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餐吃了很久。

　　点了菜单上最贵的菜，我喝了两杯贵腐酒，沾了总裁的光，主厨还让我试吃了餐厅最近在研发的新菜式。

　　Live乐队甚至为我现场即兴创作了一首歌。

　　有荷兰空运的鲜花，有法国空运的餐后甜点。

　　资本主义腐蚀人心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

　　忽略掉总裁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些魔幻的霸总骚话，餐桌上还算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买衣服换衣服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进餐厅就比较晚了，一直吃到临近午夜，餐厅打烊才出来。

　　我摸了摸吃得餍足的肚子，不行了，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还好就这么一天，不然胖成猪指日可待。

　　我感激地对总裁点头致谢，“总裁，今天很感谢您，我过得很开心。我去前面车站坐公交回家，您不用送我了，再见。”

　　总裁微不可觉地笑了笑，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难道总裁还在惦记着早上说不尝一口我就要爬床的事？我老脸肯定通红通红的了，还好在夜幕下应该看不清楚，心口不一地忸怩道：“我不是那种会爬床的下属，您放心吧。”

　　总裁没有回应我的否认，“上车。”

　　我听话地坐上了总裁的车。

　　我有点紧张。

　　更可怕的是，我的内心居然有点朦朦胧胧的小期待。

　　今天的总裁体贴得称奇道绝，一个顶着出众外貌的男人对我嘘寒问暖，想完全不动心真的很难。

　　以往是因为我心理对总裁总有一种上下级的尊卑观念，而且他经常口出狂言很奇葩，但今天我不再是总裁的秘书，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人，平等的两个人。

　　粉色的泡泡在车内咕嘟咕嘟蒸腾。

　　夜晚果然容易让人类的情绪汹涌澎湃，继而迷失自我，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决定。

　　车在经过傍晚的那个广场时停了下来。

　　我茫然地瞄了瞄四周，夜深了，连跳广场舞的阿姨大叔都回家了，“您来这里做什么？”

　　总裁解开安全带，一只手撑在我的椅背上，不紧不慢地向我靠了过来，唇边晕染开浅浅淡淡的笑意，“秘书，回公司上班吧。”

　　幽暗的路灯酝酿了旖旎的空气，半明半暗的光线使总裁俊朗的五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气氛使然，我脱口撒起了娇，“哎呀，您怎么还没放弃呀！”

　　说完自己尴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老秘，你堕落了！你沉沦了！你失足……哦，还没有失足。

　　总裁邪魅一笑，“放弃你，下辈子吧！”

　　总裁的套路骚话太多了，我不行了。

　　完蛋了，我觉得总裁又雷又撩怎么办？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就快蹦出胸腔了。

　　总裁的决心一如既往的毫无依据，“女人，你等着，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但我突然很吃这一套。

　　我紧咬下唇，连呼吸都忘记了，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浑身僵硬。

　　总裁要做什么？他该不会要跟我告白吧？这个进展有点太快了吧，虽然张部长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我还没有做好那么快就接纳另一个人的心理准备呢。

　　总裁坚定地拉开了车门，迈着大长腿下了车。

　　啊诶？

　　这是什么展开？

　　我扒着车窗向外看去，总裁在午夜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走起了男模铁轨步。

　　看着总裁一步一顿地慢慢向广场中心走去，我的眼皮慢慢地聋拉了下来。

　　累了一天了，我有点困了。

　　而且总裁走得也实在太慢了，好催眠。

　　我昏昏欲睡，在我的头已经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往下点的时候，总裁终于走到了广场中央。

　　总裁回过头面向我，微微扬起的头颅高傲贵气，笔直的姿态宛如一位天生的王者。

　　他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向我，目光坚毅，神情傲然。

　　他说：“我是大猪蹄子。”

　　我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天哪！

　　总裁做到了，虽然不是在人声鼎沸的时候，但是他超越了人设、突破了自我。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等总裁慢悠悠笃定定地走回车上，“女人，回来工作。”

　　我老泪纵横，脑袋一热，“好的！我答应您！”

　　老实说，总裁今天为我做的这些事，要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但是，感动中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我略微冷静了一下，擦干了激动的热泪，“总裁，冒昧地问一下，您今天这些举动，不是您自己的主意吧？”

　　总裁假装没听到，缄默不言。

　　我只好使出必杀技威胁他，“您不说实话，我就不回霸天集团上班了。”

　　总裁迟疑了几秒，扭头看向窗外，把手机递给了我，上面是他和别人的一段对话。

　　我一看，对方是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投放广告的那种，和挂在城墙上的王妃交替出现的失恋复合挽回前任情感导师。

