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长公主今天还单身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7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瞧着这天色已经要见黑了,想来花轿应该已经到了吧。”
御书房内,芳草已经静静将灯掌起来,从而让书桌前的关卿伊能够看得更清楚些。沈纯站起来抻了抻身子,慢慢踱步走到窗边支起窗户。外头天色昏黄,渐渐氤氲上深蓝的晦暗。天边的另一端渐渐露出新新月牙的一角,被一缕行云微微遮蔽住。
关卿伊不紧不慢地批阅着奏折,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该走的也总会走。天色如是,人亦如是。”
沈纯坐到她旁边:“你现在正在批什么折子呢?折子上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一些无聊之事,不看也没什么大干系。”关卿伊将手上的这一本随手丢到一边,重新拿起一本来,“这一本是来自大将军的,这才是我想要看的内容呢。”
沈纯看着她慢慢摩挲着奏折的外封,不禁微笑道:“可是虽然想看,但却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是吧?”
“是啊,毕竟本来就是即将成为事实的事情了,所以到底也不过是一些废话了。”关卿伊把手中的奏折也轻飘飘放到了一边。她向后头靠过去,挨上身后的靠椅,右手抬起拄着头,顺便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沈纯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头看她:“是脑仁疼了?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关卿伊睁开一边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啧,你不觉得这句话好像是似曾相识吗?”
沈纯愣了两秒,随即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哦,是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上次回春意楼的时候我也对你说过相同的话了。所以,现在要不要我帮你按头了?哦,对了,可真不巧,我的指甲还是没剪呢。”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剪?我不是说过了吗,进宫以后也不用你再剥橘子了,剪掉也没什么所谓了。”关卿伊目光温柔,“还是说,这偌大一个繁华皇宫到底还是留不住你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宫这个地方从来都留不住我。我又不喜欢什么明争暗斗,这皇宫再大再奢华对我又能有什么用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什么留得住你?”
沈纯望着她微笑道:“我记得当初你是说过的,你总是可以有办法让我留下的。长公主殿下言出必行,哪有把当初的话收回来的道理呢?难道,这天下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呢?”
关卿伊道:“你觉得我能够做到吗?”
“没有你做不到的,卿伊。”沈纯轻声说,“你能做到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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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妹,快误了时辰了,还是不愿意走吗?”
关卿玐侧过来身子正面向自己的六皇姐,微微蹙起眉抿唇道:“六皇姐,您又为何一直在催促妹妹呢?”
“我这也是为你好。”六长公主面上微笑不减,“我不过是在这儿提醒妹妹,有一句俗语说得好,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这究竟是人生大事,可要好好抉择才对,妹妹你说不是吗?”
关卿玐轻轻摇了摇头:“六皇姐这话,妹妹就听不懂了。妹妹今年刚满十五,能懂些什么呢?这所有的事情向来都不是由妹妹我抉择的。”
六长公主微微一哂:“八皇妹说的这句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咱们都是一个父皇的女儿,是皇室女,是关家子孙。要说姐姐我的话,母妃不过是个胸无大志单纯无辜的平民少女,还要略逊色些;八皇妹你的亲母后可是太后娘娘,那样的果毅手腕让人咋舌呢。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妹妹哪里能差了去呢?”
“六皇姐谬赞了。妹妹年幼无知,很多过去的事情也都不甚明了,到底不及六皇姐有阅历,让六皇姐见笑了。总归是妹妹自认还是不如六皇姐的。”
“妹妹这话便是笑话我了。我又有什么可值得称许的?只是命途多舛,这心便要玲珑些。所以啊,我只想肚子里这个孩子安安稳稳地降生长大,其他的事情便都与我无关了。”
皇后插嘴笑着说:“六皇妹也无需多虑,这个孩子有着皇室血脉,又是大将军的亲子,想来日后是个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呢。”
关卿玐低声笑道:“皇嫂说的是,六皇姐勘破无争,想来这孩子日后定然如六皇姐一般冰雪聪明、福缘深厚。”
六长公主不再搭腔。她转头望了望窗外,轻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没空还在这里与妹妹磋磨时间了。我呢,现在就打算去见见皇长姐,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像他的姨姨一样,成为个识时务有主见的。对了,皇嫂,要不您也陪我一同去吧。”
皇后犹疑了一下:“这是我不能推辞的,毕竟你现在这个身子我也不放心。只是,八皇妹这边应该……?”
