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锋赶到酒店大堂的时候，果然看见林初雪正在跟前台周旋, 前台小姐显然已经没有耐心, 虽然表面礼貌的说“我们真的不能告知客人的房间号”, 但手上已经开始拿起座机准备给保安打电话。

　　戚锋立刻过去拉开林初雪，惊讶溢于言表，“你怎么来了？”

　　林初雪见到戚锋也是一样的错愕，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戚路康呢？”

　　“我问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林初雪此刻的神情十分严肃, 半点不像是开玩笑，“我来找戚路康。”

　　戚锋顿了顿，用手搓了两下头发，“我刚起床, 还没洗漱, 戚路康下午才过来, 先跟我回房间吧。”

　　戚锋看着林初雪，说：“我们先聊聊。”

　　在戚锋的掩护之下, 等林初雪跟着回了房间的时候, 戚路康已经顺利离开了酒店，只是——

　　林初雪和戚锋同时盯着正在屋子里啃苹果的卷毛小崽，然后林初雪率先发声：“你的私生子？”

　　“……”戚锋还没说话, 林初雪又走近打量了一遍阿穆尔，继续说，“不会吧，跟你长的一点都不像。”

　　“我不是私生子。”阿穆尔优雅的敲着二郎腿看着林初雪, 说，“我爸爸是戚路康。”

　　林初雪退后一步差点闪着腰，怎么还能听懂中文呢？！

　　不过面子还是不能丢，林初雪瞥了眼阿穆尔，接了句：“是么，那就更不像了。”

　　戚锋也没想到戚路康会把自己儿子继续留在这儿，走过去问：“你爸呢，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爸爸让我在这儿等他回来。”阿穆尔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林初雪，问，“不方便么？”

　　……林初雪嘴角一僵，这小孩懂得是不是有点多？

　　林初雪转过头，小声对戚锋说：“戚路康是不是有病？自己的孩子不会自己带么？”

　　戚锋看了眼林初雪，“你什么时候跟我表哥这么熟了？”

　　林初雪的睫毛明显抖了一下，犹豫道：“你先…给他安排个地方吧，他在这儿没法说。”

　　戚锋看了眼阿穆尔，直接问：“你有地方去么？”

　　换来的，当然是一颗左右摇晃的卷毛脑袋。

　　“那就这么说？”林初雪不可置信。

　　“有那么不可听么。”戚锋看着林初雪，问，“你只要不是戚路康的情妇，别的事…”

　　“戚锋！”林初雪下意识看了阿穆尔一眼，好在阿穆尔还对这两个字没什么概念，林初雪略微发怒，“胡说什么！”

　　戚锋看着林初雪的脸，实实在在的看了一会儿，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她所有的微表情，然后释怀的舒了口气，“抱歉，口无遮拦，还好你不是。”

　　“你试探我？”

　　戚路康拍了拍阿穆尔的卷发，不得不说手感不错，“阿穆尔，玩个游戏？”

　　阿穆尔立即点头，戚锋指了指那张大床，说：“你要是能在五分钟内睡着的话，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阿穆尔眼睛一亮，这个对他实在太容易了，前一秒还蹦蹦跳跳的上床，后一秒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始进入睡眠。

　　林初雪怀疑的看着阿穆尔，这小孩不会装睡吧？

　　“他不会装睡。”戚锋开口，“不然用粤语？偶跟你港…”

　　“停。”林初雪伸手，“劳烦普通话，继续吧。”

　　戚锋捋了捋舌头，实际上他也不会粤语，“说到哪了，哦对，我试探你。没错，我是在试探你，从我知道你住进戚路康的房子之后，我就一直想这么做了。”

　　“你…”林初雪一怔，“你知道？”

　　“嗯，你觉得我们是继续采取互相试探的方式，还是…”戚锋说到一半儿就被林初雪打断了，林初雪皱了皱眉，说，“你直接问吧。”

　　“戚路康去年刚回国的时候，在我家门口。”戚锋说，“他车上的人是你吧。”

　　“嗯。”林初雪点头。

　　“聊天？”

　　“……”

　　戚锋看了眼林初雪，浅笑一声起身，“难得跟你这么正经，有点尴尬，喝杯酒么？”

　　片刻后，两个人手里都多了一只酒杯，气氛果然缓和了不少，戚锋跟林初雪轻轻碰杯后，说：“我不想在你面前还这么费劲，有什么问什么了。”

　　“你问。”

　　“你跟戚路康的关系。”

　　林初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住进戚路康家，却没有调查我？”

　　“没有。”戚锋说。

　　“为什么？”

　　“不想。”戚锋抿了口酒，任由干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也没想出更合理的回答，然而林初雪却懂了。

　　她跟戚锋是一类人，她一直都知道。

　　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但也有不想触碰的净土。

　　只是戚锋遇见展星辰之后有点变了，但她遇见戚然，却没有变。

　　戚锋抬了抬眉，没有纠结于上一个问题，继续道：“那我换个问题。”

　　林初雪抬头，戚锋开口：“你喜欢过我哥么？”

　　戚锋端着酒杯，目光咄咄，“戚然，你喜欢过么？”

　　林初雪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实际上心里也没有任何变化，戚然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有点陌生了，而这种陌生感…来源于林初雪觉得自己跟他从未熟识过。

　　在短暂且认真的思考之后，林初雪开口，“不知道。”

