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苒对乔之知说抱歉。

　　苏一苒对乔之知说，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在挂断乔之知的电话的第二天，在自己家漂亮地像童话世界的花园里，她欢喜又热切地对叶清远表白了。

　　意料之外地，叶清远拒绝了她，他的拒绝，温柔又果断：“谢谢你啊，苒苒，对不起，我只能是你的哥哥。”

　　苏一苒很委屈，她委屈地大哭起来，就在叶清远的面前，她哭得很委屈，很肆意。

　　叶清远给她递手帕，她不接，他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她躲开，叶清远叹息，终于像小时候经常安慰她那样，轻轻地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拥抱她，安抚她。

　　一直到后来苏一苒哭肿了双眼，叶清远也没有变更他的答复。

　　苏一苒终于确认，她的清远哥哥，是真的只把她当做妹妹。他对她的许多好，都是把她当做家人来看。

　　告白失败的两个星期内，苏一苒都没有和叶清远说过话，而叶清远也没有来找过她。

　　两周过后，走出情伤的苏一苒又是一个漂亮骄傲的小公主，她主动找到叶清远，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洒脱地高抬着头，大声地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啦！叶清远，你错过了机会，往后你要是发现你喜欢了我，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了！你知道吗？清远哥哥，你现在，就是我的哥哥啦！”

　　“好。”叶清远笑着点头，和往常一样的温柔，可苏一苒第一次看出了分寸的疏离感。

　　他们还和以前一样要好，但彼此都知道了分寸，这里特指苏一苒。

　　升上高中以后，因为不在一个班级，苏一苒有了更多个人的空间，叶清远也是，他们渐渐地形成了彼此独立的社交圈。

　　高一的时候，苏一苒知道叶清远和乔之知在一个班，她并没有多做他想。

　　高一学期结束的暑假，非常罕见地，叶清远突然对苏一苒问起了乔之知。

　　而且，他的问题非常直白，他说：“一苒，乔之知是不是谈恋爱了？”

　　苏一苒被叶清远的问题惊诧到了，当时的苏一苒并没有听出叶清远的试探，她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她说：“没有啊。我没有听乔之知说哎，而且我觉得她不会早恋的，除了她是乖宝宝以外，她好像对感情还没有开窍。”

　　“她好像对感情还没有开窍？这句是什么意思？”

　　苏一苒笑了笑，她对叶清远说起了乔之知初中的一件事：“初二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喜欢知知，有一次放学，我和知知一起回家，他等在二楼的楼梯口。一开始，知知以为他在等我，她想要走开在一楼等我，那个男孩拉住了她的手臂，知知的反应很大，她躲避的动作很明显，脸色很不愉快，我当时还被她吓到了，那个男孩也是。他支支吾吾地和知知说完表白，知知的拒绝很果断。”

　　“后来，我问过知知，我觉得她的拒绝有些残忍，那个男孩看起来很伤心......可是知知，她很懵懂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后来，我观察过她几次，发现她避男孩如洪水猛兽一样。我对她说过几次，他们接近她是因为喜欢她，知知说不需要，她讨厌这种异性的靠近，非常讨厌......”

　　“所以，清远哥哥，你问我乔之知有没有谈恋爱，我知道的乔之知目前是肯定没有。高中这三年她也不会......”

　　苏一苒记不清当时叶清远的具体反应了，她只知道她说完这些话的之后，叶清远好像沉默了很久。

　　她也没有多想多问，她以为叶清远也只是随口一问，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许多年以后，苏一苒为别人穿上了嫁衣，她曾无意间窥见她的丈夫在她身后静默凝视她的目光，她才恍惚忆起，她也曾旁观过类似的目光，这样熟悉的目光，她在叶清远的脸上看到过，而他，在看一个女孩。

　　她不记得那个女孩是谁了，但她记起了叶清远的目光。

　　苏一苒终于恍然大悟，叶清远的多年单身，并非是他还未遇见，而是他在守候，他在等待。

　　他在等谁呢？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苏一苒开始在回忆里去搜寻这样一个女孩的蛛丝马迹，她陪伴叶清远那么多年，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她怎么能一直不知道他是心有所属的呢？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苏一苒怀着无数的疑问，她必须要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当初的迷恋早已经散去，现如今，她只想祝福他，亲眼见证他的幸福。

　　蛛丝马迹不难找到，苏一苒只是非常惊讶，她非常地惊讶，怎么会是她呢？

　　她就在他们之间，她是像他妹妹一样的青梅，她是她孩提时期亲密的伙伴和朋友，她一直在他们之间，她却一直不知道，他对那个女孩单相思。

　　苏一苒很惊讶，但她也很快地收起了她的惊诧，她想到了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叶清远的好兄弟，人以群分，她突然就不觉得奇怪了。

　　回首她过去的二十几年光阴，苏一苒从未在记忆里找到过顾格言存在的痕迹，可就在她二十三岁这一年，他仿佛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对她伸出手，张开怀抱......后来，在她婚礼前夕，叶清远这样告诉她：

　　“......你即将要嫁的这个人，他是深爱你的。至于之后，你要怎么取舍，一苒，听听你的内心，我只告诉你——在感情方面，你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压迫。”

　　婚后只一年，叶清远的话就在他们的生活里得到了验证。

　　想到此处，苏一苒幸福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现在关注点不应该在清远哥哥和乔之知的身上吗？她怎么想着想着，又想到他了呢？

　　不过，想到了他，她的思维也突然变得清晰，既然有了一个顾格言，再多一个这样的叶清远，好像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清远哥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想法，那么谁都不能知道。

　　至于，为什么是乔之知呢？

　　哈哈哈，苏一苒轻笑了几声，为什么不可以是乔之知呢？

　　毕竟，她曾经也很喜欢那个安静得像一个影子的女孩啊，她漂亮，她优秀，她却不自知。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再顺着时间线往前回忆，苏一苒发现，初中时期，叶清远好像就对乔之知一直有着若隐若现的在意和关注，不管她提议什么，叶清远总能不动声色地暗示苏一苒把乔之知拉上......这样一想，很多具体的往事越发清晰地向她涌来，苏一苒看见了很多她曾经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不过，她没来得及一一向乔之知诉说。

　　家里的阿姨打了电话过来，小小公主睡醒了，吵着闹着要妈妈要爸爸，其他人她谁都不要，眼下正哭闹得紧。

　　苏一苒迅速地挂断电话，神情焦虑地和乔之知说抱歉，另外一边的顾格言也很快地站了起来，看样子他应该是也接到了内容差不多的电话，乔之知陪着苏一苒起身，叶清远和顾格言朝他们大步走了过来......

　　送走苏一苒夫妇之后，聚会也很快地散了。

　　苏一苒在临进电梯之际，附在乔之知的耳边，低语了一句：“乔之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哥哥的朋友，对你一点也不陌生......”

　　这以后，乔之知的思绪紧紧地黏在苏一苒的这句话上，再联系前面苏一苒说的两三件事情，聚会上的乔之知愈发不在状态上。

　　特别是，叶清远的朋友，确实是如苏一苒提醒她说的那样，从最初她一进门的自我介绍开始，他们就是一副了然和欣赏的状态......他们并不好奇，不好奇好友的“闪婚”及他的“闪婚”对象。

　　叶清远看出了乔之知的不在状态，他以为她是身体不适，他的朋友当然也是眼力极好的，聚会很快就临近尾声，结束得刚刚好，“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