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样抽风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

　　和喻程一起打篮球的那个男生走了过来，远远冲朝喻程问：“你怎么还不走？”

　　喻程顺口回应：“在等我堂弟。”

　　“哦对，你现在还住在你堂弟家，那你妈那儿怎么交代……？”

　　话语戛然而止。

　　喻程表情微顿：“跟她解释了原因，信不信随她吧。”

　　阮语第一次听人提起喻程的父母，忍不住抬起了头。

　　但男生显然已经把话咽了回去。

　　他抓了下凌乱的头发，见小姑娘盯着自己看，扯开话题。

　　“喻程，这是你堂弟的同学？”

　　喻程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低头对上阮语的视线，懒洋洋笑道：“是住在我堂弟家对门的小学妹。”

　　阮语听着他说出“小学妹”三个字，心跳莫名快了一点。

　　接下来两人说了什么话，阮语也没注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生的脚步声已经逐渐远去。

　　只剩下她和喻程站在树荫底下。

　　篮球场的两拨人还在挥洒汗水。

　　阮语挠了挠头，朝喻程问：“刚才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数学作业忘在学校，然后想拿你的试卷去打印店复印假装自己写完了作业的学长？”

　　她这串话说得很快，像绕口令似的。

　　大概是背地里议论别人觉得不好意思。

　　喻程似是觉得好笑，点头应了声：“是他。”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很久，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少。

　　阮语朝初中部教学楼的方向远眺，忍不住嘀咕道：“喻子良今天做个值日怎么这么慢。”

　　正说着，篮球场上，忽然有人大喊了声：“小心！”

　　阮语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篮球朝她的方向砸来。

　　喻程反应很快。

　　他一手扣住阮语的肩，把人往他的身边带，另一手堪堪拦在篮球抛物线的轨迹上。

　　篮球被他掌心接住，像陀螺一样飞速打起了转。

　　那群人胆战心惊，瞅着喻程这边。

　　见他们没被砸到，立刻松了一口气，也不觉得愧疚。

　　“兄弟，帮个忙，把球扔过来！”

　　喻程没有照做。

　　他反手把球砸落在地，任篮球在地上滚动。

　　嗓音依然裹挟着散漫的笑，却很不温和。

　　“差点砸到人，也不道个歉？”

　　那群人面面相觑。

　　失手的男生跑过来，弯腰捡起篮球。

　　他挠着脑袋，犹豫两秒，对阮语说了一声：“对不起啊小同学，把你吓到了。”

　　阮语立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反正也没被砸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悄悄看了喻程一眼。

　　喻程已经恢复了平常懒散的姿态，倒看不出刚才让人道歉时的张扬。

　　*

　　没过多久，喻子良来到篮球场，找到了他们。

　　“嗐，我本来早就做完值日了，结果被曾婉叫去办公室帮忙打印东西，耽误了好长时间。”

　　阮语噢了一声：“难怪你这么慢。”

　　三个人走出了校门。

　　喻程走在最前面，难得话少。

　　喻子良拽了拽阮语的衣袖，低声问：“我哥今天怎么了，期中考砸了啊？”

　　“不是吧。”阮语微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不能是因为刚才——”

　　他同学提起了他妈妈？

　　随着喻子良的这一个动作，她想起学长刚才扣住她的肩，把她拽往他身边的那一瞬间。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却开始觉得有点什么。

　　在喻子良好奇的注视下，她有点紧张，守口如瓶：“没什么。”

　　毕竟她也不了解学长家里的事，不好说。

　　“我靠。”喻子良开始抓狂，“你刚才明明想说什么的，怎么又没什么了！”

　　阮语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喻程，丢下一句：“都说没什么了，你还问那么多干嘛。”

　　喻子良无语。

　　小女生的心思简直就是海底针。

　　真的。

　　潜进马里亚纳海沟里都捞不动的针。

　　*

　　阮语走在喻程身后。

　　她走得不快，发现自己跟不上学长的时候就懒得追了，反正后面还有个喻子良垫底。

　　看着他的背影，阮语忽然想起今早方雯雯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有点好奇学长最后到底有没有加韦诗曼的微信，但又问不出口。

　　怕自己问那么多会显得很不礼貌。

　　走到人行天桥的时候，喻程接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爸。

　　聊天内容是些家长里短，问他在喻子良家住得习不习惯之类的。

　　“还不错，住得惯。”

