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高二七班教室。

　　在种种声讨学校的行为无果后，同学们束手无策，用拒绝来校上课做出反抗。

　　然而这种行为被各个家长制止，纷纷将同学们连打带骗地送来了学校。

　　即便感到无能为力，但没法真正改变什么的同学们，索性一如往常坐在教室，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阮子晴还是被同学们打动了。

　　这些背景板的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完成自己设定内的事情和台词，便会投入无意义地空白和生活当中。

　　这一次的意外，是主线之外的剧情，他们却能不约而同自发做出些改变，发出些声音……

　　哪怕是螳臂当车，最终又回归寻常。

　　阮子晴却觉得足够了，江学长的存在好似又赋予了新的意义。

　　.

　　二号精神萎靡地转过来，趴在课本上，小声问：“那任务怎么样了啊。”

　　阮子晴摇了摇头，将贺珉要转学的事情说了。

　　“转学？好机会啊！”

　　二号立刻精神抖擞，差点跳起来，“他一个人去北城，人生地不熟的，多孤独啊，你快去跟他说，你要一起去呀！”

　　阮子晴将下巴搁在课本上，“迟了，我已经拒绝了。”

　　二号没反应过来，“……你说啥，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拒绝了？”

　　这一次的任务，说不准又是一千万。

　　这样距离剩下的奖励，也只剩下一两次任务了。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二号被阮子晴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弄懵了，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二号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阵惊叹，“子晴，你该不会该不会……”

　　阮子晴并不太清楚二号在说什么，“嗯？”

　　二号只得凑近，捂住嘴说悄悄话，“你是不是舍不得啊，贺珉他这么喜欢你，你要一心一意完成任务，估计就跟他待不了多久啦。”

　　“……”

　　阮子晴一阵无语，“欸？我并没有舍不得，就是觉得不必答应他，毕竟剩下的任务，我认为完全可以在升高三之前完成。”

　　二号的胳膊从书本上滑落，“什，什么，你打算这学期就完成……？”

　　得到阮子晴肯定的回答后，二号忍不住嘀咕：“子晴，你也太狠了，贺珉好不容易才守得云开，你这直接就快将他送到西天去了，也实属我见过最冷酷的任务者了。”

　　此时阮天鸣进教室发试卷。

　　阮子晴收到贺珉分发的试卷后，抬头冲贺珉笑了笑。

　　贺珉的动作一滞，一瞬不瞬盯着阮子晴看了好一会，才在阮天鸣的催促下，继续将手里的试卷分发下去。

　　待贺珉坐到第一排座位。

　　二号猫着脑袋转过身，低声说：“子晴，看贺珉这样子，我觉得你的确能有这个自信，但你没考虑过贺珉吗？”

　　阮子晴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也轻声回：“谈恋爱总有分手的一天，对吧，客人的要求是在书里体验爱与被爱，任务也与此挂钩，严格上来说，也算……各取所需？”

　　二号噎了一下，又被阮子晴完美的逻辑折服。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算的，阮子晴过于冷漠理智。

　　二号忧心忡忡，“可你看贺珉现在的样子，他多喜欢你啊，你就忍心加速爱情的进度条，都不让他多体会体会么。”

　　阮子晴盯着二号的脸，冷不丁开口：“章新瑶，你是不是跟贺珉达成了什么协议？”

　　二号被这个问题砸得双目圆瞪，“你……你怎么这样想。”

　　二号没有直接否认，这令阮子晴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之前我就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和我合作，还主动提出只要一半的奖励，”

　　阮子晴的心慢慢冷下来，“后来的每次任务……现在回头去看，每一次都是由我出面去和贺珉接触，说是你接受任务，但实际执行者还是我。”

　　二号被阮子晴清醒中带着冷意的目光盯着，感到十分不安。

　　不过她还是要为自己澄清，“的确任务都是我让你在做，你这样想也很正常，但我最开始找你，真的只是因为你更好接触贺珉而已，至于后来……我也并没有和贺珉合作。让你去跟贺珉接触，也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随便一说，你就随便一听吧。”