　　情感导师：【你好，感谢你选择老师，老师不会让你失望的。是需要老师帮你挽回前任吗？】总裁：【辞职的秘书。】情感导师：【这个超出一般的业务范畴了，得加钱。】……

　　继续再往下看几行，情感导师：【原来是女性秘书啊，那就没关系，只要用老师教给你的方法，对所有女人都通用。】……

　　原来如此，那些暧 | 昧的氛围不是我的错觉，是总裁拜错师了。

　　绽放的笑意逐渐凝固。

　　砰砰的心脏逐渐冰冷。

　　我沉下脸，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神情，“要我回去工作可以，您得同意跟我约法三章。”

　　总裁挑了挑眼角，“说。”

　　早就想这么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礼貌一笑，“第一，我在飞机上给您留的英语书您看见了吗？您从明天开始英语学习，我为您安排老师，并替您报名三个月后的雅思考试，如果您不能听说读写四门六分，我就马上离职。”

　　总裁的笑容瞬间隐匿，声调陡然阴暗下来，“女人，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我承认，我可能是稍微有点恼羞成怒了，态度不是很友善，“是的，八国混血的塑料英文，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赶在总裁的无能狂怒爆发之前，我火速提出了第二个条件，“第二，我刚才为您下单了经济法和会计学的教材，您身为集团总裁，不精通这两门学科是绝对不行的。”

　　总裁的眼神彷佛恨不得撕了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好”字。

　　误会别人对自己有好感真的很丢脸，我近期不是很想频繁地看到总裁，“第三，把总裁办公室和秘书室中间的玻璃换回墙。”

　　总裁不容置疑，“不行。”

　　两害相较取其轻，“那我就为您报名明年的CFA考试，您自己选吧。”顺便晃晃手指提醒总裁，“那可是全英文的考试哦。”

　　总裁一贯骄傲的脸上挂上了自负的笑，“秘书，我想你可能是忘了，我是米国人，从小在米国念的书，是全球top1商学院毕业的最年轻博士。”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我问您几个商学院博士必然了解的问题，您要是能答上来，我就收回刚才所提的一切要求，无条件回霸天集团工作。”

　　总裁被我的挑衅挑起了胜负欲，冲我不屑地嗤笑，“你说。”

　　呵呵，我早已准备好了连环爆击，少年人，不要随意招惹母胎单身二十七年的女人。

　　“IFRS下和US GAAP下编制集团合并报表的最大区别是什么？转让动产未经登记能否对抗善意第三人？波士顿矩阵将企业全部经营业务分成了哪四类？附认股权证债券筹资的缺点是什么？”

　　总裁望着无边的黑夜沉默了几分钟，漂亮的薄唇轻启，“书什么时候到？”

　　这才是掌握经济命脉的男人应有的求知欲嘛，我为劝返了一只迷途的羔羊而深感欣慰，“明天应该就能到，我会及时送到您办公室去，并为您制定好合适的学习计划的。”

　　被忽悠过去了的总裁回过神来了，“秘书，我不需要懂这些细碎的东西，我只做最终的决策。”

　　我都有点说不下去了，总裁，一直被打脸不疼吗？

　　我曲起食指敲了三下车窗玻璃，有点像中学时期敲黑板的班主任，“首先，您的最终决策一直都是我在替您做，您只负责在我做好的文件上签上您的名字，而且最近您连名字都不签了，就‘嗯’一声，让我为您放上电子签。其次，您至少要懂其中的原理，才知道底下人有没有蒙您啊！万一以后我不在您身边扶持您了……”

　　总裁面带冷冷地哂笑，“女人，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脱出我的手掌心。”

　　……

　　我输了。

　　我输得彻底。

　　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到底为什么会答应这个大傻蛋子回去工作，还要继续忍受他的魔音摧残？

　　美色误人啊！

　　我痛心疾首地捶自己进了一片汪洋大海的脑袋，恨不得把自己捶成聋子，“总裁，我更正一下第三个要求，请您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总裁靠近了我，深不见底的眼眸愈发深沉，压低了嗓音轻笑一声，神情愈发晦涩不明，“小女人，你不想当我的私有物？我对女人一向都很挑剔，我看中了你，是你的荣幸。”

　　……

　　嗯，我又想辞职了。

　　想砸车。

　　总裁低沉的嗓音无奈又宠溺，“女人，你还有什么要求？”

　　“您介意我公放一首歌吗？”

　　我用手机搜索了梵音《大悲咒》。

　　迎上总裁那双不解的黑眸，我面无表情，“没什么，就是我的耳朵刚才告诉我，它们可能需要净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