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聊天框里的几行字字, 陈于鉴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奇妙。

　　人的思想也奇妙极了。

　　他虽然经常对黄胜不客气, 但一直很敬重他，老黄在他心里亦师亦友, 不是一般的老板可以代替的。

　　可是，说他喜欢黄胜？？

　　一想到黄胜的大油头和大黄牙, 陈于鉴的鸡皮疙瘩就从脚底开始窜到手臂，抖一抖都能直接炒一盘鸡皮面。

　　想想就可怕！

　　他突然理解火烧云知道自己是秋霜浓时的感受了。

　　陈于鉴是个标准的颜狗。

　　说实话，如果不是欧阳莫长得这么帅，他也不可能喜欢欧阳莫这么多年。

　　欧阳同学成为他的白月光, 有一小半原因, 还真是因为陈于鉴后来再也没有碰见过比他帅的人……

　　因为太过震惊, 陈于鉴整整五分钟没有回话。

　　这五分钟, 对隔壁的欧阳莫来说，宛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苦涩一笑, 退出了游戏。

　　果然，笨笨不喜欢他了, 连让自己待在他身边都不愿意。

　　大佬有些自暴自弃, 甚至想爆粗口。

　　什么厚脸皮攻略，都是扯淡。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哪怕他脸皮比城墙厚都没用。

　　欧阳莫收拾了电脑,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陈于鉴房间。

　　既然陈于鉴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 他留在这里只会招他烦, 不如以退为进, 先搬出去，慢慢博取他的好感。

　　水滴石穿，总有能让他重新喜欢上自己的那天。到最后还是不行，他就这样陪着他……也可以的。

　　笨笨太笨了，万一他不在，他又被人欺负怎么办。

　　欧阳莫收拾时，极力避免和陈于鉴的目光有所接触。

　　他安安静静地将文件和衣服收在一处，并没听见陈于鉴出声挽留。

　　房间里沉默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的手表放在陈于鉴旁边的床头柜上，他不得不过去拿。

　　欧阳莫脚步缓慢而轻，一步步走到床边。

　　斜里传来低低的哼哼声。

　　“你怎么下线了？”

　　欧阳莫敏锐地感觉到陈于鉴语气中那丝不一样的情绪，并不是厌恶。

　　好像……是害羞？

　　欧阳莫错愕转头。

　　陈于鉴没有看他，他正缩着身子，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或许是饮食不规律的缘故，陈于鉴很宅，却很清瘦，每每从侧面看去，喉结就显得尤其凸出。

　　欧阳莫清晰的看到，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淡淡的粉红色从陈于鉴的耳朵开始蔓延，一寸寸红到脖子。

　　陈于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你说喜欢我，不是逗我吧。”

　　欧阳莫心里狠狠一震，突然福至心灵，立刻回答道：“我怎么会逗你，我找了你很久，其实那时候我就……”

　　“停！”陈于鉴抱起枕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依旧没有看他，说道：“子熙在客厅写作业，你声音小点。”

　　“……好。”

　　欧阳莫放下手表。

　　又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

　　这时候还走什么。

　　他以拳抵口，轻轻咳了一声，抿着唇慢慢坐到床边，缓慢而坚定地牵住了陈于鉴的手。

　　陈于鉴手指颤了颤，但没有拒绝。

　　欧阳莫喉咙发紧。

　　大概是衬衫扣得太紧，他有些呼吸困难。

　　他解开了最上面的纽扣，稍稍轻松了一些。

　　叱咤商场的大佬宛如瞬间回到了八年前的懵懂少年时代，生涩地说着情话，“陈于鉴，我……我爱你。”

　　陈于鉴终于还是把脸埋进了枕头。

　　他最讨厌娘娘腔的，可这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娘。

　　翻涌的心绪让他整个人都快沸腾了，他怀疑只要看欧阳莫一眼，他的耳朵里就会开始往外冒蒸汽。

　　妈呀，心跳的快炸了。

　　原来，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这样奇妙的感觉吗。

　　他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嗯……我也……你知道的……”