　　二号叹了口气，难得流露出一种忧郁的气质，“之前在岛上团建，贺珉喝醉了，他跟我说曾经有个女生也像我一样攻略他，他抗拒不了那股温暖，最终陷了进去。然而对方看他的目光，仅仅像是看着不断攀升的数字，这令他感到很难过，觉得所谓的关心不过如此。”

　　贺珉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活生生的人。

　　对于接受某种任务，一心将他当作任务且来路不明的人……他应当要远离，并让欺骗利用他的人获得教训。

　　然而贺珉始终狠不下心，既无法抵抗这股来势汹汹的温暖，也不忍真心伤害她一分一毫。

　　二号一向心地善良感情泛滥，最喜欢看经典爱情老剧。

　　贺珉的故事简直比她看过的许多电视还要惨，不由得想替贺珉分忧解愁。

　　二号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贺珉记住自己的名字。

　　那时贺珉喝得醉醺醺，压根记不住，也不想记。

　　贺珉对待二号的好意冷漠而不屑，“你知道吗，像你这样别有用心的接近，我深恶痛绝……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把那么点温暖在我心里一滴滴敲碎呢？”

　　二号非但不生气，反而听得眼泪汪汪。

　　即便是再次想起来，二号仍忍不住叹气，“我觉得贺珉太可怜了，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一本书，以为自己就是这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而你的出现却让他感到了温暖，但得知你只是拿他当个任务后，他该有多伤心啊。”

　　二号说着去自己抽屉翻了下，“咦，那张纸怎么不见了……”

　　阮子晴问：“……什么纸？”

　　“就是我分析贺珉的想法，理清思绪写的一点草稿，没什么，大概夹在哪本书里了。”

　　二号大喇喇地一挥手，“不管了，你应当比我脑子灵活，自个就能想明白，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贺珉很可怜啊？”

　　阮子晴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得知贺珉的想法。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跳出自己的视角，站在贺珉的角度去思考。

　　是啊，如果自己是他，对于这种别有用心的接近，自当无比仇恨。

　　诚然阮子晴也觉得贺珉有些可怜。

　　如果这些话，二号是在昨天告诉她，她一定会深刻反省。

　　但现在知道了某些事情的她，没法像二号一样单纯地去看待这件事。

　　午休的时候，江玉湖来了学校。

　　阮子晴和贺珉到阮天鸣的办公室时，江玉湖坐在办公椅上发呆，阮天鸣则守在饮水机旁。

　　江玉湖见两人到了，也站了起来，“有几点事，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阮子晴和贺珉同步点了点头。

　　江玉湖才问：“子晴，在青麓山酒店里，沈清灵是跟你一间房吧？”

　　阮子晴：“对，我跟她住一起，在203房。”

　　江玉湖拿了张纸，顺手写了几个字，又问：“据说登山活动中，你最初抽取的是第八条道，但最后朝……朝川出于对第八条路的熟悉，担心你怕黑，便跟你互换了？”

　　江玉湖的语气公事公办，只在提及弟弟的名字时，有些许的不平稳。

　　没有人知道她承受了什么，只能看见她身上的警服将她伪装成坚不可摧的模样。

　　阮天鸣时刻注意这这边，不由分神了几秒。

　　正好提示灯跳到保温，他视线落回，看见二班的老师正准备打水，忙喊停，“我等很久了，我先我先。”

　　阮子晴不由看了她这个叔叔一眼。

　　她不记得阮天鸣有喝热水的习惯啊？

　　很快她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阮天鸣捧着热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放在江玉湖面前，有些拘谨地说：“烫，你凉一凉在喝。”

　　也不知江玉湖是没心情，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竟然没有如往常一样看见阮天鸣就冷嘲热讽。

　　阮天鸣试图给自己找存在感，“学生还等着我上课，我先走了？”

　　“嗯。”江玉湖随意应了声，回避阮天鸣的目光。

　　阮天鸣大概是想留下的，听见江玉湖的回答，还有些失望。

　　阮子晴用口语冲阮天鸣说：“感情的事嘛，来日方长，别出去哭鼻子啊。”

　　可惜她的关心，被阮天鸣狠狠瞪了回来，“好好配合江警官办案啊！”

