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链的做工极其简约, 由一粗一细两根链子交织在一起形成, 中间以镶嵌着碎钻的圆珠与星型饰物相互交替作为点缀。

　　但，以这种品相的手链，实在是有些配不上顾言晓现如今的身价。

　　以厉笑竹的阅历自是看得出来它的价值，满打满算最多不会超过一千块钱。

　　也不知是谁送了顾言晓这么一个‘大礼’, 还特别有排面地让顾言晓戴在手腕上。

　　顾言晓的成年宴是早早就被顾家安排好了的, 目的显而易见，扩大交际圈, 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择良人。

　　当时, 前者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过后者......便有点难说。

　　抱着这种心思来的人自然不算少数, 见到顾言晓的时候纷纷上前自我吹捧一番, 只是她身边总跟着个小女孩, 小手紧紧拉着顾言晓, 松也不松, 以至于他们都有些不好如实开口自己的来意，大多都是寒暄几句便恋恋不舍地离开。

　　顾言晓也没想到把安凛带在身边居然有这样的效果，心里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她不太喜欢把安凛带到这种环境中, 就怕小孩耳濡目染, 不小心学到什么官场势力或是别的, 一时半会儿根本纠正不回来。

　　但是若是不把安凛带来，那就只能把她一人留在顾家的别墅里，那更是放不下心。

　　顾言晓的成年宴, 顾家的大小亲戚都会到场出席，自然不会少了顾晟和郭苗。

　　起初郭苗本来是有请阿姨来家里照顾安凛的打算，免得总是要惦记着家里还有个小孩，但顾言晓拒绝了。

　　早先发生的一些事情本就让安凛没了什么安全感，若是找人托付，那和把她送到福利院去又有什么区别。

　　厉笑竹甩了甩脑袋，目光重新凝到顾言晓姣好的面庞上，轻蹙着的秀眉非但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倒是增添了些不寻常的滋味。

　　顾言晓话语里透着些许焦虑：“那你说这孩子为什么会突然间说喜欢女人呢？”

　　她还未明说安凛已经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而只是首先提了一个点出来。

　　以她目前的想法来说，在性取向这个方面，安凛喜欢女生本就是她没有好好引导的缘故。

　　只是刚刚又知道了江慕书和简亦繁之间的事，一些又让她变得犹豫起来。

　　她在来时的车上一直在想，这是错吗？

　　“喜欢女人？”厉笑竹觉得有些好笑，见着顾言晓话说一半又有些自欺欺人的表现，直接戳穿她，“你直接说，小跟屁虫喜欢的人是你不就好了。”

　　“你......”顾言晓原本低垂着的脑袋猛地抬起来，眸子睁得大大的，望向厉笑竹，“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说顾家小姐，你也该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看人识人这一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这么些年不会也该练出来了。”厉笑竹耸耸肩，接着解释，“况且，她从来就没把喜欢你这件事藏起来过，一看就懂。我之前不确定还特意去问了她，小跟屁虫就直接大大方方承认了，我还能不知道？”

　　“她喜欢你，我早就知道了。”

　　顾言晓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早就？

　　但是她为什么没有发现？

　　“估计你的小秘书也知道。”厉笑竹又补充了一句。

　　顾言晓：“......”

　　厉笑竹：“其实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对这方面有多迟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顾言晓：“你说这话是在安慰我吗？”

　　厉笑竹：“你要觉得是也行，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的真相。”

　　见到服务员推门进来准备上菜，顾言晓暂时先闭了嘴，看着她们把各

　　式菜色摆上桌，两人才移步到餐桌前相对而坐。

　　厉笑竹和她们打了招呼，之后没什么事就不用再进来，等人都撤了，她接着开口：“然后呢？”

　　“然后什么？”

　　“那小跟屁虫啊！她说喜欢你，你说什么了？”

　　厉笑竹对这事显得兴致勃勃，夹了口菜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

　　顾言晓提不得这事，耳根子一下红了，目光只盯着自己面前的菜：“没说什么。”

　　“你当我好骗的，那小孩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没个回答她还能放过你。”厉笑竹‘啧’了一声，不经意瞥见顾言晓的耳根，嚯的一声笑开来，“行，我不问多的，在一起没？”

　　“咳咳。”厉笑竹话说的太直接，顾言晓直接呛到，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厉笑竹随性惯了，没顾言晓想的那么多，也从没什么顾忌。

　　顾言晓放下筷子，长睫扑闪几下：“我看着她长大，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个小孩，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说一句喜欢我就和她在一起。”

