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天下欢歌全文最新+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2章,第44章。56
而那时候的三师弟,平素不爱与人说话,更不爱与我说话,因为一旦与我说话,代表他将要得罪更多的人。
其实,我喜欢如此明哲保身的人,因为他们一旦接纳了你,很难再有背叛。
但我要如何让他接纳我,这是一个难题。
然而老天终是待我不薄,三个月后,琅华来了一位贵客,连师父亦要躬身相迎的贵客。她为师父带来四徒儿,也为我带来了四师弟。
待那位贵客离开之后,他便一把揪住师父一缕头发,恶狠狠地道:“死老头!别怪本大爷不曾提醒你,本大爷肯来你们破琅华是我老爹给你面子!从今往后,你念你的经,我睡我的觉,少给大爷摆脸子看!”
师父竟然拱手一笑:“小师叔客气了。”
周围倒吸一口凉气,他冷冷一眼扫过来,那群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少爷们立刻抱头鼠窜。
唯有我与苍桀还在师父身后稳稳立着。
苍桀想必认识他,而我,很想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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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我们这些神仙妖魔来说,一千年光景,不过弹指一挥间。
便是在这一千年内,我用我的努力,几乎得到我所期望的一切。
精纯的修为,高贵的地位,骄子们的友谊……身为惩戒殿主殿,整座琅华仙山,除了师父与昕烈大师兄,无人敢在我夜微面前放肆。
包括六界人人谈之色变的容欢小天君。
可我也明白,他并不是怕我,那些言听计从,完全出于一种尊重。
他表面看上去桀骜不羁,却有一颗琉璃般纯净的心,通透的不带一丝杂质。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时常仗着自己的出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是的,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不需要仰人鼻息,但他懂得尊重自己的师兄。
比起幽冥鬼蜮我的那些兄弟们,他与苍桀,更似我的兄弟。
除了夜魅。
许久之前,曾听谁说过,伪装如同一张人皮面具,带的时间久了,便摘不下来了。
比如我唇畔终年不变的笑意,比如大师兄倨傲冷漠的神情,比如师父逃避某些伤怀的落拓,再比如夜魅那些令人发指的荒唐行径。
自从来到琅华山,我极少回酆都。
每一次,都是噩耗传来,逼的我不得不回去。
三百年内,须琊膝下那些小儿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终于,夜阑的噩耗也如期而至,他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惨的一个。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在我身上。
实话实说,这些是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但我眼下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同样的,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很想要亲自动手,无需任何人代劳。
所以,我赶回酆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怒不可遏的找到夜魅,狠狠训斥他一番。
而他却如同小时候一样,乖觉的听着,默默的点头。
我无可奈何,只能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其实我想说的是,别让我欠你太多,我不喜欢亏欠别人,尤其是你。
他忽然笑了,笑容纯净无暇:“哥哥,我杀他们,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真的!”
我微微愕然,我想是我离开的太久,当真不懂他了。
“父君不准我离开酆都城,哥又待在琅华山常常不回家。”他起先皱起眉,尔后竟有些兴奋将我牢牢望着,“所以,我就一个个杀了夜阑他们,这样哥就能时常回来,我就能见到哥哥了!”
听他一语言罢,我如遭雷劈的楞在当场,那颗嗡嗡做响的脑袋,整整几日没有缓回来神儿。
那时候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与他同样身为男子,而且,在他的世界中,我更是他的亲哥哥啊!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实夜魅比我更早得知我的身世,还是父君亲口告诉他的。父君告诉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希望夜魅以自己太子殿下的身份,好生照料我。
我知道这一切,是在夜魅与未玖联手对付容欢之后。
有些事情,现如今回想起来总是令人不禁唏嘘,究竟是谁种下的因,又是谁承受的果,兜兜转转行至今日,早已解释不清。
爱是一种可怕蛊毒,穿肠噬骨,却还是令世人甘之如饴。
我常常问我自己,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不会毫不犹豫的赶回兰烟阁阻止一切发生?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即使上天再给一次机会,我还是一样会犹豫。
因为我是夜微,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夜微。
那晚,我将我的身世向姝儿和盘托出,我问她是否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
望着她那张憔悴的脸,我不断在想,自己的心,究竟可以痛到何种程度?
然而,情深又能如何呢?
当我将她抱在怀里那一瞬间,我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个女人,在我选择犹豫那一刻,注定不再属于我了。
第二日,待她与师父离开酆都城之后,我再一次找到夜魅。
没有丝毫愤怒,我平静到连自己都不敢置信:“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与魔界军师合作,先是出卖魑魅城,再是对付容欢,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看着我,神情如同一只落难小狗:“不知道。”
“不知道?”我啼笑皆非,缓缓向他靠近,“那你知不知道,琉毓可不是你的父君,你若害了他的孩儿,天上地下,谁都保不住你!”
他眼里忽然绽放光彩,拉住我的衣袖道:“大哥,你在担心我么?”