　　“期中啊？考三天。”

　　“我现在在干什么？”喻程顿了顿，懒倦地说，“在和子良还有一个小学妹一起回家，就是住他家对门那个……”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喻程沉默了下来。

　　“我已经跟我妈解释过了，你再跟她说一说吧。好好说，别吵架。”

　　“……”

　　“行，不聊了爸，你继续忙吧。”

　　挂断电话以后，喻程看了眼手机，扭头朝喻子良问：“喻子良，我昨晚让你把那五块钱退回给你同学，你退了没？”

　　阮语没想到喻程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她心里莫名雀跃了一下，好奇的目光落在喻子良身上。

　　喻子良以为喻程不信他：“当然退回去了，我又不缺那五块钱，本来也只是收着玩的，没打算真要，不信我等下回去把聊天记录给你看。”

　　“倒也不用特意给我看。”

　　喻程低垂眼睛，看着手机说：“就是你这同学怎么好像听不懂人话？还跑来加我。”

　　阮语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过山车。

　　先是猝不及防地冲上云霄，紧接着又轰隆一下从最高的那个点俯冲下来。

　　直到最后的最后，在喻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过山车才平平安安滑进终点。

　　阮语蠢蠢欲动，抬眼试探道：“学长，韦诗曼……嗯就是加你的那个女生，她应该是喜欢你。”

　　喻程听见阮语突然聊起这种话题，忍不住弯起嘴角，神情闲散。

　　“这么小的年纪，喜什么欢啊。早恋不好，你不要学她。”

　　他这话掺着半真半假的不着调，仿佛下一秒要接上一句，祖国未来的希望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阮语的心跳在不平稳中稳步加速。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在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八卦一句。

　　“那，学长你谈了女朋友吗？”

　　四周安静了下来。

　　在这一片沉寂中，阮语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过了，顿时安静如鸡。

　　冲动是魔鬼。

　　魔鬼啊啊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喻程应了声：“当然没谈。”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伸手从书包夹层里抽出进出卡，刷在大门的感应器上。

　　“话说，学妹。”

　　这声喟叹让阮语下意识“啊？”了一下。

　　喻程揶揄道：“你向我打听这么多情报，不会是还有什么别的同学喜欢我吧？”

　　明知道自己直说一句没有就行了，但阮语偏偏在他的注视下半天说不出口。

　　喻子良在旁边随口接话：“哥，还有没有人喜欢你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班上女生都是这么八卦的，你面前这个尤其八卦。”

　　阮语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喻子良你污蔑人也有个度好吗！”

　　除了这一次，她什么时候八卦过？

　　“开玩笑而已，你那么气干嘛。”

　　眼看两个小孩又要在电梯外面打起来，喻程用食指敲了下阮语的肩，使用转移话题大法，进行拉架。

　　他说：“学妹，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一下你。”

　　自从叫过一声学妹，之后再这么叫好像也不觉得违和。

　　毕竟叫阮语太过生疏，叫小语又太过亲昵，学妹这个称呼就挺不错的。

　　阮语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乖乖把手机号报了出来。

　　“行，加了，记得通过。”

　　阮语心底说不上来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

　　回到家以后，她几乎是哼着歌飞奔进了房间，在通讯录“新的朋友”那里点了通过验证。

　　喻程的头像是一个人。

　　看不出脸，只有光和人影的交叠，但阮语直觉那就是他。

　　她在备注那里打下了一个“喻”字，随后看着输入法里的成城承程乘，犹豫不决。

　　阮语其实可以直接在微信里问一句，学长你的名字怎么写。

　　但她的智商突然在这一瞬间跌到了谷底，她拿着手机小跑出去，按响了喻子良家的门铃。

　　过了会儿，门开了。

　　看见开门的人是喻程，阮语直接指着手机屏幕上备注的界面问：“学长，你的名字是哪个？”

　　喻程微垂眼睫，伸出食指在她的屏幕上点了“程”字，然后调侃道：“就备注个大名吗？”

　　阮语大脑卡了壳。

　　只备注大名好像是有一点不礼貌。

　　她低头在手机上多打两个字，变成了“喻程学长”。

　　喻程看见以后，一边笑着，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食指在上面轻敲了几下。

　　“那我也礼尚往来，给你备注个阮语学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