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烟后天要走红毯，这几天的菜单有严格要求, 像披萨这种高热量的美味是无福消受的。

　　只她也不能空坐在人家店里喝白开水, 照大众口味儿点了两张，准备打包带回去给飘姐她们吃。

　　披萨还没出炉, 寇哲恒按着陆尚给的地址找过来，说是收到一张酒会邀请函, 晚9点开始，地点在城郊一座庄园里, 有车接送, 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像这样的酒会, 电影节期间每天少说十几场，去了就是与人寒暄, 餐桌上琳琅满目的小点心只能看不能吃，终极目标是和国际巨星合照发微博, 炫耀自己高大尚的交际圈。

　　意义何在？

　　许晗烟带着作品来电影节, 她就是SupperStar, 犯不着蹭别人的光。

　　再者说, 她早上刚下飞机，时差都没倒好, 被陆尚那么一闹，什么心情都没了。

　　明天一堆事情，早上7点就要起来化妆做造型，除了配合《春雪》的宣传活动，下午还有一个单独的专访, 《明星》是世界级的人物杂志，她要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绝不允许出半点纰漏。

　　比起在酒会上全程假笑和陌生人尬聊，当然是回酒店睡美容觉更实在。

　　“我又不是交际花，不去。”许晗烟一口回绝得干脆。

　　寇哲恒料死了她会这么答，当下点点头，边掏出手机边说：“这个酒会是CBO欧洲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弗利曼先生举办的，听帅姐说，他还是这次电影节的评委之一，我们都在猜，没准评最佳女主角的时候人家投了你一票呢，真不去啊？那我现在就给美云发短信，让她别……”

　　许晗烟摁下他捏着手机的那只手，礼貌的提出要求：“下次讲事情，先讲重点，谢谢。”

　　CBO这种顶级影视剧制作公司，出的神剧、口碑电影多不胜数，虽然现在还未正式开发亚洲市场，但陆续与日韩甚至泰国的演员建立合作关系，这是个值得注意的信号。

　　寒假时，许晗烟还在拍古装剧混时间玩儿，陆尚已经加盟CBO大热剧集《寻踪》第九季，出演一个串联剧情的重要角色。

　　直白的说，她羡慕得小手绢儿都快咬破了！

　　国内女演员生存艰难，30岁以前演恋爱脑少女，30岁后就是少女的妈，局限性太大了。

　　CBO不一样！

　　以女性为主的影视剧类型多种多样，上至80岁的硬核老奶奶，下至14、5岁的妙龄少女，剧情有张力更有吸引力，角色塑造得令人叫绝！

　　但凡是个演员，都渴望这样的机会。

　　寇哲恒见她表情一会儿一变，拿不准她心思想法，只好再问：“到底去不去？”

　　“去！”

　　她今晚就是许·交际花·晗烟！

　　*

　　走出披萨店时，陆姓门神果真不在了。

　　不过就算他在，许晗烟也无暇给他多余的眼神。

　　‘电影人的闲适之夜’是今晚的酒会主题，着装方面不需要太正式，偏日常休闲，干净整洁，别让主人家和其他客人感觉邋遢就好。

　　四月末的佛罗伦萨，夜间温度在15度上下，并不算十分暖和。

　　而通常设在庄园的酒会大多是在后花园举行，席美云没让许晗烟穿裙子去受罪，下午那身就挺好，皮夹克换成巴宝莉经典的滑铁卢版型风衣，棕栗色偏红，能将她皮肤衬得更白。

　　头发吹出自然的波浪卷，配饰挑一条黑色的choker来凸显她优美的肩颈曲线。

　　最后，将棒球帽换成皮质的复古贝雷帽，文艺气质有了，古典东方的神秘美感也有了。

　　总的来说，许晗烟对这身不费力的好看就很满意！

　　晚八点离开酒店。

　　来接她的是一辆宾利，身着制服的司机先替雇主表达对她来到电影节的欢迎之情，随后，为她打开车门。

　　许晗烟心里美滋滋的想：弗利曼先生这么看得起我，影后之位应该稳了吧？

　　弯身往车里钻了一半，很自然的抬首，看见坐在里面的陆尚。

　　傻眼了……

　　最绝的是陆尚也穿了巴宝莉的风衣，和她同款同色系的男版！

　　干嘛啊？

　　这是一起代言高奢，准备去摄影棚拍秋季宣传广告的节奏？

　　陆尚长腿交叠，侧首看向还弯着腰一动不动的她，表情忍了一下，克制开口：“邀请函上有写。”

　　“什么？”她反应不过来。

　　“今晚酒会的邀请函，我那张上面写了你的名字，我想你收到的那张也应该一样。”陆尚摆正头颅，收回与她的视线。

　　那一脸‘你竟然对我阴魂不散’的抗拒，实在让他胸闷！

　　于是，陆尚又补了一句：“虽然我希望能够和你重新开始，但在你回应我之前，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给你制造多余的压力。”

　　“我没有看那张邀请函，听说办酒宴的主人是CBO欧洲分部的首席执行官，也是这届电影节的评委之一，感觉不好推，还是去打个照面的好。”许晗烟坐进车里，迅速做了解释。

　　挨着车门的那边，左手拿出手机，单手编辑信息给寇哲恒：【你要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尚是我今晚的男伴？你，要死了。】

