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澄后背被撞了一下, 疼得五官扭曲, 但很快就抓住段南川的软肋。

　　反而笑起来。

　　“你怕了？段南川,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就凭你也想搭上云卿？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小公主，学习、家室，哪一点不比你强？你也不照照镜子, 她能看上你才怪。”

　　段南川薄唇紧抿，目光阴沉得可怕, 深邃幽暗的黑眸之下, 仿佛有暗流在涌动翻滚, 随时可能汹涌而出。

　　几秒之后，他缓缓开口：

　　“你怕死吗？”

　　很低的嗓音, 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就算是苏星澄也为之一寒，心里涌出一阵恐惧。

　　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

　　“段南川，这里可是学校。”

　　段南川眼中没有温度, 低声道：“那就别惹我。”

　　沙哑的嗓音是致命的性感, 却也象征着危险。

　　“如果云卿知道, 我就会来找你, 无论你躲在哪儿，我都能把你挖出来, 你可以试试。”

　　苏星澄怕了。

　　她爸爸苏大海是棚户区有名的地头蛇, 开了几家风俗店和赌场，赚得盆满钵满，身边也有不少打手, 每个月都向周围的商户收保护费。

　　苏星澄是从小跟着那几个打手长大的，见多了那些不听话的商户被往死里打。

　　那个打手无法无天，每次出手都会把对方打成重伤。

　　但就算是那些人，也没有此时段南川来得恐怖。

　　她双腿颤抖着，白着脸保证：

　　“我不说，我不会说的。”

　　段南川这才松开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

　　等再抬起头来，眼中的冰冷和疯狂已经尽数散去，多了几分漠然，拿着书包朝教学楼走去。

　　苏星澄心有余悸，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跌坐在地上。

　　看着远去的段南川，却还是心有不甘。

　　等他走远了一些，抬高声音喊：

　　“段南川，她不会喜欢你的！”

　　段南川没有回头，恍若未闻。

　　回到教室，距离晚读下课时间已经不到十分钟了。

　　老师去开会了，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多都在翻手机，偶尔和身边的人偷笑着说悄悄话。

　　段南川向来不和他们说话，径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还没走到座位，听见两边的同学议论纷纷。

　　“我就说他们有鬼，咱们年级第一对情侣就这么出来了？”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你说老师该怎么处理？”

　　“要是老师不管的话，我可也不管了，凭什么人家能谈，我就不能谈？我也要找一个！”

　　“得了吧，你找得着吗？”

　　……

　　段南川转头看了一眼，从同学的手机上，看到他们不少人都在看学校的贴吧。

　　年纪第一和年纪第二两个称呼，让他目光沉了几分。

　　刚坐下，钱明志用课本挡着脸，火急火燎地快步跑过来。

　　“你看学校贴吧了吗？你墙被人撬了！”

　　段南川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明白。

　　“就是云卿和那个年纪第一的黄行光啊！”钱明志把手机丢过去，直接道：“你自己看！”

　　最新款的手机在桌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刚好停在段南川面前。

　　屏幕正停留在乐尚高中贴吧里的一个帖子上。

　　是十分钟前刚发的，标题醒目——这是我见过最刚的情侣，这是担心老师发现不了？

　　主楼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张黑板报照片。

　　黑板报右下角出板人的位置，云卿和黄行光两人的名字用红色的爱心圈着。

　　暧昧，亲昵。

　　刚入学的时候，学校就曾经说过，严禁学生谈恋爱，从开学到现在第一学期过半，几乎每次校会，老师都要在操场上三令五申地提醒。

　　不许学生恋爱，要是被抓到，两个人一起处罚。

　　高一入学的新生大多都相互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要处起对象来也有些困难。

　　刚开始，男女生还相互保持距离。

　　但是现在一个月多过去，早就已经过了当初的生疏劲儿，一熟悉起来，少男少女相处之间，最容易苏心萌动。

　　正处于暧昧之中的人不少。

　　但终究还是胆子小，谁也不敢先捅破那层窗户纸，都等着别人冒头呢，看看学校的处理方法。

　　要是学校不管，或者是声厉色荏，做做样子，他们就可以放心开始了。

　　高中正是学生心思最敏感的时期，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其中解读出千万种情绪，进而衍生出什么八卦新闻。

