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小晴, 又害你跟我一起受罪。”沈笑拉着她一直跑到实验楼附近, 离操场和教学楼都比较远了, 才找了一级阶梯坐下, 胡乱地擦眼泪。

　　操场上已经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学生们带着家长陆续入场, 在看台各处落座，准备观看比赛。叶无晴知道沈笑现在一定想待在人少的地方, 便继续和她聊天：“高三还有一年, 之后你可以尝试考去外地的大学，离远点应该会好转。”

　　“嗯, 我想争取大学就不拿我妈的钱生活。只有自立了, 才真正有底气反抗她。”沈笑抽了抽鼻子, 叹道, “好羡慕韩珏啊, 这就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了。”

　　“以韩珏的性格，说不定真的只是想去赚钱而已。”叶无晴笑了笑，“当明星其实很麻烦呀, 星探先找的徐惊风, 不过他一点都不愿意。”

　　“哈哈，以徐惊风的家庭背景和性格, 肯定会嫌麻烦嘛！”

　　因为知道现在的她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叶无晴也没在这件事上和沈笑讨论太多。两人就韩珏当明星的话题畅想了一会儿，直到球场上响起惊呼, 她们才起身往操场跑去。

　　“是不是我们班进球了？”顺着实验楼前的路跑到看台边缘，沈笑兴奋地望去。然而场边的记分牌显示，踢进一球的是11班。

　　“怎么会这样！”

　　叶无晴粗略地扫过场上的形势，很快发现一件事：“韩珏没有在队伍里，他负责中场调度，位置很重要。怎么会，他明明跟徐惊风说过，今早就会赶回来的。”

　　沈笑本想吐槽一句，徐惊风什么都告诉你，你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但下一秒，叶无晴马上就说：“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很重视这次比赛的。”

　　沈笑：好吧，仍然是完全不需要别人担心的感情状态。

　　原以为可能会因为什么意外无法接通的电话，居然一次就打通了，韩珏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迎头就问：“比分怎么样了？”

　　叶无晴说：“开场20分钟，目前是我们0:1落后。”

　　韩珏急速地说：“我刚出机场不久，正在赶过来，应该还有半小时。我在男生更衣室8号柜里有一双球鞋，麻烦帮我带到球场上。”

　　叶无晴答应下来，挂掉电话之后，就去场边，试图找一个班上不用上场的男生，去男生更衣室里帮韩珏拿衣服。

　　“韩珏的柜子里并没有球鞋，是不是他记错了？”

　　叶无晴和沈笑集体傻眼：“咦？”

　　叶无晴再打电话给韩珏确认时，韩珏十分肯定。可找不着就是找不着，韩珏也没让她再费功夫，说：“学校对面的那条街上，有一家体育用品商店，我给你转账发图片，现在去买一双吧，多谢。我很快就到！”

　　韩珏语气诚恳，叶无晴觉得这事儿有点玄，更衣室里怎么三天两头丢东西。看这形势，不自己去买一趟，她都不放心。

　　正值中场休息，8班由于从未练习过没有韩珏首发的阵容，传控上无法协调自如，之后又丢了一球，已经是0:2落后。

　　徐惊风站在场边喝水，听叶无晴说完情况，反倒安慰她：“没关系，只是一场比赛，大家都不要看得太重了。”

　　其他球队里的男生们也纷纷表示赞同，叶无晴怕耽搁时间，传完话就赶紧出发去买球鞋。幸亏学校对面的鞋店存货挺充足，她们很快就买到韩珏指定的品牌和码数。

　　沈笑一直看着叶无晴手里的鞋盒袋沉思，进校门后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想想看，韩珏不是当明星了吗？据说在网上热度也很高，会不会有人偷他的球鞋去卖啊！”

　　叶无晴先是一蒙，然后说：“说不定……”

　　沈笑动作快，直接在几个APP里搜韩珏同款球鞋，却没什么结果。想想现在倒卖商品的方法，她在微博上一试——

　　“小晴，你快看这个！”沈笑激动得一下跳了起来，忙拉住叶无晴，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这是一条带韩珏话题的微博，发表于昨晚，已经有了几百条回复。

　　@韩珏的小玉佩：好好保存老公的球鞋，等他明天回学校。老公就要踢球赛啦，一定要胜利！[图片][图片]

　　回复：

　　“怎么回事？韩珏的女朋友？”

　　“原来哥哥也谈恋爱啊，呜呜呜，本来以为哥哥刚出道有机会的，怎么这样！”

　　“柠檬树下你和我，博主有这种学霸+生存技能点满+帅气的男朋友，人生无憾_(:з)∠)_”

