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海滩人山人海，张贝贝海里岸上来回跑会非常不安全，很容易被人看到，只能收留她。

　　何小俞不想和其他人共用衣物，还得掏钱给她买新衣服。

　　渔村有针对游客开的小店，卖些忽悠人的特产和手工艺品，店里会卖短袖和短裤，上面印着奇丑无比的旅游城市logo。

　　何小俞以人情价用三十块钱买了两件T恤，一条黑色短裤和一双沙滩拖鞋。

　　拆了一包新买的内衣裤让张贝贝穿上，总算把她拾掇的可以见人了。

　　何小俞帮她把头发盘起来，找出许久不用的草帽扣在红发上，满意道：“可以了。”

　　张贝贝全程老老实实任由何小俞折腾。

　　胸前印着“H城欢迎你”，头顶宽大草帽，脚踩人字拖，何小俞二号跟着何小俞出门了。

　　“村里姓张的有四户，家里有儿子的只有一户，运气好的话你要找的人就是他了。”

　　何小俞想起那家儿子的模样，小个子，黑不溜秋的，塌鼻小眼，让一条人鱼记那么多年的可能性不大。

　　张贝贝一路紧贴她身侧走，手攥着她衣服的一角，不敢抬头看人。

　　张家儿子碰巧去小超市买东西，半路遇到了她们。

　　何小俞碰了碰贴着她的胳膊，“看看是不是他。”

　　张贝贝小心地拉开帽檐，瞄了一眼又迅速放下，“不是，太黑了。”

　　“不能光看肤色啊，你也看下长相。”

　　“不是他，那个人更好看一些。”

　　张家儿子为什么不能生的好看点呢，何小俞郁闷地想。

　　“附近就一个渔村，其他地方都是最近几年开发的住宅区，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张贝贝声音极低，弱弱地说：“大概二十年前。”

　　“……”

　　何小俞嘴角抽搐，难以置信道：“他救的是幼年期的你？”

　　人鱼在幼年期没有半人身，与普通的海鱼无异，这段时间是他们死亡率最高的时期。

　　张贝贝轻轻点头。

　　“过了二十年你还能记得他的脸？！”

　　“记得，唔，他当时的样子。”

　　何小俞糟心地搓了把脸，得想个办法把她丢回海里。

　　第二天出门工作，何小俞临走前相当不放心。

　　“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好。”

　　“千万不可以乱跑。”

　　“好。”

　　“那么看到有黑发白皮的男生经过你会跑出去吗？”

　　“……”

　　汤姆等在门口，何小俞走出来不好意思地问：“我能带妹妹一起去吗？”

　　她编了个瞎话，说张贝贝是她母亲的远房侄女，暂时借住在她家里，因为妹妹智力有点问题，又胆小怕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汤姆有点为难，“我得先问过先生才能决定。”

　　拨通修伯特的号码，汤姆说了何小俞的请求，那边沉默一会儿，同意了。

　　汤姆笑着说：“先生说可以。”

　　何小俞刚松口气，就听他补充道：“不过寄存费要用你的奖金抵。”

　　她的表情霎时扭曲：“不用了，我马上把她丢出去！”

　　汤姆：“？？？”

　　妹妹是可以随便丢出去的存在吗？

　　说是那么说，何小俞还是带上了张贝贝，害怕也没办法，如果要去其他地方找人，她迟早要克服心理的恐惧。

　　担心她被挑剔的老板扔出去，何小俞把她的T恤和大裤衩换成了自己的衣服。

　　克服领地意识有点不爽，何小俞脸上阴森森，沉默地领着她出来。

　　张贝贝见到汤姆表现得十分局促不安，悄悄拉住何小俞的手指，以获得安全感。

　　何小俞长叹一声，她就是太善良了。

　　反握住张贝贝的手，牵着她去了车后座。

　　得知何小俞妹妹怕见人，汤姆体贴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路上安安静静。

　　进了别墅，开门的尼尔多看了新来的面孔几眼，吓得张贝贝几乎不敢动弹。

　　何小俞生拉硬拽把她拖到了大厅。

　　艾伦今天也在，他正和修伯特聊天，见到有新的女生出现，热情地迎上前说话。

　　“好漂亮的红发啊，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你。”

　　他常来别墅凑热闹，何小俞和他熟了之后，对他的态度逐渐和老板保持一致：“没有，去去去，别吓着我妹妹。”

　　艾伦夸张地说：“这句话真是熟悉的让我心痛，我哪有那么可怕。”他想起第一次见何小俞的时候，修伯特也说不要吓坏她。

　　修伯特嘲笑道：“你一刻不停的发情期狗见到都要吓死。”

　　艾伦伤心地望向张贝贝：“你也害怕我吗？”