　　此时这么一个大大的爱心，在他们眼中已经十分直白了。

　　玉石，这张稍微有一点点暧昧的照片传上网的时候，瞬间让高一年级炸了锅。

　　就算正在晚读时间，照片发出去没一会儿，下面就有了不少回复。

　　#应该只是恶作剧吧？哪儿有人这么嚣张的？#

　　#说不准，我就经常看到他们俩走在一块。#

　　#学霸就是学霸，什么都先人一步。#

　　#老师怎么说？要是不管的话，我可也要去表白了。#

　　#肯定是恶作剧吧？#

　　#我小学的时候，也被人在课本上画过爱心，太幼稚了。#

　　……

　　下面已经被顶了上百层楼，大多数人都在等着学校的处置结果。

　　钱明志在一旁道：“看完了吗？我觉得……肯定是有人恶作剧，画个爱心也太小儿科了，我念幼儿园的表弟都不这么干。”

　　段南川不语。

　　他是刚从黑板那边过来的，可以说是云卿他们前脚刚走，自己就过去了。

　　“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核实一下？”钱明志试探着询问。

　　以他的推测，段南川对云卿应该是有点心思，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帖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用了。”

　　段南川把手机还给他，道：“我已经看过了。”

　　“真的有？！”

　　“嗯。”

　　段南川微微点头，打开数学课本开始写题，丢了三个字过来。

　　“恶作剧。”

　　坚决的语气让钱明志瞬间哑口无言，张着嘴想了半天，才干巴巴道：“那……那你继续看书，我再去打听打听。”

　　其他人显然对这件事十分好奇。

　　下课铃声一响，就有不少人去黑板报那边看热闹。

　　不一会儿，五花八门，各个角度的照片迅速被发到那个帖子里，任谁都想要参一脚，凑个热闹。

　　消息越传越开。

　　一直到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云卿写完两篇试卷，抬起头来，发现不少人都频频回头朝自己这边看。

　　何露一只手拿着手机，看看屏幕，又看看云卿，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话一挑头，何露立即坐了下来，凑近，一脸探究。“卿卿，你和黄行光刚才晚读的时候不是去写黑板报了吗？你们有没有写错点什么？”

　　“什么？”

　　云卿拿出第三张试卷，有些不解。“写完之后我检查过，没有错别字。”

　　“我不是说错别字。”她压低声音，有点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说什么秘密。“现在贴吧上都在说你们俩出的黑板报。”

　　云卿：？

　　这期黑板报这么受欢迎吗？

　　才刚发布不到一天，就引起热议了。

　　何露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着急道：“不是，他们都说，你和黄行光可利用黑板报公开了，还公然挑衅学校。”

　　云卿：“公开什么？”

　　“公开你们在一起啊。”

　　“我们是怎么公开的？”云卿有些迷惑，写个黑板报还能在一起？

　　他们是什么时候瞎的？

　　“哎呀！”何露叹了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她。“你快看！快看！这不会真是你们做的吧？”

　　云卿把照片点开，自己和黄行光名字上那个大大的爱心瞬间印入眼中。

　　如果只是普通的套一个红爱心就算了，周围还有很多装饰的花边，爱心也被红色的粉笔填充起来。

　　乍一看，真像是他们特意画上去的。

　　云卿瞬间黑了脸。

　　“这是谁做的？”

　　“不是你吗？”

　　何露一惊，迅速把照片往前翻了翻，找出一张最原始的。“这个也不是？”

　　楼主发的那张照片看上去就简单了许多，只有那个简单的红色爱心。

　　后面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点缀，都是后来下课去看热闹的人，你一笔我一笔，一点点添上去的。

　　他们越画，看上去越是像那么回事。

　　后面的人更是深信不疑。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在大家的推波助澜之下，从最开始的“疑似”，变成了板上钉钉。

　　云卿有些不悦，皱着眉把手机还给她。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和黄行光只是同学，准确来说，连朋友都算不上。”

　　朋友还会约出去玩，对于黄行光，两人说话见面，大多都是因为老师吩咐的事不得不做。

　　何露手拍着胸脯大喘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俩瞒着我在一起了，还手拉手抵御逆流，对抗学校的腐朽教育制度呢。”

　　“这到底是谁做的？”

　　“不清楚，学校贴吧匿名的，不过我刚才看到好几个同学都往黑板报那边跑，肯定是去看热闹了。”

　　“我去看看。”

　　云卿迅速起身，一直来到操场旁边，果然看到几个人围在黑板旁边开玩笑。

　　这里没有安装路灯，他们就用手机照明。

　　刚过去的时候，一个人正拿着掉在地上的粉笔头，往那个已经花里胡哨的爱心上添东西。

　　此时黑板上那个爱心，又比云卿之前看的更花哨了些。

　　有些人俨然将这里当成了景点，写下“到此一游”，还拍照打卡。

　　云卿径直走过来，脸上稍有地带着怒气。

　　“你在做什么？”

