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反手关上门，指着自己的头发问：“你们看看, 我头发是不是掉色了？”

　　“没啊。”赵华超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吗？”周正眯起眼睛, 斜乜着一边装哑巴的张子扬，“我怎么感觉掉色成绿的了？”

　　沈峣伸长腿踢了踢周正, “你够了啊, 说正事呢。”

　　“谈恋爱难道不是正事吗”周正不满地拽过沈峣的左手，在他细白的指尖上轻咬一口, 示威一样看着张子扬。

　　然而张子扬全程看天花板，把他握着沈峣左手的爪子当空气, 也不知道是真懂事，还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周正气笑了。

　　“行了。”赵华超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制止了周正莫名其妙的飞醋，“张子扬先回去吧, 不用搭理你们周队, 他一个月总有三十多天在发神经。”

　　张子扬点头，看了周正一眼, “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啊？！

　　周正硬生生把一句脏话憋回肚子里。

　　张子扬站起来, 满脸写着冷漠式乖巧, 对教练鞠了一躬，“我去训练了。”

　　“去吧。”赵华超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大手一挥放人走了。

　　周三岁气哼哼地对着门外做了个鬼脸, 回身搂着沈峣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肩上, 听赵华超分析张子扬的提升空间。

　　“那就决定了？”周正说, “听说为了有效避免职业选手闲的蛋疼, 今年下半年开始要加一个秋季联赛，您是打算先让那小孩儿先闭关练上小半年，还是世邀赛预选赛的时候就让他上场？”

　　“不用那么久。”赵华超说，“再训一个月，四月份的PCLP可以让他上场试试——在确保名称能进PCL的情况下。”

　　PCLP即绝地求生冠军联赛春季赛季前赛，全称PCL Preseason，将于四月初进行，为期一周，是含金量很高的官方赛事，排名靠前的战队可以获得晋级PCL的资格。

　　“哎哟喂，我们真是太牛逼了。”周正感慨，“官方赛事当带孩子，这话说出去，QA都要从广州飞过来，宁郁那孙子八成能带菜刀来片人肉刺身。”

　　沈峣忍笑道：“隔壁的Fly恐怕先会全队跑过来砸咱们玻璃。”

　　“砸呗。”赵华超无所谓地说，“砸完让他们赔双倍。”

　　队内的人事变动三言两语间就决定好了，可网上的言论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把“半道出家的青训队新人即将飞升一队替补”的事传出去了，字里行间没点明真实姓名，却暴露了张子扬的ID“Raise”。

　　顿时又是一大波脑子被僵尸啃了的道德小卫士对“潜规则”疯狂抨击，好像他们一个个都亲眼见证了EG管理层和队员上床了似的。

　　EG公关部刚想上香求周神峣神别闹了，公关部部长却及时擦亮眼睛，惊讶地发现这回那两人只是占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真是让人不习惯。

　　陈美伊大晚上面膜没摘就被叫了下来，火气着实不小，一个电话打给张子扬，确认过不是张子扬自己说出去的之后，叫他把账号的战绩数据放出去打喷子的脸。

　　张子扬无奈，听从陈美伊的吩咐往微博放了张截图，却导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评论数量再次激增。

　　一个月数次登顶亚服，一个月之前连这号连影子都没见过，骗鬼呢？

　　代练上来的吧？！

　　一时间喷子们的键盘之枪都对准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甚至连半年前沈峣的八卦都有人翻出来，冷饭热饭一起炒。

　　周正怒极反笑：“我们是被诅咒了吗？”

　　“也许是我带来的诅咒光环吧。”沈峣淡定地练枪，好像网上的任何风浪都与他无关。

　　“别瞎说，什么诅咒啊。”苏萝隔空丢过来一块巧克力，砸在沈峣头上，“啪嗒”一声掉在键盘上，“你自己数数，你来了之后我们遇到过多少天命圈？”

　　“就是就是。”严溪越附和道，“后勤那边有人闲的蛋疼，搞了个统计，你来之前我们天命圈率是百分之五十多，你来之后一下子蹦到百分之九十多，你都可以改名沈锦鲤了。这回肯定是咱们内部有鬼！”

　　沈峣哭笑不得地捡起巧克力，感觉上面的温度暖得让人舍不得放开。除了阳光儿童福利院，这是他第一次对什么地方产生家的感觉。

　　“别锦鲤不锦鲤了，今天大老板给我打电话了。”陈美伊面无表情地刷微博，语气麻木，“他说，‘我看咱们俱乐部改个名儿吧，别叫EG了，叫Backdoor——后门俱乐部得了’。我觉得也不错，挺潮的，你们说呢？”