　　张贝贝整个人像黏在了何小俞背后，不抬头不说话，身体因为害怕微微颤抖着，活像个小鹌鹑。

　　艾伦投降似的举起手，“看来Z国的女孩不喜欢我这种类型。”

　　何小俞道：“你还是有魅力的，毕竟导游小姐都排到三号了。”

　　上次艾伦在购物广场带走的柜姐只吸引了他两天，新鲜劲儿一过很快就甩了人家去找导游二号和导游三号，何小俞暗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艾渣。

　　艾伦耸耸肩，“三号她太无趣了，脸上写满了钱钱钱，我已经不想看到她的脸了。”

　　何小俞白他一眼，看来四号马上就要上线了。

　　修伯特从沙发上站起来，挑眉看着她说：“你要这样背着她工作？”

　　何小俞嘿嘿笑道：“怎么会呢，她随便找个角落待着就行，不占地方的。”

　　说完狗腿地跑到老板身后，锤锤背捏捏肩，非常殷勤。

　　修伯特淡淡道：“寄养费免谈。”

　　何小俞转身上楼换衣服。

　　张贝贝亦步亦趋跟着她，谁搭话也不理。

　　贝拉给何小俞打扮完，同情地看着张贝贝，说道：“这头红发染的太成功了。”火焰一样热情的红色与本人的胆小沉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染的很好对吧，她特别喜欢红色。”

　　“可惜了，仔细看你妹妹长得也很漂亮，唉。”

　　何小俞跟着叹气道：“唉，生下来就有的毛病，没办法。”

　　两人叹息一番，何小俞带着小跟屁虫下楼。

　　作画地点在别墅的小花园，修伯特专门找人做了个秋千当背景。

　　工作开始，张贝贝缩在角落，看上去很没存在感，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一刻也不移开。

　　盯得人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修伯特被她这样看着，感觉自己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忍无可忍伸手指向张贝贝，面朝何小俞吼道：“她一定要待在这里碍事吗？”

　　何小俞迅速跑向缩在角落的人：“贝贝啊，你可以去客厅……”

　　张贝贝眼圈刷地红了。

　　何小俞放软语气：“……你不要一直看着我们好不好？”

　　“我没事做。”

　　何小俞想起她的天赋，跑去跟贝拉要了针线和一些布料给她，“你可以玩这些。”

　　张贝贝眼睛一亮，低头专心研究起手里的东西。

　　修伯特在她耳边小声问：“她真是你妹妹？”

　　何小俞也小声回他：“算是吧，没有血缘关系。”

　　修伯特了解她的身世，不解道：“她来找你做什么？”

　　“说是要来找救过她的一个好心人。”何小俞隐瞒一部分情况，将其他事诉苦一般告诉了修伯特，“她只记得人家少年时的模样，一定要找到人再离开，我要包吃包住另外搭上几天奖金。”

　　何小俞疯狂暗示，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扣奖金。

　　修伯特装看不见。

　　他有些感同身受，她妹妹还有希望能找到救命恩人，而他连那人是不是人类都不确定，甚至越来越怀疑那只是他的一个梦。

　　“你要怎么带她找人？”

　　“很大可能找不到的，找不到人她就会回去了。”

　　他思索片刻，低声道：“我帮你找。”

　　何小俞惊恐道：“啥？”

　　“与其让她在这里碍事，不如早点解决掉。”

　　汤姆临时接到先生的寻人指令，跟贝拉对视一眼，半晌开口道：“这个哈里斯先生是我们认识的先生吗？”

　　贝拉道：“我也在怀疑。”

　　他们的先生从不允许陌生人进出自己的私人区域，从不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待人处事疏离冷漠，永远与人保持距离。

　　汤姆道：“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变成五个人呢？”

　　贝拉笑说：“我觉得是零个。”

　　汤姆想了想，笑了：“有道理。”

　　修伯特说他三天之内会找出H城所有符合条件的人，何小俞从口袋掏出来一片红色鱼鳞，“贝贝给我的谢礼，分你一个。”

　　修伯特将鱼鳞拿到手中端详，问：“这是什么？”

　　“工艺品。”

　　“看起来很锋利，有银色的吗？”

　　何小俞果断摇头：“没有。”

　　有也不给。

　　将鳞片还给她，“不用了，我不喜欢红色。”

　　休息时，何小俞去看张贝贝研究半天的成果，然后吃了一惊。

　　她拿来的是三块布，张贝贝把它们剪裁成不规则的方块拼到一起做成下裙摆，上衣是纯色系短袖，领口做了一圈撞色围边。

　　何小俞震惊地将裙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连接处的针线收的非常完美，衣服表面甚至看不出收线痕迹。

　　纯手工的裙子竟然能做的这么漂亮。

　　她脑中灵光一现，激动地抓住红尾人鱼的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