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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羊饥饿又柔弱

书海沧生 17056字 2022-12-17

  他很饥饿,饥饿了很久很久,仿佛从会张嘴,会吃饭时就是饥饿的状态,也或者说,从没有吃饱了过。

  他的屋中满是油腻的腥味,他喜欢这件屋子。八岁的时候,老娘改嫁前宰了一只羊,喂他吃了这辈子唯一的一顿饱饭。

  羊皮用硝泡过,他晚上披着羊皮,就变成了一只跪着的小羊羔,安全而柔软的小羊。

  门外有坏鬼追杀他,追杀他这只柔弱的小羊。

  所以,夜晚睡觉时,门窗要封死。月亮被雾气盖住,夜半摸黑的时候,山上会冲下来一只披头散发的鬼,假扮他的妈妈,敲窗户,一直不停地敲着。

  “它”捏着鼻子唱:“我的儿啊快开门,半碗稀饭没喝完。我想赶快回到家,趁着月亮还很大,尸骨烂在山岗前,蝼蚁咬完野狼钻,冬天一直没人捡。”

  他用粗糙的毛巾捂着自己的羊鼻子,对肌肤微微的刺痛和裹紧的感觉让他稍感安心一些,柔弱的小羊颤抖着手,恐惧地看着窗口那个狰狞的鬼影,一秒一秒地等着,他知道它要在这里待很久,它在等他睡着,然后从窗户爬进来。

  他不会睡的,不会睡的。心像被鼓狠狠捶着,心要拱出酸楚来。

  他是这样一只柔弱的披着羊皮的小羊,他是一只咩咩叫的小羊,怎么去抵抗。

  失去了妈妈的小羊,就是要被鬼欺凌的小羊。

  他一辈子都不会反抗,只能锁好门窗。

  如果有一天,门窗都坏掉,那该怎么办?

  谁拿掉他门窗,谁让他不安全,小羊咬烂他颈子,血爆在嘴边。

  老钱带着小山走访了陈家,见了当家人陈建伟。不同于齐父的阴郁痛苦,陈建伟是个非常健谈自负的中年人,且红光满面,称得上得意之人。他声音很大,思维非常清晰,说起自己经历的倒霉事儿也是一肚子苦水:“我真不想跟你们警察再说一遍了,去年做了多少回笔录,还不是不了了之。”

  他看了老钱和小山一眼,老钱颇尴尬,他也是去年做笔录的许多人之一,这起案子在去年定性为“特大蒙面入室抢劫案”,前任局长想破案树一个典型,很是折腾了一番,亲自下马了案件还没破。此时的小山却不尴尬,小山点头,大言不惭:“老哥,去年不是我主办,今年我不是来了?你放心大胆地说,我放心大胆地给你破案!”

  老钱看着小孩儿笑:“对对对,我们小所长主办,你好好说,今年没准就破了。”

  陈建伟知道二人是玩笑话,并没当真,但是气氛活跃起来了,他的话也就多了:“再给你们说说。最后一回。去年腊月十七,比起今年,提前了四天,那会儿天黑黢黢的,连猫狗不叫了,我们一向十一点左右睡觉,可是我婆娘刚要完债,心急,这婆娘就是这性子,一定要点完钱才睡得着,因此又耽误了好一会儿。我记得清楚,钱总共七摞。两摞放在了桌上,剩下五摞锁上柜子。你们知道,咱村儿的炕都是靠着窗放的,因为夜里生煤火怕不安全。我跟我婆娘刚安置,一把长刀啊,明晃晃的长刀从窗户玻璃上沿的胶纸处捅了进来,直接指到了我的脖子上,他们沿着胶纸,把窗栓打开,跳了窗户进来,一行三人,每个人都带着面罩。我那会儿吓得根本站不稳,扶着炕哆嗦。现在想想,带头的那个人嗓子很粗,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专门装成那个样子,他洋腔怪调说了一个字‘钱’,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另外一个人拿走了桌上的,问还有没有,我说没了,带头的那人让人捂着我的嘴,就把我打了一顿,我婆娘一看,吓哭了,柜子的钥匙在我婆娘裤腰带上系着,他们拿手电筒照着,一把扯了下来,婆娘尿到了裤子上,为首的人把钥匙在水管前涮了半天,我疼得撑不住了,他才取了钱,拿走。”

