这么努力，不是有牵挂就是有目标。无论哪种理由都是好事。他走过去坐到自己位置上：“AD，打野，要不要一起中下野排位？”

　　肖佳欢：“来了。”

　　薛青柠：“好。”

　　他们一直排到中午快饭点的时候赵晴明才来。他看上去昨晚睡姿优雅得很，呆毛都翘起来了根本按不下去，就顶着一头毛一抖一抖地走进来。

　　赵晴明打了个哈欠：“都在啊。”

　　“大清灭亡了，皇上。”李惟看也不看他。

　　赵晴明迅速接梗：“你不要欺骗朕，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李惟：“阿朕，你要是没事就不要挡道门口，再晚一会儿扫地大爷都要路过去把晒了一天的咸鱼收起来了，你不要碍事。”

　　薛青柠有些好奇：“我们俱乐部，还能晒咸鱼？”

　　“这有什么不能的。”李惟慈爱地看着他，“训练懒惰不起早，不如咸鱼晒得好。”

　　赵晴明：“喂！”

　　李惟嘴角上翘，如同态度良好的接线员似的：“我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么？”

　　李惟一笑，神仙绕道。赵晴明无言以对，默默坐下开始训练。由于他是辅助接下来做的就是给大佬们递刀递人头。

　　一个半小时候以后，李惟宣布结束上午训练，他请客一起出去吃饭。

　　赵晴明总算松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道：“哎，我想蒋翎了。蒋哥以前对我可好了。”赵晴明靠在椅背上莫名其妙地开始回忆，“还记得蒋翎他说过，辅助要做的就是团队中一根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团队顺风，则在后背支撑大家。团队逆风，就要扯着大家不被冲走。我想他了，所以我总告诉自己，无论大风大浪维持自己就好，不要被别的东西冲走……”

　　李惟不说话了。

　　赵晴明忽然反应过来：“不不不，老李啊，我就是有点想蒋翎了，我没其他意思啊。”

　　肖佳欢起身把椅子推进桌子里：“那位蒋前辈很强么？”

　　赵晴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后才说：“你不知道。是他建立了RL，曾经他的意志就是我们队伍的意志。”

　　薛青柠拿起外套披上：“但现在他不能带给我们胜利了。”

　　“小薛，你可能不知道他……”

　　“既然不能够影响战局，就和现在的我们是无关的。”薛青柠刷地一下拉上队服拉链，“现在，我们的意志才是RL的意志。”

　　赵晴明一愣，许久后才说：“你说得对。”

　　“想蒋翎不如想一想中午吃什么。”李惟淡淡地说，“你们有主意了没？”

　　“没有。”

　　肖佳欢提议：“东北菜可以吃么？白肉血肠、锅包肉、猪肉粉条乱炖，地三鲜和酱架骨。”

　　薛青柠立刻：“吃！”

　　今天李惟请客，他随口说：“我正好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我定个包房，走吧。”

　　一起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孙卿，孙卿早上不知道干嘛去了，也可能是一觉睡到十二点刚醒，表情虽然冷硬眼神实在懵逼。

　　李惟看了他一眼：“吃早饭么，老孙？”

　　孙卿：“……”

　　最后一群人一起去了。只是别人吃的时候李惟看上去没什么胃口，只是稍微动了几下筷子，其余都是给薛青柠夹菜。

　　吃饭期间孙卿打了个哈欠：“越吃越没劲。”说着起身去厕所了。

　　“嘿你们看这人。”赵晴明对着他背影道。

　　薛青柠忽然问：“黄星辉看周立安是什么感觉？”

　　李惟以为他突然八卦，笑了声说：“他觉得他是个傻比。”

　　“那……”薛青柠顿了一下，“蒋翎当时看孙卿是什么感觉？

　　李惟沉默一会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他说过，他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们都是队长。”薛青柠沉静地说，“我想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有可能接任自己位置的人。”

　　李惟喝了口茶问：“那你怎么就不问我如何看待你呢？”