我蓦地推开他,狠狠道:“夜魅,你看看你现如今的模样,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跌坐在地,烂泥一般,抱着膝盖不说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还能对他说些什么,忍了几忍,只能拂袖离去。
才走出寝殿,便看到早已等候多时的父君。
他一言不发的带我来到忘川源头,久久默然而立。
我垂目站在他身后,谦卑而恭顺,因为,我始终看不透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可他无论是怎样的人,他是我的杀父仇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终于,他缓缓开口:“夜微,你当真很教我失望。”
我不由冷笑,您对我存过厚望么?没有希望,何谈失望?
他转头望向我,目色悲悯:“以及,教我不知如何向须琊交待。”
我一时无法做出反应,讷讷许久,惊道:“你究竟是谁?”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将那些尘封往事娓娓道来。作为一个懵懂听客,我周身每个毛孔几近张开,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怵目惊心。
但他的语调、他的神情却始终如此平静,仿佛他所描述的一切,完全与自己无关。
末了,他蓦地抬手拍拍我的肩膀,叹息道:“你娘亲,便是与妙歌如出一辙,死在你生父手中……因为中了墨恒天帝的计谋,须琊才会一时冲动灭了你韩家满门。尔后,他用半生修为渡你娘入了鬼道,而我伽弥罗另外半颗魔元,则渡给了你。”
“为什么……我娘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你想她告诉你什么?告诉你,她并非抵死不从选择自尽,而是被你亲生父亲一剑穿心?”伽弥罗说这话时,脸上竟然泛起淡淡笑意,悲凉彻骨的笑意,“况且,我的真实身份乃是一个秘密……其实,生死之于我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但这条性命却是须琊拿命换来的,你娘亲自然要替他守着。”
我已经陷入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中,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又是一声叹息:“当我明白,是你将你娘推下忘川之后,你可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我本不该听你娘亲安排,将你送出宫去。然而大错已经铸成,若是将实情告知你,岂不是令你更痛苦?可如今,你却一错再错……”
是啊,我一直一错再错,自以为是的乐此不疲。
娘亲她不肯回到幽冥宫,是因为冥君早已易主,娘亲她终日望着满园兰花默默垂泪,是因为栽种兰花的人早已魂飞魄散。
我想,我也懂了夜魅。
忧心天界探子,伽弥罗不能出面,便告知夜魅一切,令他好生照拂我这哥哥。
打从很小很小开始,夜魅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此生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为了守护我。
有时候,当习惯成为一种偏执,非常可怕。
为我一个人活着,成了夜魅的偏执,以至于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渐渐失去自我,完全被心魔所操控,连伽弥罗亦是无能无力。
伽弥罗欠了须琊一条命,而我,却欠他三生三世也无法还清的情。
一千年来,我处心积虑想要报复,结果究竟报复了谁?
我跪在忘川河畔仰头大笑,老天,你究竟置我夜微于何地?
从复仇到赎罪,当真不肯留给我半点活路?
忏悔也好,无奈也罢,从那一日之后,解封天魔城,成为我此生唯一心愿。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并一起了,原想为夜微洗白,发现根本没什么可洗的,悲剧一个。
67、番外【天下欢歌】
话说距离琅华掌门收徒之后,一眨眼儿,又是一百年光景。
容欢与宝姝这小两口和好以后,原本打算避世隐居,哪知却遭到魔界与仙界联名抗议,众怒难犯之下,两只可怜的娃再度被迫分居。
不过,之于神仙妖魔来讲,距离算什么?
只要轻功好,飞檐走壁少不了,只要修为高,天南地北一抬脚。
今儿个他去琅华住两天,明儿个她去魔界住两天,小两口反倒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
然而有件事儿,淡定的容欢始终淡定不下来。
那就是江湖流传颇广的一句话:“琅华掌门有污点,垂涎事件非谣言。”
容欢旁敲侧击外加狂轰滥炸了数十年,宝姝始终固守防线,就是不肯告诉他自己当年究竟垂涎的是大师兄还是二师兄。
事实上,宝姝心头很虚,因为彼时年纪小,懵懂花痴少不了。
她总不能告诉他,无论大师兄还是二师兄,自己当年全都垂涎过,甚至对三师兄都曾小小心动了下,就是不曾垂涎过四师兄——乖乖,她暗暗抹了把汗,这能告诉他么?
她愈是不肯说,容欢愈是纠结,急冲冲的跑去妖界问寻萱。结果寻萱忙着给她小儿子换尿布,草草一句话便打发了:“当然是夜微,一见钟情你懂不懂,女人就爱一见钟情。”
容欢回去之后怒不可遏:“你怎么没对我一见钟情?我比二师兄差很多吗?”
宝姝被缠的没办法了,针对垂涎事件终于开了金口:“因为你们四个,我第一个遇见的是夜微啊!如果我第一个见到的是你,我一定会拜倒在你白发之下的!”
