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语调轻柔舒缓，如在音乐厅演奏中的大提琴般醇厚优雅。

　　何小俞脑袋缩的更深，薄被外只露出一小撮黑色发梢， 小土包拱的更高了。

　　张贝贝歪了下脖子， 好心提醒道：“你这样是叫不醒她的。”

　　修伯特收回手臂， 起身坐到床边， 目光柔和似水：“让她睡吧。”

　　不大的房间里，空气都氤氲着粉色的暧昧。

　　作为房间里唯二清醒的生物， 一向不懂气氛为何物的张贝贝漠然道：“她会一直睡到中午。”

　　修伯特轻声说：“没关系。”

　　“可我想吃早饭，”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环成喇叭状冲着床上的人吼道：“谁的钱包掉了——”

　　这招是童雅雅教的，屡试不爽。

　　包成小山的被子剧烈震动了几下，何小俞顶着一头乱毛从里面钻出来， 闷声问：“什么钱包？”

　　修伯特：……

　　何小俞晃晃悠悠爬起来，眼神迷蒙地环顾一圈， 落到修伯特身上时，表情蓦地凝固，皱着眉搓了搓眼睛。

　　修伯特笑道：“早安。”

　　条件反射回了早安，何小俞眼睛倏地张大， 小扇子似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修伯特下床后退两步，“某人说她马上可以出门了，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二十分钟迟迟不见你的影子， 只好敲门进来了。”

　　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床角， 唤回了她零星的记忆。

　　何小俞用被子蒙住头，“我知道了， 你们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张贝贝隔着被子拍拍她，“我想吃早餐。”

　　“冰箱里有鱼干。”

　　“想吃熟的。”

　　“……我一会儿出去买早餐。”

　　张贝贝目的达成，满足地离开。

　　修伯特立在原地，也学着拍了拍她，“我也想吃。”

　　何小俞哼哧一声，在床上摊成了饼状，“行吧。”

　　修伯特离开房间前，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说道：“记得穿我送你的那条裙子，我想看。”然后开门走出去。

　　热气腾地漫上脖子，何小俞呆滞了几秒，这人究竟什么意思，大牙说她喜欢上了修伯特，那修伯特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烦闷地抱着被子来回滚了两圈，她的脑子又回到了昨晚的一团乱状态。

　　做人类好麻烦，雄性不应该更主动强硬一点吗。

　　多数人鱼遇到看上的雌性就直接询问可不可以做配偶，可以就皆大欢喜，不可以就想尽办法赶走她身边的其他人鱼，强迫性地把不可以变成可以。

　　只要实力强大，一切都不是阻碍。

　　换成人类的标准，修伯特算是非常强大的了吧，她哪有理由拒绝。

　　穿上那件金光闪闪的连衣裙，何小俞先去工作间找了张贝贝，让她帮自己打理头发和化妆。

　　平时除非拍视频，出门打扮极其随意的人突然反常地注重形象，如果童雅雅在一定会调侃她是陷入恋爱期的思春少女，但张贝贝什么也不懂，对她的反常不予评价。

　　何小俞在镜子前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样子，觉得可以了，藏着一丝紧张的心绪下了楼。

　　修伯特在参观一楼的装修，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抬头。

　　那个在视频里如精灵一般的女孩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清晰地听到心跳在剧烈地发出砰砰的声音，画画的时候虽然见过多次她化妆打扮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今天的何小俞格外让他悸动。

　　修伯特走近她，“小俞。”

　　“什么？”

　　表明心意的话就在嘴边，然而犹豫几秒，又咽了回去。

　　他胡乱抓了抓梳的整齐的金发，“没什么，我们走吧。”

　　何小俞拿上钱包，轻扯了下裙纱，迟疑道：“穿成这样去买早餐感觉有点奇怪。”

　　“不奇怪，”修伯特摸了摸鼻子，“很漂亮。”

　　何小俞怔怔地望向他，目光里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惊疑，困惑，恍然大悟。

　　修伯特一挑眉，“怎么了？”

　　老板会夸她这件事让何小俞倍感意外，惊悚过后，她猜测如果不是鬼上身，老板就是真的喜欢她了。

　　“老板今天格外帅气。”

　　“我一直都很帅气。”

　　嗯，是他，没有鬼上身，何小俞欣慰地想。

　　她今天穿了一双绑带凉鞋，带一点点跟，石板路面坑洼较多，走路要小心翼翼的。

　　修伯特配合着她的速度，小跨步悠闲地走在一边。

　　他第一次感受小渔村的环境，白墙红瓦，错落有致。

　　不似高档小区整整齐齐的布局设计，这里每幢小楼各有设计，这家高一点，那家低一点；这家多个阳台，那家多个院子。

　　不知是谁家养的鸭子跑了出来，排成一队摇摆着肥肥的屁股横行在路中央。

　　修伯特新奇地盯着它们，身体往旁边躲了躲，把路中央留给这群小生命。

　　何小俞大笑：“你还给鸭子让路啊。”