　　薛青柠一愣，赵晴明在边上听着不对味了，想让他赶紧停下。

　　“我……我不想接替你。”薛青柠已经很久说话没有断断续续了，一句话说出口他愣了一下，心口品味了一番又重新说，“我是不会接替你位置的。”

　　“别紧张，这是早晚的事。”李惟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你不是说要养我么？”

　　“不行。”薛青柠狠狠皱起了眉，像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想休息，我会养你，但我绝不会取代你。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做得到的那些我做不到。就算这次没拿到冠军你按约退役了，我也不会接替你。”

　　李惟一惊，旁边喝汤的赵晴明不小心筷子掉了：“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拿到冠军按约退役？李惟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李惟有些无语了，“先吃饭，吃完了还得回去训练。”

　　“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你真要退役啊！”赵晴明大喊，把旁边的肖佳欢都吼得一哆嗦，“我就知道你他妈的心怀不轨！发生什么了？你又瞒是吧！”

　　上完厕所洗了手回来的孙卿一推开门，就听见餐厅里面有人吵架。仔细看了一眼，是赵晴明一个人在撒野。但在听了一下他撒的什么欢以后孙卿也立刻加入了撒野的阵容。见事情瞒不下去了，也没啥好瞒的，李惟就大概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现场诡异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其他几个哥们差点把桌子都给掀了。

　　“什么叫为了让俱乐部留下我打的赌！我要你保我了么！”赵晴明气得要死，眼圈都红了，“让你瞎说话！你是想要我们队两年之内大换血，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在了是吗？那就我一个人留着有个屁滋味！我马上就去找高层，说总决赛输了让我走！”

　　肖佳欢：“虽然我无权插手，但队长这件事你应该和我们一起商量吧？”

　　孙卿简洁明了一拍桌子：“你吸毒了么？”

　　李惟懒得跟他们吵，反正饭也吃不下去了，用热毛巾擦了一下手把毛巾一丢，随意道：“你们干嘛？别闹了，都冷静一些好么。与其指着我骂，不如想想几天后怎么虐Random？”

　　他往椅背上一靠，面容平静：“我做事，从来不想后果，只争当前。”

　　正好碰上服务员上菜，李惟从钱包里看也不看抽出一叠现金放在他托盘上，说自己吃好了就先离开了。薛青柠也不吃了，赶紧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李惟腿长走路生风，他矮了他一些差点没跟上。

　　直到坐进车里面李惟都没有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看到他这样，薛青柠突然有些自责了，觉得都怪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害得兄弟们吵架。或许他就该和以前一样，缄默不语。以免说错话让别人难受。

　　薛青柠：“你生气了么？”

　　李惟摇摇头：“没有。”心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就是了。他永远相信自己的兄弟们。

　　薛青柠连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的害怕，轻轻问：“那你生我气了么？”

　　李惟本来想说他怎么会去生个孩子的气，脱口前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撇了他一眼，分秒间仔细把薛青柠好好看了看。

　　比起一开始直播相见，到现在不算长的一段时间，本来瘦的和个鬼一样阴沉的薛青柠如今长了点肉不说，身高也高了些。十来岁的男孩子正值成长期本就一天一个样，营养好了比开春的树苗还能长。

　　李惟眼见着他由于吃得好住的好过的也开心，相貌气质都缓缓长开了。之前他一直把他当瘦弱可怜的幼崽看，心里倒是不自觉代入兄长角色又怜又爱，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他越发看上去是个成年男人了。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发觉，每当夜里躺着的时候，当手摸过他光滑脊背的感觉就像是触摸裹着丝绸的黄油块，好像哪怕多用力一点就要化开了。

　　……真好，能够见证一个优秀孩子长大的过程，而且这个孩子居然还是从身到心全部都属于自己的。

　　李惟在微微叹息，那口气像是带着氤氲的温度暖了四肢和肺腑，让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一分柔情：“没有，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