　　陆尚见她皱着眉头，左手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戳啊戳，不问都能猜到已经忍不住开骂了。

　　车平稳的驶离酒店，向目的地开去。

　　看着窗外向后移动的霓虹，一时间，他庆幸非常。

　　许晗烟很快收到寇哲恒的回复，小作文式的忏悔外加开脱：【烟姐我错了！临行前帅姐特别交代我们，你和陆尚冤家路窄，要是碰上了，让我们多看着点儿，凡事以大局为重！你就再让我多活两天，别让我客死异乡QWQ跪谢！】

　　她气不打一处。

　　不过冷静下来细想，接触CBO高层的机会难得，就算她提前知道陆尚是自己的男伴，权衡之下还是会去的。

　　陆尚也清楚这个机会于她而言实属难得，否则以她的性格，刚才车都不会上，扭头就回去补觉了。

　　他心思仔细转了会儿，挑了个她愿意听的话题，道：“据我所知，下半年他们准备对中国市场做评估，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看，应该会筹备一部试水剧。”

　　试水剧是成熟的影视公司针对市场的一次迎合型试探。

　　从剧本到演员、乃至故事类型，都会尽量符合区域内观众的喜好，同时，预算成本和制作水准远超当下绝大部分剧集，达到高投入高回报的效果，迅速占领市场。

　　这样的剧，即便只是试水，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许晗烟不言，看陆尚的眼色略带着复杂。

　　他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陆尚再道：“今晚这场酒会，在佛罗伦萨的中国籍演员几乎都收到邀请，为试水剧接触演员的意图不言而明。弗利曼先生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我在阿姆斯特丹拍《寻踪》的时候，他经常找我一起喝茶，聊大唐盛世。如果CBO打算成立亚洲分部，由他主持大局的可能性很大，你好好把握机会。”

　　重点是中国文化，还有唐朝。

　　许晗烟垂眼记下了，想想，余光瞄向他，声音浅浅地：“谢了。”

　　*

　　利用路上这段时间，许晗烟理了下思路。

　　这次酒会实则是CBO为进驻亚洲市场做的一次前期准备，目的在于接触和挑选适合试水剧的演员。

　　其次，邀请函是弗利曼先生的团队准备的，把她和陆尚安排在一起，大抵考虑到他们年纪相仿，同为中影表演班的学生，去到国外陌生的社交场合，结个伴可以有效避免落单的不自在。

　　无需怀疑，名流办社交宴会，对客人们的喜好厌恶调查得最是清楚。

　　所以思量下来，她确实错怪了陆尚。

　　到达目的地，许晗烟调整好状态，带上得体的笑容，与陆尚并肩走入酒会。

　　两人都有提名在身，说不定就是本届的影帝影后，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

　　说到交际应酬，她和陆尚都是极不擅长，却又能用专业的演技把自己伪装起来。

　　不说八面玲珑，四面讨巧总是能够的。

　　意外的是，这夜陆尚超常发挥，全程带许晗烟结识CBO高层，巧妙的替她周旋掉不必要的恭维，挡掉多余的酒。

　　弗利曼年近六十，身体还很健朗，调侃自己是个幽默风趣的老头子。

　　他很喜欢许晗烟，在热情的音乐响起时，邀请她挑了一只风格可爱的探戈。

　　一舞结束，偷偷在她耳边说：“后天记得为自己挑一条出众的裙子，一定要非常出众才行！”

　　只差没明着提醒了。

　　许晗烟惊讶得合不拢嘴，小碎步回到陆尚跟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接下来要说的话被别人听见，可是她又必须对一个谁不吐不快，压低声音，神叨叨地跟他说：“天上的爸爸们显灵了！”

　　陆尚愣了一瞬，回想起年前她在那场初雪里许下的愿望。

　　再看向与客人谈笑的弗利曼先生。

　　对方捕捉到他的视线，冲他露出个滑头的表情，应该是给了眼前这个灵魂快要出窍的家伙做出明示。

　　不然怎么会激动得路都走不好？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陆尚送上祝福。

　　“来来来，走一个。”许晗烟从经过的服务生托盘里拿了两杯酒，分了他一杯。

　　陆尚来不及提醒她，这是弗利曼先生最爱的国产货，俗称‘高粱酒’。

　　许晗烟一口气走了三个，全场欢呼。

　　服务生索性站定在她跟前，为她一人服务。

　　看样子是拦不住了。

　　行吧。

　　等到宾客尽欢，晚宴将散时，已是半醉。

　　*

　　凌晨。

　　许晗烟被陆尚半抱半拎的带进电梯，上升的重力一下子将她拽回些许清醒的意识。

　　她在哪儿，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涣散的双眼逐渐汇聚起光亮，模糊的画面慢慢变得清晰。

　　继而，她从电梯门的反光面里看到自己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是陆尚。

　　许晗烟霎时警觉，挣扎着把他推开！

　　陆尚没留神，还真被她推动了，臂弯一松，她歪出去，靠到电梯的角落里，双手交叠在身前，缩得跟一只人身遭到威胁的小鹌鹑似得。

　　“我是陆尚。”他深呼吸，做自我介绍。

　　来了，她半醉状态下的作死环节。

　　“我、知道，我……认识你！”许晗烟断续地说，然后嘴里‘哼’出一声：“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