　　正在往爱心旁边画气球的同学倏地抖了一下，看到云卿过来，尴尬地后退了两步。

　　“我还没动手呢……都是他们画的，我可没画。”

　　云卿快步走过去，就着他们手机的光，看向黑板上的两个名字。

　　这个游戏不知道是从谁那儿开始的，既然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何露刚从云卿那儿得知了真相，看到一黑板的暧昧插画，气得破口大骂：“谁干的啊？真缺德！”

　　云卿拿出手机递给她。

　　“帮我照一下。”

　　上前开始擦周围那些花。

　　她来得匆忙，没带黑板擦，双手不一会儿就沾满了粉笔灰。

　　云卿甩了甩，干脆拿出手帕按在上面，一口气连自己的名字也给擦了。

　　见状，何露在旁边更生气了。

　　“下次谁要是敢再开这种玩笑，全部反弹到那个人身上！”

　　被抓个正着的那几个女同学连忙摆手。

　　“不是我们啊，是有人先发了帖子，我们才过来看的。”

　　“对啊，不关我们的事。”

　　说着，后退几步，转身跑了。

　　何露还想追，被云卿拉了回来。

　　“算了，这件事是那个发帖的人挑出来的，应该也是她用黑板报恶作剧，把那个人找出来就行了。”

　　“你打算怎么找啊？学校这么多人呢。”

　　云卿拿出手机，用自己的账号登录学校贴吧。

　　她以前从来没有上过这个网站，注册后直接取了自己的名字，在最下面留言：

　　#我是云卿，我和黄行光只是普通同学关系，黑板报完成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爱心，不知道是谁恶作剧画上去，已经对我和黄行光造成了影响，请楼主马上联系我，帮我找到恶作剧的人。#

　　回复发出去，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的人迅速偃旗息鼓，谁也不敢再说话。

　　云卿一边刷新着页面，一边往回走。

　　才刚走到教室门口，帖子被楼主删除了。

　　何露着急道：“现在这么办？这人不配合啊，那找起来不是大海捞针？这还找得到吗？”

　　云卿回主页，确定了帖子已经被楼主自己删除。

　　“不是，已经找到了。”

　　她点开直接截图的信息，道：“最开始楼主发的照片上，只多了一个一画，说明再次之前只有一个人动过黑板，如果不是楼主发的，她不用做贼心虚删贴，她看到我的回复，就急急忙忙把整个帖子都删了，很可能是心虚。”

　　“这个账号是四级号，才刚高一就能刷到四级号，学校里经常上贴吧的人应该很眼熟她，仔细找一找，应该不难找出来。”

　　说着，转头朝何露询问。

　　“你不是经常上网吗？学校贴吧的吧主是谁？”

　　“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副吧主。”何露指了指教室另一边，正在收作业的班长，道：“副吧主就是黄行光啊。”

　　是黄行光的话，就更好办了。

　　云卿过去说明自己的想法，黄行光自己也是这次恶作剧的受害者之一，如果他来找，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找到。

　　听完她说的话，黄行光却有些犹豫。

　　“不用这么严格吧？同学之间开个玩笑而已……”

　　其实帖子刚发出去不久，他就已经看到了，只是在看完下面学生的猜测，还是其他人画的爱心时，心里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是有意放纵的。

　　云卿目光严肃。

　　“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被老师知道，误会了，到时候被冤枉，需要写检讨，记大过，甚至退学的人，就是我们两个，这样你也觉得是开玩笑吗？”

　　“那……你打算怎么找？”

　　云卿翻出截图发给他。

　　“你可以帮我问问经常上网的人，或许有人会认识，同班同学，或者是朋友，应该会有人知道。”

　　黄行光有些不太乐意，在他看来，云卿的反应完全是小题大做。

　　但见她态度坚持，只好点头。

　　“好吧，我帮你问问，但说不准能不能找到。”

　　“谢谢了。”

　　云卿朝他微微点头致谢，又打开贴吧，用自己的名义，重新编辑了一条澄清的贴子发布，才终于放心下来。

　　但很快，云卿就意识到，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学校里并非人人都上贴吧，但人人都有嘴传递八卦，所以任凭那个澄清的帖子在贴吧首页飘了三天，学校里的流言却愈演愈烈。

　　恶作剧的人还没有找到，云卿还是被老师叫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关系不错，但还是要保持距离，你们俩是年纪前两名，要做好带头作用。”

　　“要是连你们都这样，其他学生还不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