　　严溪越双手护胸，半真半假地哀嚎：“完了完了，经理神志不清了！”

　　苏萝转过椅子面朝，想调侃两句，余光扫到训练赛门口站着的人，“哎，小弟弟，你找谁啊？”

　　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去，一队训练室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你是……张子扬？”陈美伊愣了愣，“呃，有什么事吗？”

　　“嗯。”张子扬点点头。

　　刚才他去经理办公室，结果那里没人，路过的工作人员说陈经理白天经常会去一队训练室，所以他就直接跑过来了。

　　张子扬走到陈美伊面前，抿了抿唇，说：“经理，我想退出青训队，这几天的工资我都不要了……”

　　“你说什么？！”陈美伊火了，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打断他的话，“你这时候要退出？你怎么想的？”

　　鬼都不知道张子扬怎么想的，因为人家压根不打算说。

　　张子扬一声不吭，对着陈美伊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陈美伊：“……”

　　有火发不出的滋味太难受了，陈美伊环视一周，可惜这时候没人会主动往枪口上撞，于是陈经理只能踩着高跟鞋，气哼哼地下楼往公关部去了。

　　赵华超无奈，看向沈峣，“要不沈峣去看……”

　　“想都别想！”周正打断赵华超，“教练，有你这样的吗？致力于给当家选手扣绿帽子？不怕我心态崩了输比赛啊？”

　　赵华超瞪着他，“你们一队还要不要替补了？还是把二队的郑峰搞过来给你们找点儿事？”

　　“替补是肯定得要，郑峰也肯定不能要。”周正不紧不慢地说，顺手从苏萝桌子上抢了块巧克力。

　　“那你说怎么办？！”赵华超也急了。

　　“月底来个队内排名赛，一队二队三队和青训队全上。”周正还真有办法，看起来是早就想好的，就等着赵华超来问呢，“四局单排，按正规比赛积分制度，总排名第五的人可以晋升一队做替补，二队也看情况换换人。”

　　赵华超：“……你终于忍不住要对二队下手了？”

　　“别说那么难听，什么下手不下手的？”周正嚼着巧克力，含糊地说，“大家机会均等，一视同仁，共同建设和谐民主战队——这样郑峰总没话说了吧？当然，趁这机会能把他搞下去最好。”

　　虽然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但同样是正式队员，二队领头和一队尾巴的工资待遇相差甚多，况且一队不只是工资，进入一队意味着有更多的曝光机会、更多的粉丝和更多的代言。

　　沈峣是从别的战队转会过来的，暂且不议；但如果莫名其妙地从青训生里提拔一个直接进一队，那别说二队三队和广大粉丝，就是总部大老板那里也不好交代。

　　“我觉得可以，郑峰实力还不错，不过那人品……啧。”严溪越若有所思地说，“留着他我总有点慌，万一哪天我们在外面比赛，家里后院起火，那就糟了。”

　　周正想了想，补充道：“另外，在战队的直播平台全网直播，给粉丝一个交代。免得郑峰在自己直播间瞎逼逼带节奏，引导粉丝阴谋论我们战队内部有黑幕……而且他家粉丝也是不安分的，都是粉随正主。记得搞正规点儿，叫老谢回来客串个解说，工资短不了他。”

　　赵华超一盘算，光青训队就四十来个人，再加上正式队员，六十多、将近七十个人，开单排赛也是可行的。至于直播的影响之类的，只要开自定义服，没有黑子跑来组团狙击职业选手，其他的不在赵教练的考虑范围内。

　　于是赵华超答应了周正的提议，出门找陈美伊报备去了。

　　苏萝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问：“如果一队谁被某位青训生打下去了呢？”

　　“被青训生打下去？”周正嗤笑一声，“那就滚去青训队，替青训生小子在四楼混两个月再回来。怎么？闺女，你想念青训队宽敞的训练室和谢顶的主管大人了？”

　　苏萝也是青训队出来的，对那和一队相差一个马里亚纳海沟深度的训练室毫不留恋，马上转身一拍严溪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严啊，你作为一队最菜的选手可得加油了，别被某个青训生比下去，知道吗？”

　　严溪越：“？？？”

　　一队最菜的选手好委屈，关他什么事啊？

　　“不只是为了青训生。”周正对沈峣眨了眨眼睛，“郑峰一直不服气的还有沈峣，正好，借这机会，往死里虐他。”

　　沈峣没好气地说：“六十来个人我专门盯他一个？我还要不要名次了？”