“六皇妹如今既然已经及笄出嫁,便有了自己的主意和主张。我们不必管也管不得。”六长公主挽住皇后的手,“皇嫂,我们这就走吧。她现在迟迟不肯离开,兴许有一些话还是八皇妹要避着我们悄悄与皇兄讲呢。”
关卿玐站起来,轻轻福身道:“臣妹在此恭送皇嫂与六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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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中。
齐王妃独自一人站在后院里,无声地探着头凝望着皇宫的方向。
就在刚刚,外头的街道上传来了欢腾热闹的吹吹打打的喜乐。那些声响先是由远及近,接着又不可挽留地渐渐远去了。仿佛刚才的喧哗与吵闹只不过是一瞬若有似无的梦幻,脑海里越是回忆,便越是反衬出现下沉静之下中无言的寂寥与冷清。
秋天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得人通体生寒,站的久了,就连指尖也冷得发麻了,渐渐僵硬无所知觉。齐王妃却仍似未觉,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王妃在看什么。”
她闻言一惊,刚要回过头去,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披风。她愣愣地唤了一声“王爷”。
关克时从她身后向前两步与她并肩,目光同样投到不远处的皇宫处:“今儿个是本王亲妹子的好日子呢。不知不觉,她竟然也是出嫁的年纪了呢。果真是时光如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她及笄,我与你成婚到如今也有了六七年了。”
齐王妃喃喃:“是啊,果真是光阴荏苒啊。”
“你今天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克时关切问道,“我方才听你的丫鬟说,你今天夜里已经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心里头有什么难过?”
齐王妃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也与王爷一样,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太快了。今日是小皇妹出嫁的好日子,也让妾想起当年嫁给王爷的时候了。当时妾也不过才十六岁呢,现在却是已经二十有二。现在想起来,六年来也是学到了不少,却也时常觉得自己浅薄。”
“你也只不过是二十二,还是年轻的很的。倒是我觉得自己年青的日子浑浑噩噩转瞬即逝,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要到而立之年了。”
齐王妃连忙道:“王爷何必妄自菲薄,现在到而立之年才正是您一展宏图伟业的好时候呢。”
“一展宏图伟业?”
关克时声音轻盈仿若虚无,听在齐王妃的耳朵里却又显得沉重而冰冷。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口中是胭脂的过分渲染过的甜腻。
关克时轻叹:“荷儿,我胸无大志,从来没有什么宏图伟业的。你是我的妻,又为何要这样违逆我?”
齐王妃沉默着。秋风吹着树上残存的树叶发出孤零零的轻微响动,比静默更加让人感觉萧瑟。
“王爷。”她轻声温柔地唤道,就如同她几年来一直称呼的那样。
关克时没有回应。
齐王妃又唤:“时哥儿。”
关克时依然没有出声。
齐王妃轻轻呼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她低下头,声音不算高,却清楚明晰。
她这样说:“关克时,你现在要清楚的,我是你的妻子,却并不总是为你而活的。”
关克时愕然。
他转过身来重新审视着他的这位结发妻子。他们夫妻两个同床共枕六年余,他自认为对她已经是无比熟悉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可以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语。
他脑海里重新浮现出在今天之前的她的面容,发现每一个她的影像都是低眉顺目垂着眼睑喏喏答应着,从青梅竹马的总角之年到洞房花烛的新婚燕尔,再到如今相濡以沫多年的岁月流年。这些昔日时光中他素来习惯的是她每一点似水的包容与温柔,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这温柔的水会化作坚冰,反手刺进他心窝,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关克时镇定了许久,脸色冰冷下来,最后才沉下声音:“邱荷,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讲话吗?”
齐王妃声音依旧温和,此刻却显出十分的坚定:“我知道的。”
顿了顿,她又掷地有声地说:“我,邱荷在同你讲话,关克时。”
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惊呼。关克时望过去,看见天空中有飞舞起来的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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