　　“而且......她才多大，对爱情这种事情还没个分明，要是这只是她的一时兴起，那我不就是把她引导到更加错误的道路上去了吗？”

　　顾言晓这些天一直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之中，因为安凛才刚刚成年，并且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就算说她是半个母亲也不为过。

　　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确实如安凛所说，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动心，还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于是这两种感受，就像是她头顶上的天使与恶魔，不断地盘旋，不断地打斗，永远分不出胜负。

　　厉笑竹竟一时无言，叹道：“你也未免担心地太多了些。现在的小孩十三四岁都已经在谈恋爱了，什么情情爱爱对于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安凛都十八了，你不会还把她当做三岁小孩一样对待吧？”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顾言晓还想说两句，厉笑竹却对着她摆了摆手，严肃了神色道，“阿晓，你会不会太紧张了些？”

　　顾言晓闻言怔住，薄唇微张，嗫嚅两下没了声音。

　　“有些事，是你和安凛之间的事情，该怎么做，该怎么处理，都应该是你们自己来做决定，别人帮不了。”厉笑竹眯了眯眼睛，望着顾言晓，“而且我听说，安凛她自己主动提出脱离你们顾家......你把她做的这些事情连起来想想，你确定，她真的把她对你说的那句喜欢当成玩笑吗？”

　　-

　　夜。

　　厉笑竹临时接了通电话，说是哪个小明星出了些问题她要赶回去处理一下，两个人便提前结束了饭局。

　　顾言晓的公寓，在望岳阁到光耀传媒的必经之路上。

　　厉笑竹看时间还来得及，便提出先送她回去。

　　顾言晓一场饭局下来，都像是强打着精神一般，有点萎靡不振。

　　起先的话题还在顾言晓和安凛的身上，但是厉笑竹怕自己话说得太过，会把顾言晓逼得过于紧了，便自顾自把话题转移到简亦繁和江慕书的身上。

　　不过她知道收敛着些，即使顾言晓是江慕书的顶头上司，但别人的隐私还是需要尊重，她提出来这些也主要是为了分散一下顾言晓的注意力罢了。

　　其实她也本意也不是逼她，只是看着安凛那样有些于心不忍。

　　起先她也没想到安凛会喜欢顾言晓，毕竟这两个人差了十岁。

　　可转念一想，她自己身处的这个大染缸，比这年龄差更大的大有人在，什么同性异性之类的，对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顾言晓本来想

　　拒绝，但犹豫了一阵还是点头应下。

　　她也不太想再找司机过来接她回去，厉笑竹既然有意便随了她的意。

　　回到公寓开了灯，屋内简约朴素的陈设晃进眼中，她兀自站在玄关处一阵，背靠到防盗门上，微微仰头望着顶灯。

　　暖黄色的光映入她的眼帘 ，内里的图案显得细碎，盯得久了便显得有些不太分明。

　　想到厉笑竹的话，她默默从手包中掏出手机，小心地给远方的那人发去一条消息。

　　【安安，起床了吗？】

　　顾言晓顿了顿，暂时灭了屏，把手机抓在手上，一面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往屋里走。

　　她消息发出去还没一分钟，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

　　她低头把手机解锁，看见安凛直接拨通了微信的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视频那头的人穿着轻薄的吊带睡裙，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眸子半阖着，似是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她才迷蒙地抬眼看向手机屏幕。

　　见到顾言晓带着些薄凉的面容，安凛嘴角微漾，却因困顿无法好好地睁大眼眸，只能微微眯着对她笑起来，下意识出声道：“姐姐......”

　　“几点了？你到家了？”安凛的声音透着软糯，却含着丝丝的哑，配合着她现时的打扮，顾言晓不自觉看入了神。

　　脖颈白皙，锁骨勾人，乌黑的睫羽轻颤时不时轻颤几下，青丝有些散乱，却添了一丝慵懒的美意。

　　好在那头的人还在半睡半醒之中，脑子反应更是迟钝，像是马上又要沉沉睡去一般。

　　顾言晓过了些时候自己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想到安凛刚刚喊自己什么，喉咙滚了滚，轻声道：“晚上十一点了，我刚回来。”

　　她看着安凛困倦的模样，不忍心，道：“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安凛低哼了一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侧了半边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过程中，她的睡衣领口不受控制往下掉了些，雪白花苞上红梅轻轻摇曳，转瞬即逝。

　　顾言晓无意去看，连忙躲开视线，脑中却一时忘不掉刚刚撞进眼中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