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病是会传染的。

　　霍绍钦听着陶京西说自己没钱，有点奇怪。这孤楼老人让弟子下山，难道不给人准备盘缠吗？本尊离教出走那么匆忙，都记得带点银子呢。

　　霍绍钦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把陶京西看的耳根都开始泛红，结结巴巴的解释：“师父给的银子都花完了，现在只有几两银子。”

　　霍绍钦：“你下山多久了？”

　　陶京西：“半个月不到。”

　　霍绍钦：“你都花哪儿了？”

　　陶京西：“我一下山，看见一个恶霸强抢民女，就出钱把人赎了，然后看见路边的乞丐很可怜……”

　　陶京西特别乖巧的给霍绍钦说他下山以来遇见的人和事，宛如一个散财童子，把孤楼老人给他至少能花一年的钱，半个月就嚯嚯干净。这人明明就算没有风里间的人追杀，他也能把自己饿死。

　　上辈子这人没碰见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霍绍钦陷入了深深的疑惑，究竟陶京西这人发生了什么，才从一个毫无心机的‘小白兔’变成切开黑的‘芝麻汤圆’？

　　这环境对人的影响也太大了！

　　也不对啊，圣教那种气氛，自己都能我行我素的发疯，果然还是陶京西这人不够坚定。

　　霍绍钦把自己夸完，让陶京西签了一份欠条，两分利的欠条。

　　陶京西一边签字，一边不忘感慨，“恩人真是个好人。”

　　霍绍钦暗自吐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蛋，看着摁好的手印，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霍绍钦琢磨着圣教其实在他爹死了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但是自个儿却试图改变圣教风气，做了许多无用功。天元神教这种历史悠久的组织，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自洽体系，有姜胜线帮他照顾，他在不在其实没啥问题。

　　重生一世，也许就是要做点跟上辈子不一样的事情，才能破局。

　　霍绍钦打算在江湖中走走，四处看看。现在手握陶京西的欠条，算利息的事情本就日积月累，将来肯定能派上用场。尤其是这种救命之恩，利息也不算高的欠条，就算是发到江湖圈，陶京西是正派，霍绍钦是魔教，也不见得没有人支持。

　　这么想着，霍绍钦看外头天蒙蒙亮，就准备直接走人。但一站起身，陶京西紧张的拉住霍绍钦，“恩人是要去哪里？”

　　霍绍钦：“去江南玩玩，听说那里的水乡女子娇美动人，还没见过呢。”

　　陶京西没有搭腔，但拉着霍绍钦衣摆的手却不松开。

　　霍绍钦：“本，本人救你是偶然遇见，之后想要我给你当保镖，你恐怕付不起钱。”

　　差点脱口而出‘本尊’，好在霍绍钦反应及时，还能冷漠的拒绝陶京西。

　　陶京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恩人如果带上我一起走，是什么价码？不用恩人保护我，恩人的真气精纯，在我体内运转后先前的毒已经一扫而空。我只要再调息一阵，就可以恢复不少，不会拖累恩人的。”

　　霍绍钦：……

　　最后陶京西还是跟着霍绍钦走了，只不过走着走着，目的地就从江南变成了九剑山庄。理由是陶京西忽然想起来，他有一份九剑山庄的请帖，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他这次下山，一方面是下山历练，另一方面则是参加九剑山庄少主顾清资的婚礼。

　　九剑山庄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地方，只不过是正派人士喜欢的。

　　霍绍钦一向讨厌这些虚以为蛇，对九剑山庄不怎么熟悉，兴致不高。但陶京西却挺开心的，他师兄是九剑山庄的庄主，去了之后他可以跟师兄拿银子还钱。

　　要跟着陶京西赶路到九剑山庄，由于婚礼日期将近，那就不能纯靠一双脚，霍绍钦想了想，两人跑去市集买马。板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霍绍钦成功用最低的价格买到两匹骏马。

　　红棕色的高头大马，配上霍绍钦的黑衣冷脸，整个人都多了点鲜活的江湖人味道。霍绍钦将佩剑挂在马上，控制缰绳溜达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陶京西看得有点愣神，鬼使神差的夸了一句：“恩人，你真好看。”

　　没一点不好意思，霍绍钦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陶京西又说：“是那种，活人的感觉。恩人先前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有点像要寻死……”在此之前，霍绍钦有些厌世之感，与全世界都有疏离感，在马上骑着走一圈，这种感觉淡了不少。

　　说不上什么缘由，就是陶京西的感觉，但看着霍绍钦的脸色却沉了下去，陶京西后面的话没敢大声说。

　　霍绍钦沉默许久，回答了陶京西的疑问，“先前我爹死了，心情不好。”

　　霍令崖的死，其实只是命运走上覆灭的必然。

　　这回两人上路都有点沉默，霍绍钦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陶京西去参见个见鬼的婚礼——

　　又不是本尊结婚。

　　可是让陶京西开口请求，霍绍钦也不怎么想拒绝。毕竟去江南看美女，本来就是搪塞陶京西的借口。别人不知道，霍绍钦自己还不清楚吗？要不是上辈子陶京西阴险狡诈，他早就成教主夫人了。

　　要是这辈子，他直接把陶京西搞得服服帖帖，圣教的下场是不是不那么惨。

　　可是上辈子陶京西那种疯子一样的狂劲儿，再对比现在陶京西的纯良，霍绍钦深深怀疑，是不是自己把疯病传染过去的。或者，干脆是在圣教待的时间久点，人都会疯……

　　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九剑山庄近在眼前。

　　两人走过一处小树林，陶京西还在给霍绍钦说他的这位师兄，说他跟着师父的时候，这位师兄每年都给他送小礼物。微风吹过，霍绍钦抬手止住陶京西，空气中仿佛飘过一阵血腥气。

　　九剑山庄的地盘，又是少庄主的大喜事，这种异常的血腥气实在不正常。

　　“小心东面。”

　　霍绍钦武功高强，整个武林里就没几个对手，话音一落，东面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直直对着陶京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