　　不，欧阳莫不知道。

　　他以为陈于鉴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而已。这已经足够让他欣喜若狂了。

　　呆呆地问：“那黄胜……”

　　一句话，瞬间毁了所有的气氛。

　　陈于鉴恼羞成怒，抽出手抄起枕头就拍在了欧阳同学脸上，吼道：“黄你妹夫！你脑子有坑啊！我明明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吧唧一声。

　　枕头拍乱了欧阳莫的头发，又顺着他俊俏的面孔滑落在两个人中间。

　　陈于鉴扔完枕头就后悔了。

　　他刚刚拍了脑子糊涂了才喜欢上自己的男神。

　　万一拍醒了……

　　完了，要注孤身了。

　　枕头落下，露出欧阳莫的脸。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深深地看着陈于鉴。

　　陈于鉴觉得，真的完了。

　　真的拍醒了。

　　后悔的想哭。

　　然而，下一刻，蛮横的力道勒过了他的脖子，他脑子里“要被男神亲手掐死”的想法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喊冤，嘴便给欧阳莫的堵上了。

　　柠檬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薄荷味。

　　有点甜。

　　嘶，还有点疼。

　　欧阳莫是不是想憋死我……不对，他在咬我，他一定是想咬死我……

　　陈于鉴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欧阳·没谈过恋爱·莫，毫无接吻技巧。

　　陈·只看过小黄书·于鉴，只有理论经验。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个新手理论付诸实践时不小心发出的水声。

　　“啪！”门被推开，轻快的小脚步匆匆临近。

　　“师娘我写完啦！还要检查吗！”是墨子熙高兴的喊声。

　　“啪嗒——”好像有什么掉在了地上。

　　陈于鉴一把推开欧阳莫，粗重地喘着气，越过他肩膀朝门口看。

　　墨子熙正在捡作业本，脸上通红，发现他们看过来，赶紧说道：“师父师娘你们继续！我看过动画片的！你们在解毒对不对！我马上就出去！”

　　他抱起作业，飞快地跑了，跑完又折回来，尤其贴心地带上了门。

　　陈于鉴：……

　　欧阳莫：……

　　陈于鉴红着脸问欧阳莫：“哪部动画片里是用……解毒的？”

　　欧阳莫抹了抹他嘴边的水渍，认真地想了想，“白雪公主？”

　　“……”

　　陈于鉴扭头，往床里挪了挪。

　　他这会才发现自己身上烧的厉害。

　　话说，一般人经历过初吻以后应该干什么来着？

　　“那个……”陈于鉴看着天花板，“你饿不饿？”

　　“我不饿。你饿了？”

　　“哈哈……我也不饿……”

　　一时静默。

　　欧阳莫扯开了领带，声音低沉：“那……继续？”

　　“也……也行吧……”

　　欧阳莫再次低头亲了上去。

　　大半个头脑空白的时候，陈于鉴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初吻之后，也可以有二吻三吻的。

　　……

　　“你也喜欢了我那么久？我不信。”

　　夜晚，一切归于沉寂，墨子熙躺在最里头，呼吸悠长，睡梦中还挂着甜笑。

　　陈于鉴则跟欧阳莫并肩靠在一起，悄声说话。

　　欧阳莫有些无奈，垫在陈于鉴脖子下面的手臂调了调，好让他躺的舒服些，小声问道：“你后来是不是再也没上过之前的QQ？”

　　“唔……”

　　的确没有。

　　自从当众告白被欧阳莫“拒绝”以后，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就都换了，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同学透露。

　　后来回国工作时，QQ也不流行了，大家都用微信的，他连新的QQ也不上了。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洒了满地霜。

　　欧阳莫的声音比月光还要温柔。

　　“要不要登录看看？”

　　陈于鉴拿起手机，下载了QQ。

　　感谢科技，不用他大半夜爬起来开电脑。

　　下完，登录，但陈于鉴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忘了自己的QQ号……

　　欧阳莫笑声低沉：“5299XXX。”