　　诸如此类的羡慕言论还有很多。

　　照片的背景是在家中常见的木地板上，叶无晴和沈笑面面相觑。两人走进球场，沈笑义愤填膺地说：“一定要调监控和查IP，把这个人查出来，这种行为太恶劣了。想在网上炫耀也不能用偷的啊，怕是失了智吧！”

　　“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叶无晴把球鞋交给场边的替补球员，对沈笑说，“班长，我想单独去和这个人谈谈。这件事已经闹到了网上，韩珏现在是公众人物，还是不要扯太远了，她能自己想通是最好的。”

　　沈笑很无奈，可仔细想想，也只能同意她的说法：“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这个人看上去很不理智。”

　　叶无晴摇了摇头：“人多了，她说不定会更抗拒。你放心，我就约她在场边说话，这么多人在看比赛，不会有问题的。”

　　沈笑目送她绕过球门后侧的跑道，往对面走去，中途远远有个从看台上走下来的高大青年，忽然凑到了她身侧，还和她交谈起来。

　　沈笑不解：“是……谁的家长吗？有点眼熟。”

　　“路远哥，你是陪小歌来的吗？”

　　赵路远点点头，没多说赵兮歌的事，问：“我看你来回好几趟，始终愁眉不展，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是否需要帮忙？”

　　叶无晴没想到赵路远会坐在看台上，还注意到了自己的窘迫，她忙摆手：“没事，已经解决了，路远哥，你快回去坐着看球吧，我还有点事。”

　　赵路远停下脚步，却没有走回看台。经过赵兮歌的事，他总是会提起警惕心，怕这些女生在校园里遭受欺凌。他深知，受害者很多时候并没办法说出自己的受害事实。看叶无晴的表情，分明是被什么事深深困扰着。

　　但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叶无晴从看台的人群中找出一个和她身量相似的女生，两人沿着看台，一直走到操场出入口没人关注的地方。

　　“把球鞋还回去吧。韩珏的节目现在还在播，为了他的声誉，带他的经纪人一定会查清谣言源头的。到时候事情如果进展到发声明的地步，会把你也牵扯进去。”

　　江文玉扯了扯嘴角，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无晴把那条微博给她看了一眼，继续劝道：“这是在你家拍的吧？万一被你的家人知道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江文玉的眼神动摇了一瞬，但仍然坚定地说：“这不是我发的微博，如果你说的只有这些，我要走了。”

　　“等一下！”叶无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全然的担忧，“真的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吗？”

　　此时，韩珏从外面飞跑而入，朝叶无晴迅速地说：“谢谢你了。”

　　江文玉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叶无晴却只是朝他一笑：“没关系，球鞋就在替补席那儿。你去跟陆老师商量，找个时机上场吧。”

　　江文玉痴痴地望着韩珏，却见他的目光压根儿没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眼，转身就跑走了。心底的凄凉渐渐扩大，她再度直视叶无晴，发起狠来，甩掉了她的手，还上手重重地推了把他的肩。

　　叶无晴退后两步，有些遗憾：“好吧，没事了，你回去看球吧。”

　　“为什么啊！”江文玉忽然提高音量，朝她大吼，“为什么你不斥责我，说我异想天开，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他有这么多朋友，8班的女生，即使不是你这样和他坐过同桌的，都能轻易接近他。我、我在初中，大家还都没发现他的优秀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

　　说到辛酸处，江文玉猛地别过脸去，不让叶无晴看到自己的眼泪。

　　“凭什么，那些到后面才追求他的人，根本就比不上我。在高中才认识他的你，也比不上我！”

　　叶无晴被这么一吼，一时失语，都想不好劝她的方法了。

　　一小会儿的沉默后，忍住眼泪的江文玉瞪了她一眼，气势汹汹地说：“你倒是说句话啊！真没用，有本事你骂我啊！”

　　叶无晴脑子正乱着，下意识就说：“我在想，韩珏他也不是天鹅呢吧……”

　　“你、你！”江文玉都要被她气笑了，敢情这家伙根本是个蠢女人！

　　不过……

　　不过——

　　面对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向来认为自己没做错事的江文玉破天荒觉得，为这种事生气、越轨的自己，也不太聪明。韩珏不看她，叶无晴也不和她生气，就好像、就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韩珏上场了，你要想看的话，赶紧回去看吧。”叶无晴拔腿想走，末了补充道，“对了，知道这件事的暂时只有我和我们班班长，如果你想放回去的话，今天还有机会。”

　　叶无晴转身之后，江文玉远远看了眼球场，想到微博上几百条羡慕的留言，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空虚感袭来。在享受了虚幻的注目后，这盆真实而冷静的水，终于还是浇到了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