  作者说:第一个月每章字数比较少,之后会做出调整,谢谢宝们支持,么么,一起讨论剧情鸭。

  第14章 小羊饥饿又柔弱(1)

  他很饥饿,饥饿了很久很久,仿佛从会张嘴,会吃饭时就是饥饿的状态,也或者说,从没有吃饱了过。

  他的屋中满是油腻的腥味,他喜欢这件屋子。八岁的时候,老娘改嫁前宰了一只羊,喂他吃了这辈子唯一的一顿饱饭。

  羊皮用硝泡过,他晚上披着羊皮,就变成了一只跪着的小羊羔,安全而柔软的小羊。

  门外有坏鬼追杀他,追杀他这只柔弱的小羊。

  所以,夜晚睡觉时,门窗要封死。月亮被雾气盖住,夜半摸黑的时候,山上会冲下来一只披头散发的鬼,假扮他的妈妈,敲窗户,一直不停地敲着。

  “它”捏着鼻子唱:“我的儿啊快开门,半碗稀饭没喝完。我想赶快回到家,趁着月亮还很大,尸骨烂在山岗前,蝼蚁咬完野狼钻,冬天一直没人捡。”

  他用粗糙的毛巾捂着自己的羊鼻子,对肌肤微微的刺痛和裹紧的感觉让他稍感安心一些,柔弱的小羊颤抖着手,恐惧地看着窗口那个狰狞的鬼影,一秒一秒地等着,他知道它要在这里待很久,它在等他睡着,然后从窗户爬进来。

  他不会睡的,不会睡的。心像被鼓狠狠捶着,心要拱出酸楚来。

  他是这样一只柔弱的披着羊皮的小羊,他是一只咩咩叫的小羊,怎么去抵抗。

  失去了妈妈的小羊,就是要被鬼欺凌的小羊。

  他一辈子都不会反抗,只能锁好门窗。

  如果有一天,门窗都坏掉,那该怎么办?

  谁拿掉他门窗,谁让他不安全,小羊咬烂他颈子,血爆在嘴边。

  老钱带着小山走访了陈家,见了当家人陈建伟。不同于齐父的阴郁痛苦,陈建伟是个非常健谈自负的中年人,且红光满面,称得上得意之人。他声音很大,思维非常清晰,说起自己经历的倒霉事儿也是一肚子苦水:“我真不想跟你们警察再说一遍了,去年做了多少回笔录,还不是不了了之。”

  他看了老钱和小山一眼,老钱颇尴尬,他也是去年做笔录的许多人之一,这起案子在去年定性为“特大蒙面入室抢劫案”,前任局长想破案树一个典型,很是折腾了一番,亲自下马了案件还没破。此时的小山却不尴尬,小山点头,大言不惭:“老哥,去年不是我主办,今年我不是来了?你放心大胆地说,我放心大胆地给你破案!”

  老钱看着小孩儿笑:“对对对,我们小所长主办,你好好说,今年没准就破了。”

  陈建伟知道二人是玩笑话,并没当真,但是气氛活跃起来了,他的话也就多了:“再给你们说说。最后一回。去年腊月十七,比起今年,提前了四天,那会儿天黑黢黢的,连猫狗不叫了,我们一向十一点左右睡觉,可是我婆娘刚要完债,心急,这婆娘就是这性子,一定要点完钱才睡得着,因此又耽误了好一会儿。我记得清楚,钱总共七摞。两摞放在了桌上,剩下五摞锁上柜子。你们知道,咱村儿的炕都是靠着窗放的,因为夜里生煤火怕不安全。我跟我婆娘刚安置,一把长刀啊,明晃晃的长刀从窗户玻璃上沿的胶纸处捅了进来,直接指到了我的脖子上,他们沿着胶纸,把窗栓打开,跳了窗户进来,一行三人,每个人都带着面罩。我那会儿吓得根本站不稳,扶着炕哆嗦。现在想想,带头的那个人嗓子很粗,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专门装成那个样子,他洋腔怪调说了一个字‘钱’,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另外一个人拿走了桌上的,问还有没有,我说没了,带头的那人让人捂着我的嘴,就把我打了一顿,我婆娘一看,吓哭了,柜子的钥匙在我婆娘裤腰带上系着,他们拿手电筒照着,一把扯了下来,婆娘尿到了裤子上,为首的人把钥匙在水管前涮了半天,我疼得撑不住了,他才取了钱,拿走。”