好吧,容欢的自尊心稍稍得到了一些满足。
但回想起那日在客栈时的情景,他越想越觉得憋屈,明明是他先手救了她,就因为自己没露脸儿,这功劳便被夜微白白抢去了。
想了一夜之后,他第二天爬起来便要召集诸王开会。
其实来开会的只有他们师兄弟四人而已。
容欢提议,以敛星梭造梦的功能,回到宝姝踏入琅华边境那一日的梦境中,比一比,若是他们四个同时出现,宝姝究竟会先喜欢上谁?
昕烈觉得这无聊之极,拂袖便要走。
夜微认为他脑子有病,摇头不参加。
苍桀表示自己很无辜:“这是你们四个之间的事儿,干嘛我也要去?”
最终滴结果是,三个人全都被容欢求着、逼着、打着一起去了。
(时间的洪流,倒退……)
琅华山下的客栈中,他们四个坐在二楼雅间里,等了很久很久。
因为是魇梦之境,外加容儿操控敛星梭的能力尚弱,所以造成很多关键场景缺失:酒鬼没有出现,登徒子也没有出现,只余下宝姝抱着盘子大快朵颐。
夜微笑了:“眼下,莫不是咱们四个一起出去自我介绍?”
苍桀笑的前俯后仰:“没准儿,她会以为这不是一间客栈,而是相公馆呢!”
昕烈自斟自饮,懒得理睬他们。
容欢囧了半天,对苍桀道:“三师兄,就由你去扮演登徒子。”
三个人同时一呆,苍桀嘴角抽了抽:“干嘛又是我啊?”
夜微合起扇子,微微颔首:“的确,我们三个都是当事人,唯你最安全。”
昕烈不置可否:“速度,本君还有要事在身。”
于是,该提议经过三票通过,苍桀只有挨宰的份儿。
话说宝姝吃饱了以后,从怀中摸出银子放在桌上,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姑娘,你一个人,可曾觉得寂寞?可曾觉得孤单,可否要再下陪上一陪……”
宝姝吓的心尖一颤,乖乖,咋又碰上登徒子了?
咦,为啥她会说“又”?
摸了摸怀里的弹弓,她准备溜之大吉,猛地挣了挣,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便在此时,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蓦地滑在她的腰际,反手一勾,牢牢稳住她。
宝姝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抬起眼来,谢谢不曾说出口,她猛然惊住了。
“姑娘,你没事吧?”
容欢见她这副反应,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方才他想了又想,还是自己亲自上阵比较好,绝不把机会让给任何一个有威胁的人。
哇!好美的男人啊,宝姝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
容欢松开她,手中倏地变出一把折扇(正是夜微那把素白昆仑扇),“啪嗒”一声打开,款款摇着,慢条斯理的道:“在下容欢,花容月貌的容,天下欢歌的欢。”
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宝姝额角一阵抽搐。如此一个做作、自恋、婆娘一样的男人,当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
顿时没了兴趣,宝姝道:“谢谢,再见。”
转身走人。
容欢傻傻站着,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容老四,”夜微从他手中抽回扇子,低低一笑,“你可听过一个成语,名叫东施效颦。”
昕烈拍拍他的肩:“还有一句俗话,画虎不成反类犬。”
说完,他上楼继续喝酒。
苍桀早已笑的捶胸跺脚,指着他道:“老四啊老四,你敢不敢再丢人一点儿啊!”
容欢终于爆发了,一拳打在方才宝姝坐过的桌子上,掉脸走人。
苍桀即时跟上去,边走边笑:“行了行了,你这样一捣乱,她谁也喜欢不上的,你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呢!喂,我跟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夜微摇头一笑,提步欲走,不经意瞥见木屑之中躺着一个钱袋,且越看越觉得眼熟。
弯下腰,他将钱袋拾起,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
“公……公子。”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蓦地响起,略有些羞怯,“你手中的钱袋……是我方才掉的,能不能……能不能还给我呢?”
夜微心头一惊,侧目一望,略有些讶异的与她对视。
宝姝一张脸“刷”的红成闷闸蟹,声音愈发颤抖:“那个……你还给我,我请你吃饭……”天啊,她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出了门发现钱袋掉了之后,想折回来又不敢折回来,生怕那只人妖还没离开。
但,人妖虽可怕,银子价更高!
当她硬着头皮冲进来,却发现那只人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晶莹剔透的脸,笼雾翦水的眸,同样一柄折扇,端的是一派君子如玉。
原来,好马配好鞍,宝鞘配宝刀,纵是一把折扇,它也挑人!
“不必了。”夜微将钱袋递在她手中,笑颜如花的拱了拱手,斜风细雨地道,“内子在家等待多时,在下是时候回家了。”
“那……谢谢了。”
没由来的,宝姝竟觉得鼻翼一酸,脱口道,“公子真是一个好夫君,你的夫人,必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夜微笑道:“所谓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宝姝讷讷道:“什么意思?”
“早晚,你会懂。”夜微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微微一笑,“你要记得,只有你幸福,爱你的人才会幸福,才会再给别人带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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