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作为她最熟悉的一首，其实要拉好，从技术上来说其实并不是特别难，但她无意炫技，只享受沐浴在音符中，获得心灵洗涤的感受。

　　短短两分多钟很快结束，周愿下巴磕在椅背上，笑着说：“就前奏了，我很喜欢！”

　　当天，姜由练了几遍之后，让周愿帮她录了演奏视频，给文艺委员发过去，再由文艺委员一起传给学生会的同学审查。

　　晚上，姜由和周愿吃完饭，刚溜达到附近的商场就接到了通过的消息。

　　周愿捏着买好的奶盖塞到姜由手里，比姜由还要激动，非要带她去买裙子。

　　姜由摇了摇头，“之前周阿姨给我买了挺多，就穿那些吧。”

　　周愿撅着嘴：“你又跟我见外，我家真的很有钱的。”

　　姜由摇了摇头，“没跟你见外，我只是想穿最简单的衣服，拉一首最喜欢的曲子。至于身上的衣服值多少钱、妆容是不是绝对精致……我都不在意。”说到这儿，她语调慢了下来，小声说，“我现在不是橱窗里最为精致的洋娃娃，也不是什么众星捧月的小公主，那就穿最适合我身份的衣服。”

　　周愿听得云里雾里，喝着奶盖应了两声，心说那随便你吧，反正你长得好看，穿个麻袋都行……

　　很快就到了圣诞节当晚，恰巧碰上个周五。

　　三号阶梯教室里，表演舞台很大，学生会从各班找了不少帮手，将里面布置得格外有圣诞氛围。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默认放假，下课铃一响，高二的学生就争先恐后冲进阶梯教室，霸占前排位置。

　　周愿陪着姜由，拿好了裙子跑到后台换。

　　十二月底的天已经很冷了，姜由里面穿着白裙，外面裹了一件长羽绒服，背上还贴了两片暖宝宝。

　　周愿从包包里翻出化妆品，一样一样摆在小台子上，开始给姜由化妆。

　　她捏着海绵蛋正往姜由脸上怼，余光就见旁边小椅子上坐上一个人。

　　宁娇穿着墨蓝色的裙子，裙摆上有金色细星，就像有银河点缀的夜空。

　　化妆师和发型师各一个，前后各自为她装扮。

　　旁边还跟着两个跟班小妹，极力吹捧。

　　“这条裙子真好看。”

　　“一会儿我就等着看娇娇艳压全场了。”

　　周愿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平静，那边两人像是没点儿停下来的打算，继续夸。

　　周愿一笑，对姜由说：“姜姜，你知道什么是文盲式吹捧吗？”

　　“我只知道文盲式追星。”

　　“就是那意思，除了夸好看就没点别的词了，彩虹屁吹成透明屁，也算是有功底。”

　　短发抱着臂，满脸不屑。

　　周愿又说：“只不过有人天生嘴臭，夸奖人不怎么会，诋毁人倒是一串一串的词儿不重样。”

　　还没等两姐妹发火，顾承西就带着沐阳勇闯后台，看见姜由，再一看旁边的宁娇，她懵了一下才走到姜由旁边开始吹彩虹屁。

　　“我的天啊姜姜，你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你就裹着个羽绒服我都觉得你是身披白云的仙女？”

　　沐阳跟着点了点头：“这条裙子没有什么logo也没点缀，但是穿在你身上立马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大雾弥漫时偶然出现的林间精灵！”

　　“四大美女在你面前都会自惭形秽，女娲娘娘看见你都会觉得你是这世界上最让她满意的作品，世间男女老少汽车鲜花……”

　　姜由睁眼看了她一眼：“西西，饶了我吧。”

　　顾承西哈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冒犯四大美女的意思，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这世界上的语言，不管怎么组合起来都没办法形容你的美貌！”

　　周愿手上不停，一个劲儿在旁边乐。

　　宁娇面上不显，但刚才她之所以故意坐这儿就是为了压姜由一头，没成想突然杀进来个顾承西。

　　她微微偏头看着姜由问：“你要拉琴吗？”

　　姜由淡淡嗯了声。

　　“真巧，我也拉琴，一样都是拉琴，还是我先上场，说不定到你的时候，大家已经厌烦了。”

　　姜由一笑，还没开口就听见周愿说：“怎么会呢？你先抛砖引玉，姜姜闪亮登场，不是刚好吗？”

　　短发气急：“说什么抛砖引玉，你语文没学好吗？”

　　顾承西接话：“我看这成语用得很恰当啊，没毛病。”

　　旁边的造型师听着几个小孩儿吵架，觉得又幼稚又好笑，垂眼一看，宁娇往镜子里瞪了她一眼，她急忙收敛表情，接着弄头发。

　　外头渐渐热闹起来，很快就到了宁娇的节目。

　　外面大提琴琴声响起时，周愿几乎秒听出来，仅仅几个乐句就给她听乐了，“她还真是着急，拉老肖啊。”

　　姜由自然也听出来了，宁娇拉的正是之前周愿拉出现场的肖斯塔科维奇第一大提琴协奏曲的选段。

　　外面尖叫声快要掀破屋顶，两个小跟班就站在舞台一侧的门口看宁娇的表演。

　　说实话，即便这首曲子她们拉不下来，也能听出来，宁娇一开始拉的有点儿急，节奏也始终卡不准。

　　短发转头一看，路洵穿着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飞行服，懒洋洋坐在第一排边上，垂着眼正看手机。