  作者说:第一个月每章字数比较少,之后会做出调整,谢谢宝们支持,么么,一起讨论剧情鸭。

  第15章 两小爷街头斗狠

  陈建伟想起来自己挨的那段打,恨得牙痒痒:“我之后住了一个月院,年都没过好!当时我儿子在隔壁院子住,听见动静爬到了树上,三人出门没多久,他就喊了邻居乡亲,大家去追。有两个逃了出去,剩下那个黑灯瞎火中也看不分明,被乡亲围到了梯田的岸上。你们知道,梯田是分层的,一层约有四五米高,那人连跳了几个岸,逃了下去。大家都非常惊讶,村里面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怕是才能做到。之后这个人也逃窜了。我瞧他身影,估摸着就是之前嗓音粗哑,带头的那个。”

  老钱点点头:“工地工人一般有这种体力。而且你也是搞建筑的包工头,去年我们一整年排查的重点,就是各个建筑工地的工人,可是一无所获。”

  陈建伟叹气:“我已经认了倒霉了,今年怎么还来呢?我自认不是坏人,待工人都不错,从没拖欠过工钱。”

  小山仍旧没有插话,笑着的模样虽有几分文气,瞧起来面相却是淘气捣蛋,如同之前每一次的询问,他这次,仍然显得置身事外,随便地看了看门顶上悬着的八卦镜和桃木剑,还有各个房间门把上拴着的辟邪的红绒绳,啧啧赞叹:“老哥,你家讲究。”

  陈建伟点头,面色上有了点笑,有些骄傲地开口:“别小看这些绒绳,可是开过光的,百毒不侵!”

  小山没心没肺:“你也给我开个十条八条。”

  陈建伟直摇头:“你以为买大白菜呢,得找得道的大师傅才行。”

  老钱心念一动:“谁是得道的大师傅?獐子山上的居明师傅?”

  陈建伟嗤笑:“这位哪行,二三十岁,功德不够。”

  老钱又问:“那到底谁才行?”

  陈建伟有些不耐烦:“问这些干什么。今天就是二十一了,你们如果还是抓不住人……”

  小山弯着大眼,像朵汲取了了烟水雾珠的人间富贵花,笑嘻嘻:“正要跟您说,准备好五万块钱,以防万一。”

  陈建伟带着不屑,冷笑:“早就知道,找你们也没啥用。”

  老钱和宋唯将谈话记录汇总,报告给了老周。老周听到老钱的话,有些在意:“你为什么一直强调这位‘得道的大师傅’?”

  老钱浓眉深锁:“我不知道,但是听他说起,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上有些猫腻。”

  案情若有似无地被一种迷信的氛围包裹着,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宋唯抿抿唇,想了想,说道:“首先,我们得明确一个问题,杀人案和胁迫案究竟是不是可以并案处理,而去年的特大蒙面抢劫人和胁迫人又是不是一伙人?”

  小山说:“对,明确两个问题。”

  宋唯又说:“钱哥对‘大师傅’很在意,而我在跟齐父聊天时,听他无意中提起,陈建伟很信丁甲村的师婆。我不太懂师婆是什么人,但是,是不是就是陈建伟口中的‘大师傅’?”

  小山点头:“对,师婆是不是大师傅?”

  宋唯扫了小山一眼,皱着眉,接着开口:“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这儿的人,都信鬼神吗?还是只有陈建伟如此?”

  小山严肃:“是啊,你们都信吗,扪着良心问问自己。”

  宋唯恼了:“宁是八哥还是鹦鹉?”