　　鸭子们碰上挡路的人，自觉绕开，然后回到路中央继续前进。

　　修伯特觉得有趣，问道：“它们是野生的吗？”

　　“家里散养的，饿了它们自己会去海边捡小鱼小虾吃，这些鸭子产的鸭蛋特别香。”

　　“好神奇。”

　　目送鸭子们离开，修伯特对这里越来越感兴趣，走走停停，一个劲儿问何小俞这些那些是做什么的。

　　何小俞不厌其烦地解说，免费当了一路导游。

　　到达村里卖早餐的小店，人家马上就要收摊了。早点还剩两屉小笼包，三杯豆浆，两碗豆腐脑和三个茶叶蛋，他们全买了。

　　修伯特主动提着打包好的早餐，嘴角噙着笑，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

　　以前这种重活一般是何小俞来承担。

　　何小俞若有所思，这个人类要是不喜欢她，她改叫张贝贝姐姐。

　　修伯特出门前其实已经用过早餐了，但是出于对街边小摊的好奇，他愣是再吃了五个小笼包，一个茶叶蛋，半碗豆腐脑和一杯豆浆。

　　吃完意犹未尽道：“我明天可以再来吗？”

　　张贝贝腮帮吃的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欢迎。”

　　通常何小俞买早餐只会买最便宜的茶叶蛋和豆浆，小笼包一次最多买六个，今天破天荒一次性买了这么多东西。

　　虽然猜不透其中深意，但张贝贝直觉和这个雄性人类有关，也就是说只要他来，她就会有很多好吃的了。

　　人鱼求偶时会主动为追求的对象送上食物和一切对方想要的东西，并尽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们。

　　何小俞下意识在进行这种本能，当然她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修伯特租下的是一艘新出厂的三层二十人位豪华游艇，一层是船长驾驶室、客厅和休闲娱乐区，二层是卧室和浴室，三层是观景台和用餐区。

　　租期半年，修伯特第一次乘坐这艘游艇出海。

　　打开休闲区的音乐播放设备，他选了一首温和的钢琴曲烘衬气氛，坐在一层的长沙发上，透过玻璃欣赏海景。

　　何小俞环顾周围的台球桌、KTV设施、酒吧吧台、巨大的液晶显示屏，各种娱乐方式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块区域用来健身。

　　如果不是狭长的玻璃窗和偶尔溅到窗面的水珠，很难想象这样豪华完整的装修建在一艘游艇里。

　　有钱人的世界太堕落了，何小俞酸酸地想。

　　修伯特蹙眉打量四周，似乎并不满意。

　　他嫌弃地丢开长条沙发上的靠枕，苛刻道：“这手感真粗糙。”

　　“为什么空间这么窄小，家里最小型的游艇都比这个大，汤姆这家伙是不是在糊弄我。”

　　“装修品位可真差，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我该亲自去订的。”

　　何小俞面无表情地走上三层，修伯特理所当然的抱怨看着真是相当欠揍。

　　手机在海上的信号不是很好，特别是进入深海区以后，手机打不通，微博也刷不了。

　　远离网络世界，全身心投入自然的美景，感受海水的咸腥气味。

　　何小俞扶着游艇的围栏，海面时不时跳起几条海鱼，溅起一片水花。

　　她曾经和同伴在这片海域横行霸道，他们甚至敢去遥远的热带挑衅大型鲨鱼和鲸鱼，除了人类，他们无所畏惧。

　　这样的生活虽然无趣，但离开久了，也有点令人怀念。

　　何小俞把脸埋进臂弯，轻声哼起不知名的曲子，没有歌词，就那么简单的哼唱。

　　歌声被海风盖住了大部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身边跃起的鱼群渐渐多了起来。

　　一声清亮的尖鸣自远方而来，何小俞不唱了。

　　修伯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背后，指着远处高高跃起的灰色生物惊讶道：“是海豚。”

　　何小俞脸色微变，人类眼中可爱的海豚在她看来变态又难缠，虽然它们性格很好。

　　修伯特笑得像个孩子：“原来这里有海豚啊，真幸运。”

　　何小俞努努嘴，“海豚有什么新鲜的。”

　　“我好久不坐船出游了，”修伯特淡淡地说，“因为有你我才敢来。”

　　心跳又不受控制了。

　　何小俞看着越游越近的海豚，忽然问道：“修伯特，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也？”

　　“你想和我交-配吗？”

　　“！！！”

　　确定心意之后，对本质为野生动物的何小俞来说，纯情什么的，一去不复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我会开车吗？

　　不，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