　　齐刘海显然也看见了，心情一时间不是那么美丽。

　　后台，周愿从帘子那儿走过来，笑嘻嘻对姜由说：“她这拉得，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着急。”

　　肖斯塔科维奇的曲子极具个人特色，压抑激烈的情感寓于乐句中，演奏难度对于此刻的宁娇来说确实略大。

　　姜由笑了笑，“是挺赶的。”

　　结束之后，众人尖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宁娇极贵的裙子欢呼。

　　等到八班的相声结束，姜由在小主持报幕后上台。

　　路洵听见她的名字，收了手机，抬眼一看。

　　台中央的光柱下，姜由一袭白裙，头发尽数散下来。

　　她唇角微微弯着，抬手、揉弦。

　　那一瞬间，路洵眼里有了很多画面。

　　从二次元小人喝奶到吃馒头，再到做蛋糕、拉大提琴、学泰拳、打架子鼓……

　　接踵而至的，是即将淹没他的熟悉感和一个曾经被他打消过无数次，却又愈发清晰的想法。

　　短短两分多钟，他的视线就那么定在她身上。

　　等到一曲结束，她起身鞠躬。

　　四目相对时，她冲他轻轻笑了一下。

　　后排，两个女生小声讨论：“不是说姜由是养女吗？她这琴拉得，没十年下不来。”

　　“谁知道啊，匿名帖子说的我倒是都不信，总之她拉得比宁娇好！”

　　“真的，巴赫无伴奏虽然听起来不难，但是要拉好确实很难，并且她揉弦技巧很6，总之我做不到。”

　　路洵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思正和顾承西坐在旁边，激动得就快要现编应援词了。

　　直到到了后台，姜由唇角的笑还挂在脸上，她接过周愿递过来的羽绒服往身上裹，问周愿：“什么时候结束？”

　　文艺委员就站在旁边，笑着说：“还有三个节目，一会儿结束了就投票。”

　　姜由点了点头，拎着衣服袋子里的校服，进了更衣室。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只有两个节目了。

　　周愿好奇问道：“都是什么节目？”

　　文艺委员神秘一笑，“我还没跟你们说吧，今天最后一个节目，你们绝对想不到。”

　　周愿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睁大眼问：“什么呀？”

　　“路洵。”

　　姜由抬眼看向文艺委员。

　　“他打架子鼓。”

　　周愿还在惊奇地跟文艺委员惊叹着，姜由却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懵。

　　她不可抑制地想到她心理课上写到的纸条，脑子里盘旋着一个问题：他到底看没看见？

　　一行三人走出去时，路洵正往侧门进来。

　　姜由抬眼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他先开了口：“先别走。”

　　周愿看了姜由一眼，故意说：“我们表演结束了，为什么不走？”

　　姜由有点紧张，伸手摸了摸后脖子。

　　路洵：“顾承西说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夜宵。”

　　姜由点了点头，他又说：“进去等着。”

　　说完，转头进了后台。

　　文艺委员可能第一次听路洵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满脸惊奇。

　　“进去等着不就是让你看他的意思吗？”周愿乐得不行，小声跟姜由说，“这人真的好别扭啊，想让你看着他表演，结果说话非得绕着圈子来。”

　　文艺委员眼底藏着些兴奋，悄悄看向姜由。

　　她本以为姜由会满脸娇羞，红着脸说“哪有”，没成想顿了顿之后，姜由忽然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他直说会死吧可能。”

　　阶梯教室里已经坐满了，还有不少人站在门边。

　　姜由她们没找位子的打算，抱着东西挤在门边等路洵出来。

　　等到小主持人说出路洵的名字时，现场的女生开始疯了一般尖叫。

　　对于校草到底有没有才艺这一问题，在各大群内早就已经交流过好几轮了，爆什么料的“知情人士”都有，但路洵从入学以来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晚会性质的活动，甚至都懒得来看。

　　所以后来，大家开始默认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这会儿一听主持人说出“架子鼓”这三个字，所有人都极度期待大佬狂拽炫酷的样子。

　　在灯光调暗时，幕布徐徐拉开，舞台后方轮廓模糊的架子鼓和鼓后的那个人还没展现出全貌，屋内观众的情绪就已经被调动到了最激动的那个点。

　　在欢呼声和尖叫声中，灯光亮起，打到路洵身上，他满眼嚣张漠然，在那一瞬间扬手，又下落，敲下第一个鼓点。

　　极有节奏的鼓点声随着他的动作传递到了阶梯教室的每一处。

　　姜由本以为架子鼓独奏多多少少会有些单调，她在学的时候也是冲着摇滚乐队的伴奏去的。

　　但路洵的演奏却让她完完全全沉浸其中。

　　耳边是急促的鼓点，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随着路洵的动作沸腾。

　　他自信满满，不可一世，张扬到让人只想看着他。

　　也只能看着他。

　　节奏在路洵炫目的动作中愈发快，就像要冲破什么一样，却在临界点来临前戛然而止。

　　他微微抬手，黑色的鼓棒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落于掌心。

　　他用力一敲，几个鼓点结束之后，一曲结束。

　　屋内的女生不异于追星的铁肺粉丝，喊声就没断过。

　　路洵一手捏着两根鼓棒，起身鞠躬，在直起身子的时候，他似乎在阶梯教室里找了找，最后视线落于某一处。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姜由下意识想移开眼，却又像被他的视线锁住了那样。

　　于是，他们在鼎沸人声中对视。

　　他微微勾起唇角，随即冲她一扬眉。

　　像是在说——

　　你看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小路有点点帅，想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