  小山挺着腰理直气壮:“英雄所见略同。”

  老周啐了小山一口,骂他几句,他就再不敢接话把了。老周想了想,回答:“直觉告诉我,抢劫的和胁迫的可能是一伙人,杀人的和抢劫的我也闹不清楚。关于丁甲村的师婆,唐书记早先已指示刑警队的人进行排查,她说自己与陈建伟偶有来往,帮他家算算命借借风水,她家中有个生病多年的丈夫,彼此只是金钱往来。想来不是陈口中敬畏的“大师傅”。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是的,不光在此处,你大可以往大处推,大多数人都信鬼神,不信鬼神的都是心中无鬼的人。心中有鬼的当然怕鬼。”

  宋唯有些诧异,这村夫还有这样见解。但是终归是放下了轻视的心,真心实意问了一句:“周所,您对这个案件怎么看?”

  老周弹弹烟灰,笑:“我听领导的。唐书记已经有了对策,在大坝两岸埋伏了四波人。”

  宋唯有些笃定地回答:“他们一定抓不住人。”

  果真,刑警队等了一下午一夜间,冻感冒了仨,一个长了冻疮,毛都没抓着一根。

  腊月二十二,陈建伟家门外,又塞了一封胁迫信。信里怒骂陈建伟不守信用,叫了警察,如果不想儿子夜里被割头,就准备十万块钱,夜里九点,自己一个人送到大坝上。

  陈建伟愤怒地对上了唐书记:“十万,十万块买我儿子的命!五万买一家老少,十万买一条命,到底哪个值!”

  唐书记皮肤黝黑,冷冷笑了:“都不值。”

  他说:“我不该信你们的,一开始大师傅就说了,不要找你们,到时间了,案件自然就破了,我还没信,我有罪!我怎么不信神明!”

  唐书记沉默了一阵,开口道:“等着吧。”

  宋唯等陈建伟离去,忍不住问道:“如果今晚再抓不到呢?”

  唐书记抬抬下颌,示意老周把不懂事的小宋哥拉走。

  老周笑着把宋唯拉到了一边:“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宋唯压住火,转身,唐书记却开口答了:“那就等明天。”

  当日九点,风雪交加,埋伏的民警却片刻不敢动弹。他们示意老陈把钱放在大坝上就离开,可是行动依然黄了汤。

  腊月二十三是敲诈勒索案发的第三天。怨声载道。

  刑警队那些小爷儿背地里骂上了天,唐书记不少被暗箭射穿。

  宋唯气笑了:“我头一回见用这笨方法破案的,不去找线索,就当桩子,等着兔子往上撞。”

  老周颇有些认真地开口:“年纪小,别学他们,说狂话打了嘴。你这点倒不如你小孩儿师兄,人虽笨得出奇,但一是一二是二,从来都规矩。”

  宋唯心烦意乱,拿起新发的警服大衣,爬爬黑发,朝外走:“行,我闭嘴,我接着排查去!”

  小山一笑:“你还不服我,总有一天,教你哭着喊师兄你怎么这么对呢。”

  宋唯转了整个村子,不厌其烦地问着“大师傅”是谁,大家都讳莫如深,看着这身警服,能躲则躲。

  小山说:“你也想找他算命?咱去找丁甲村的师婆,也一样。”

  继而,鬼鬼祟祟地又说:“我也想去算算,看我媳妇儿啥时候能怀上。”

  宋唯烦透了他,骂道:“我草,你特么能不能闭上嘴!一天到晚,这张嘴就没有闲过,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妈的!基层都是些你这样的警察吗,你也配当我师兄?跟你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穿着同样的制服,我都觉得要加个呼吸器!不,是俩!另一个塞上你的嘴!你还不如我家宋胖胖!宋胖胖还知道看人脸色,你特么只配吃低级猫粮!”

  小山在风中颤抖,抖了一会儿,泪珠儿缓缓抖掉,情绪酝酿到位了,过往的关注都同情了,表演的天赋得到释放了,哭着朝宋唯顶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你个只配吃屎的土狗!”

  小山是这么个逻辑:猫粮,低级猫粮;狗粮,屎。

  宋唯也很绝望,他觉得自己像一张雪白的白纸,被一只蠢猫生生用爪子摁上了印儿。

  作者说:今天大家可以看过瘾了。总共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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