　　林初雪垂眸，微微摇了下头，她是真的不知道，戚然去世的时候，林初雪很难过，非常难过，但又总觉得…如果爱他，应该更难过。

　　话没说多少，酒却已经见了底，戚锋准备去再开一瓶，谁都没注意到大床上那双忽然睁开又闭上的大眼睛。

　　林初雪拿起新倒好的半杯酒，心里踏实了一点儿，这种时候手里如果不拿着什么东西，总觉得不安。

　　“可能是我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所以难过的比别人要少一点。”林初雪在一段空白之后给自己下了这样的结论。

　　“没什么感情…”戚锋重复了一遍，然后点头，“好像是，我要是没记错，我哥走的时候…你一次都没哭过吧？”

　　是的，没有。

　　林初雪到现在还能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医生说同车的另一个男生抢救无效已经死亡，林初雪问是谁，结果在听到戚然的名字后，是毫无反应的，长久的静默。

　　那之后，当着戚锋的面，林初雪没哭过。

　　背着戚锋，林初雪也没哭过。

　　唯一一次哭，大概就是那次在飞机上，多喝了两杯酒，被程安看到窘态。

　　至于理由……

　　林初雪也说不清了，也许是对于能够回到祖国怀抱的欣喜之情，也许是终于能够逃离戚路康掌控的宣泄之情，但不论理由是什么，林初雪也已经发誓，那是最后一次掉眼泪了。

　　毕竟她没有要活很久，想要维持这个誓言——也不难。

　　展星辰没想到自己下课回家的路上会遇到霍霆，如果提前知道他是一定会绕道走的，不是怕霍霆，是不想给远在国外的戚锋惹任何麻烦。

　　然而展星辰第一眼看到霍霆的时候，已经躲不开了，既然躲不开，只能“礼貌”的惊讶了一番，霍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霍霆了。

　　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霍霆至少瘦了两圈，衣服和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一团，霍霆撑着单只拐杖，一瘸一拐的朝展星辰走来。

　　“回家？”霍霆在展星辰面前停下，问。

　　展星辰不想多看霍霆一眼，转身就走。

　　“这么牛了。”霍霆耻笑一声，“跟着金主过的不错吧。”

　　展星辰不准备跟霍霆废话，但霍霆却突然把拐杖挡在展星辰面前拦下他的路，“别急着走，先听听我说的。”

　　“看你也不想跟我多聊，我就长话短说了。”霍霆说，“我知道戚锋就是七King。”

　　霍霆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展星辰的兴趣，继续说：“不想曝光的话，拿钱解决吧。”

　　展星辰果然在霍霆的这句话后回过头冷漠的看了一眼霍霆，但反应却跟霍霆预想的不同，展星辰说：“一千块以下能解决吗？”

　　霍霆一愣，“你在逗我？”

　　“我没逗你，我就这些钱。”展星辰说，“不愿意你就曝光去吧。”

　　“哟哟哟，跟着金主学会威胁人了？”

　　“威胁？”展星辰一脚踢开霍霆横在自己面前的拐杖，导致霍霆整个人向前趔趄了一下，展星辰看着霍霆，不屑道，“现在是谁威胁谁？”

　　展星辰这副样子是霍霆没见过的，其实上次在展星辰的出租屋里，霍霆已经很惊讶了，只是没想到还能更惊讶。

　　“是我威胁你。”霍霆说完，忽然用拐杖的底部挑开现在穿来已经松垮的外裤，一块已经黑紫的皮肤吓了展星辰一跳，霍霆恶狠狠的说，“但也是你们先逼我的！”

　　展星辰只知道霍霆是因伤退役，但具体是什么伤，伤的多重，因为戚锋不让他看，所以展星辰全然不知。

　　不过现在一看，展星辰心里咯噔一下，应该不可能跟戚锋无关。

　　“反正我没有退路了，你不给我钱我就去曝光。”霍霆放下裤腿，俨然已经不愿意在展星辰面前装出伪善的面孔，继续说，“连带着你，还有那个女的，还有我查出来的一堆破事儿，你们不怕丢人，我就全给你捅出去，我虽然凉了，但想在网上发点东西，还是有人看的。”

　　展星辰顿了顿，半响开口：“你要多少？”

　　“看在咱们俩的情分上，我不多要。”霍霆伸出一个巴掌在展星辰面前晃了晃，“五百万。”

　　“呵。”展星辰冷哼一声，“你还是去曝光吧。”

　　“你确定？”霍霆又费劲的掏出手机，“我这里可有你不少照片，到时候我在网上一散布，说你让我睡过了…你猜戚锋是要面子还是要你？”

　　展星辰闭了闭眼，狠狠咬着牙，他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别犹豫了，五百万而已，我在联盟的职业生涯如果没断，不可能只赚这么点儿钱。”

　　是的，五百万而已，展星辰虽然没有，但戚锋肯定是有的。

　　只不过，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可能是六百万，八百万，一千万，难道自己要一直让戚锋为自己的破事儿买单么？

　　不。

　　展星辰自我否认了一句，要买的话…也买一次就够了。

　　展星辰低头，眼神微变，沉声道：“好，不过我需要点时间准备钱。”

　　霍霆看着展星辰，“别打歪主意，我知道戚锋不在国内，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这个点儿我要是没收到钱，我就不保证手机里的东西还能留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