　　阮子晴十分敢于在病猫头上拔毛，“好的，阮老师，我不会哭的。”

　　“！！！”

　　阮天鸣眼睛瞪得出奇地大，要不是江玉湖在，很可能当场就能哭出来。

　　江玉湖低头看着那杯热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

　　待阮天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才望向贺珉，“你上次送来的检测结果，刑侦科的同事也重新分析了一半，跟你的猜想吻合。”

　　话音刚落，贺珉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

　　江玉湖的脸色也很严肃，“根据你的猜测，这几日我们调取监控，的确在阮家附近发现了沈清灵的身影，她在看见子晴的时候，手会伸向随身带的包里，不过由于你一直在子晴身边，她便没有现身。”

　　阮子晴莫名发寒，“你说沈清灵跟踪我？”

　　江玉湖沉思两秒，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登山的装备都是新发的，在活动开始前，沈清灵与你换过鞋子，那鞋底残留的油渍，很可能出自她手。而你的手表则是在山坡上发现的，根据朝川救下的那名女生的指认，那里离朝川救下她的地方隔了很远，显然手表不可能掉落在那，且手表里有几则未知呼救。”

　　阮子晴想到沈清灵从第七条道，特意跑到第八条道，浑身起了层战栗。

　　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沈清灵，她以为我在第八条道。”

　　种种迹象，几乎将事实指向另外一个方向。

　　阮子晴的手表，的确被江朝川救那名女生时不小心弄掉了，但也仅仅是掉落在山路上。

　　而那时从第七道混进第八道的沈清灵，捡到阮子晴的手表后，故意将其放置在陡峭的山坡上。

　　江朝川返回去找手表时，沈清灵假意走错，又回到了第七条道。

　　沈清灵知道会有人回来找手表，更确切地说，她以为那人是阮子晴，便完美制造了不在场的证据，利用找到的未编号的手表，去呼叫阮子晴的号码。

　　而后，江朝川顺着声音寻到山坡旁……

　　阮子晴难以置信真相如此，“……沈清灵的目标，是我。”

　　至于江学长，不过是替她死去的冤死鬼罢了。

　　她想到这里，除了对沈清灵真切的恨，对学长越发愧疚难当。

　　贺珉静静握住阮子晴的手，将温度传给她，眼神却又冷又狠，“既然确定是她了，你们还没有抓到吗？”

　　贺珉带着质问的声音，并未让江玉湖不满。

　　因为江玉湖要说的事实，让警局上下都束手无策。

　　“即便我们能在监控里发现她，但她似乎也知道我们在找她，每次监控的最后画面，都是她冲着监控露出有些阴冷的笑……”

　　江玉湖缓慢摇头，“而她的行迹也很诡异，我们找遍了她能去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她的人影，每次快要抓到她，她都能凭空消失不见……”

　　阮子晴不由得毛骨悚然，“……你说的好像她能任意消失在这个世界……”

　　说着阮子晴自己先是一愣。

　　她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传闻，据说体验世界里如果太过OOC，主线剧情人物有很大几率会觉醒。

　　作为整本书存在的根本，主角若觉醒，则体验世界会引发各种不可预测的后果。

　　若真像江玉湖所言，沈清灵能任意消失……

　　难不成，沈清灵已经觉醒了？

　　贺珉见阮子晴情绪不是很稳定，担心她一下子接受这么多讯息不太能消化。

　　“我跟江警官再商量点事，你先回教室？”贺珉打商量的口吻。

　　贺珉在极其短暂时间里，考虑了很多。

　　沈清灵的目标既然是子晴，这段时间也一直跟着子晴，说明她还会冲子晴下手。

　　目前贺家的势力他还未真正握在手里，在这里能做的有限，光凭他和杨叔，总有疏漏之处，能借用警方的力量，自然更加周全。

　　阮子晴也的确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她也没管贺珉和江玉湖有什么事相谈，提前退出了这场谈话。