　　陈于鉴输入他说的数字，又输入常用密码，一连错了四次。

　　再有一次就得封号了。

　　陈于鉴默默叹了口气，“要不你自己跟我说吧？我真不记得密码了。”

　　“密码是你生日加上姓名缩写。”欧阳莫说。

　　陈于鉴眨了眨眼，尝试着输入，居然真的成功登陆了。

　　他看向欧阳莫，月色中，双眼黑的发亮。

　　他从来没用自己的生日设置过密码，常用密码要么是澜澜的，要么是欧阳莫的。

　　欧阳莫只是笑，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什么知道。

　　陈于鉴离开的第一年，他疯狂地想要知道他所有的消息，一直守着QQ，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

　　QQ号超过一段时间不用就会被收回，那时候欧阳莫刚读大学，唯恐这个QQ也和陈于鉴一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尝试着，终于有一次撞对了密码。

　　是他的生日加上名字缩写。

　　他终于登陆上去，却发现上一次的登录信息还是陈于鉴离开之前。便改了密码，改成了陈于鉴的，这样一来，一旦陈于鉴找回QQ，他就会第一时间收到短信提示。

　　手机屏幕的白光映照在陈于鉴脸上，冷光微微。

　　他看着自己的第一个QQ，仿佛思绪也回到了八年前。

　　月光宝鉴，原来那时候他QQ就叫这个了，难怪游戏里起名字的时候觉得顺口。

　　分组还带着火星文字呢。

　　欧阳莫的单独分组是唯一不带火星文字的。

　　Clair De Lune .

　　法文的“月光”。

　　有点想起来了，这个词还是他千度翻译了好久才复制上去的。

　　“看看留言？”欧阳莫说。

　　即时信息超过一段时间就会被清空，陈于鉴打开空间，有些生疏的找到留言板。

　　他记得，一开始他的QQ好友就不多，留言板只有零星几个留言。

　　而现在。

　　留言居然有快三千条。

　　他拉到最末页，从第一条开始看。

　　【对不起，我今天说错话了，你还会原谅我吗？】

　　【你上线了吗？】

　　【其实我也喜欢你。】

　　【我想和你一起考Q大，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我已经三天没有看到你了。】

　　【听说你转学了。】

　　【我改了QQ名字，这样，你是不是能一眼认出我？】

　　……

　　【听钟十年后，已经三年了，我是不是还要等你七年？】

　　【我很想你。】

　　【你过得好不好？】

　　……

　　【是你么？】

　　【我爱你。】

　　……

　　陈于鉴整整翻了半个小时才看完所有的留言。

　　他空间设置了权限，只有很少人能进来。

　　所有的留言署名只有一个，听钟。

　　最新的一条，停留在他加漠然随风的前一天。

　　【我好像等到你了。】

　　欧阳莫的声音轻轻响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搔着他的耳廓：“听钟十年后，我那时以为，我真的要十年后才能见到你。”

　　陈于鉴眼睛有点酸。

　　原来，欧阳同学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直在等他的么。

　　就像他也一直想念他一样。

　　“所以，你第一次见到我，说很快要和好的人……”

　　“是你。”

　　“那……那天在车上，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故意放给你听的。”

　　“还有月光集团……不会也……”

　　“因为你取的名字。”

　　陈于鉴有些羞涩。

　　幸福来的太过猝不及防。

　　“你一开始就知道天元是我做的？”

　　“唔……”

　　一开始还真不知道。如果不是母上逼着他一起打游戏，欧阳莫也不会看到那个全服第一的月光宝鉴，从此留下，一掷千金。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于鉴，我从不迷信，可我现在很想感谢上天。”

　　陈于鉴抠了抠下巴，换了个姿势，突然想起一件事，打断他，问道：“你现在是天灵的老板，你氪的钱还能提出来不？”

　　欧阳莫：……？？？

　　为什么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笨笨忽然要提钱？

　　陈于鉴懊悔难当，“我记得我老早就加了照影好友了，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你是谁？一千多万啊！你现在身无分文，入资天灵的钱肯定是拿不回来了，氪金的钱咱们能不能用公款名义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