　　周正饶有兴趣地问：“你想要第几？”

　　“第一。”沈峣挑衅地一抬下巴。

　　“有志气！”周正啪啪鼓掌，脸上的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装的。

　　果然，五秒后此人原形毕露——

　　“不过想从你老公这拿第一很简单，只要咱俩对枪的时候你过来亲我一口，我马上把人头送你。”

　　“……我去看看刚才跑掉的某个青训生。”沈峣冷着脸站起来，捞过椅背上搭着的外套披在身上，抬脚出了训练室。

　　周正的尔康手僵硬在空中。

　　妈的，人没撩到，搬起石头先砸了自己的脚。

　　“别看个男的就当人家是情敌行不？”苏萝嫌弃地瞥了眼心碎一地的周正，“基佬看谁都是弯的。”

　　“你是没看见前两天在主管办公室的时候。”周正气成河豚，“就差把‘想给队长戴绿帽子’几个大字贴脸上了！”

　　这特么带了几米厚的滤镜？！

　　苏萝不知道，但这点无知并不妨碍她笑出驴叫。

　　人类总能从同类的痛苦中汲取快乐，古人诚不欺她。

　　严溪越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周正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需要对你的男朋友有信心。”

　　“对男朋友有信心和我不想看到有人觊觎我男朋友是两码事。”周正瘫在椅子里，乜了严溪越一眼，“不好意思，忘了你没男朋友。”

　　“不好意思，我不是基佬。”严溪越冷漠地别开脸。

　　“也是。”周正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励志要让所有人一起不开心，“你如果是基佬，那你就真的要单身一辈子了，你做个直男也许还能有妹子看上你。”

　　严溪越今天也在发出灵魂拷问——周正是怎么活到二十八岁还没被人打死的。

　　沈峣路过茶水间时顺手从小冰箱里捞出两罐可乐，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往下走。刚才张子扬走了以后他没听到电梯那标志性的“叮”，这小孩应该没回四楼。

　　张子扬果然没回青训队，一个人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转角发呆。

　　EG的清洁工很敬业，平时几乎没人会走的安全通道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沈峣坐到张子扬旁边，往他手里塞了一罐可乐，自己开了另一罐，“经理差点儿被你气死。”

　　“对不起。”张子扬闷声道歉。

　　“我一不是经理二不是队长三不是教练，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沈峣喝了口甜腻的碳酸饮料，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的刺激感很爽，他不由眯了眯眼睛，“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谁知道张子扬把问题抛回来了：“你怎么想？”

　　沈峣挑眉，“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别转移话题。”

　　张子扬没接话，低头玩着手里的易拉罐，罐身上的水珠沾了他一手，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忽然开口：“你从进EG之后有那么多人跟风黑你，你不在意吗？”

　　沈峣简直被这小屁孩气笑了，他翻了个白眼，靠在墙上仰头灌了口可乐，“别人放个屁你还要上赶着去闻？受虐狂吗你？”

　　张子扬：“……”

　　他好像还真是受虐狂，被人当面骂两句感觉舒坦多了。

　　张子扬瞥了眼沈峣，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低头抿了一口，“总感觉没有什么能影响你。”

　　所以才觉得这个人很厉害，对于夸奖淡然接受，对于诋毁毫不在意，似乎除了他的目标，没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

　　不像自己，光是想到论坛上半个首页的骂声，哪怕没指名道姓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也会让他整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张子扬垂眼看着自己掌心被水珠晕湿的纹路，觉得自己半点儿长进都没有。

　　沈峣晃了晃易拉罐，听着里面气泡撞在罐身上破裂的声音，微不可闻地说：“也不是没有。”

　　至少某个爱吃醋的小气鬼队长能影响他。

　　“什么？”张子扬没听清。

　　“没什么。”沈峣微微一哂，“我说，你现在退出才是最麻烦的，教练想重点培养你，看不出来？”

　　“我知道。”张子扬说，“但现在这样，战队会不会很麻烦？”

　　“这你就不用管了，队长说过，我们作为选手只需要打好比赛，其他的都是管理层该操心的。选手可以了解，但别想太多。”沈峣耸了耸肩，对他举起可乐，“加油吧。”

　　张子扬捏着易拉罐，半晌举起可乐和沈峣的轻轻一碰。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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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是情敌！相信我的卡姿兰大眼睛！

　　【谢谢孤灯照夜江、墨言、南知意扔、吾命本喵'小姐姐的地雷，谢谢吾命本喵'、南知意、浙屿青涧小姐姐的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