　　阮天鸣的办公室出来后，是楼梯拐角。

　　阮子晴转弯，还未下楼梯，突然有人出现在她身后，在她惊觉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

　　阮子晴感到后背发凉。

　　分明刚刚这里没有人的！

　　身后那人与阮子晴一般高，纤细白嫩的手臂，看着应当没有多少力气。

　　然而阮子晴怎么都挣扎不了，仿佛被一块石头固定住，就在她想要抬脚踢墙发出动静时，身后人提前一步，圈住她就往楼梯下滚去。

　　！！！

　　神经病！

　　下面是楼梯啊，想摔死她吗？！

　　阮子晴还没痛哭出声，眼前的世界却好似被人为撕开，景色一晃，出现湛蓝如水的天空。

　　预料中的失重和疼痛都没有来。

　　阮子晴站在地面上，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身后的人忽然放开她，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阮子晴，怎么，很意外吗？”

　　沈清灵的脸上带着森冷的笑，环顾四周，“学校的天台一直被锁着，你还不曾看过这里的风景吧，最后看几眼。”

　　阮子晴没有露出很诧异的神情，仿佛一切早已预料到。

　　几日不见，沈清灵还穿着那件登山时的运动衣，好似从未消失，却明显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似对我有多关心一样。”

　　沈清灵“呵呵”笑出声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学长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但我可并没有想害他呢，谁让他跟你换了纸条，又收下了你的手表，还当作宝返回来寻，那么不安全的地方都不放弃……”

　　阮子晴的视线，落在远处锁着的铁门上，并未搭话。

　　沈清灵浑不在意，以往清澈无辜的眼睛，透着几丝癫狂，“我辛苦设计好的套，分明是奖励给你的，他偏偏要来插一脚，这说明他该死！”

　　阮子晴冷声打断她，“沈清灵，你给我闭嘴！你不配这样说江学长！”

　　“我不配？那你就配了？”

　　沈清灵瞬移至阮子晴面前，扬起手来，“勾三搭四的贱货，你比我好到哪里——”

　　阮子晴反应迅速地避开，还没站稳，便看见有人先她一步，捉住了沈清灵的胳膊。

　　是匆匆赶来的顾寒。

　　他用力擒住还想要追打阮子晴的女生，目光复杂，“沈清灵，你实在太过份了！”

　　“哟，我们的男主来了呢，还挺快。”

　　沈清灵挣脱不开，索性任由顾寒困住自己，眼底同时泛出迷恋和恨意，“收到我的消息，就急忙赶来了吧，生怕我对她怎样？”

　　阮子晴见两人都望向自己，不由再次后退几步。

　　沈清灵瞧不上她的怂样，大声嘲讽道：“就这样的女配，你也看得上，还真是不挑，你要记住，我才是你的女主角。”

　　顾寒神情纠结，眼里情绪几经更迭，“……我知道。”

　　他一会看着沈清灵，一会又去看阮子晴，因内心深处的挣扎和对命运的反抗，而摇摆不定、痛苦不已。

　　阮子晴心里的迷惑终于被人为拨开。

　　她要努力克制住，才能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妈妈呀，男女主这是同时觉醒了吗……好可怕啊呜呜呜，她不应该在这里。

　　“我用了一个月接受自己的‘身份’，而你仅仅只用了一天。”

　　沈清灵透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崇拜来，“没想到连瞬移的逻辑，你也能在这么段时间领悟，不愧是我的男主角。”

　　似乎怕阮子晴这个唯一的观众听不懂，沈清灵十分好心地跟她解释：“作为小说里的主角，所有的地方都是因我们而存在才有意义，同时这个世界也在保护我们，在遭遇危险的瞬间，能通过我们的意识，到达下一个地方。”

　　阮子晴压抑住激荡地情绪，沉默以对。

　　“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发生不同的交集和故事，称之为，嗯，场景？这个地方原本是我和顾寒合好的地方呢……”

　　沈清灵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问她：“你应该比我们会更清楚这些词的含义吧？”

　　沈清灵抛了个问题，阮子晴拒绝回答。

　　沈清灵则不放过她，非要将顾寒也拉进来，“刚刚我们差点摔下楼梯，才来到这里，你猜猜顾寒知道我带走了你，又对自己用了什么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