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大家不明白为啥不能说，林蓉蓉就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开厂要招工，要是村里人知道了，找上门来拜托，希望被招进去，该怎么说？不同意得罪人，同意的话，自己又不好受。

　　这种活计，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天赋，又不是人人都行，招进去后不合适，那不就是一个麻烦吗？

　　陈明英听林蓉蓉这么一说，立即看着顾绍季：“好好听着，谁也不能说。”

　　“你和我说这些啥子。”

　　“当然得和你说。”

　　要是顾绍季几个兄弟家的人找上门来，那才麻烦。

　　徐晓兰和陆子娟立即又开始叮嘱自己的孩子。

　　顾家梁他们早就有经验了，家里的这些事，才不会往外面说呢！

　　……………………

　　一大早，顾家的人全都起得特别的早，并且都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

　　这是因为他们都要去厂房那边看一看。

　　顾绍季和陈明英特别郑重。

　　一大家子人一起去镇上，然后去坐车，一起到安县。

　　陈明英被叮嘱了这事不能说，一路上都憋得慌，终于到了县城，才跑到林蓉蓉身边，小声的问她：“干啥到这么远来弄厂？我看在镇上就不错，离家还近。”

　　林蓉蓉只好和自己婆婆解释：“因为我要卖的衣服属于中高档，比较贵，按照消费能力来说，在县城里更好。而且县城的交通更方便，运输货物也更方便。”

　　陈明英一听，似懂非懂，看了林蓉蓉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

　　在陈明英走到前面去后，顾成北拧起眉头，随后叹一口气：“我爸妈他们并不是为了反对开厂……他们就是心里没底，害怕……”

　　林蓉蓉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别说这个时期了，就是过段时间，甚至一两年，仍旧有很多人不能理解有人去做生意，认为那是不务正业，是不被允许的投机倒把。

　　就连一些大学生，也不能理解，甚至还很鄙夷。

　　林蓉蓉还有别的想法：“我觉得他们是更想被我们尊重，希望我们有什么事，能和他们商量。”

　　但这个事，真没有办法说，之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她都能想象他们会如何反对。

　　“以后我们就找些事来和他们商量。”

　　专门找些事给爸妈商量？林蓉蓉听到这话，表示立即明白了：“好。”

　　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就不说，能让他们知道的一些事，那就讨论一下，让爸妈感受一下属于他们长辈的权威。

　　到了厂房那边。

　　大家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栋椭圆形的三层小楼，全是用红砖建造而成，而里面的楼板则是用预制板做成，很结实，而屋顶也和一般的屋顶不同，虽然同样也是瓦，但看起来就是别样精致漂亮。

　　陈明英啧啧嘴：“这房子可真好看……洋气得很。”

　　顾成北听着这话，立即觉得很骄傲：“这是蓉蓉设计的房子，按照我学校的建筑模仿来设计的。”

　　“设计？啥是设计？”

　　“就是蓉蓉想的房子的形状啥的，就像她在家画那些衣服，然后大嫂按照蓉蓉的设计做出来一样。”

　　陈明英瞪大了眼睛：“蓉蓉……你去了一趟成北的学校，果然就不一样了。大学果然就是好，成北考上的的大学果然不一般。”

　　林蓉蓉：……

　　难道不该夸奖自己聪明能干吗？怎么就就夸上顾成北的学校，最关键的还是要夸顾成北去了。

　　顾成北听得好笑：“妈，还是蓉蓉脑子聪明。换做别人，哪里有这个学习能力。”

　　徐晓兰立即夸：“蓉蓉就是聪明，换做是我，看一百回也想不到还可以自己设计这个的房屋。”

　　“我也是这样。蓉蓉设计的房子就是漂亮，就是好看。”陆子娟跟着夸。

　　陈明英叉腰：“要不是我儿子考上了大学，蓉蓉能去大学看他吗，能看到那么漂亮的房子吗？还能设计这啥房子……还是我儿子功劳最大。”

　　林蓉蓉：……

　　徐晓兰一听这话，立即战斗力爆棚：“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我怎么就不对？”

　　“要不是蓉蓉教导我们学习，成北能考上A大？都是蓉蓉的功劳，哪里就是顾成北的功劳了？”

　　陈明英瞪眼：“成北就是聪明，天生就会读书，他根本不需要蓉蓉教。也就你们三自己笨，才要蓉蓉教导。”

　　陆子娟听得满身怒火：“我哪里笨了？我笨能考上大学？”

　　徐晓兰：“顾成北也是靠着蓉蓉考上大学的。要不是蓉蓉，我们一个都考不上。”

　　陆子娟：“对。”

　　陈明英：“你们怎么和我说话呢？你们再这么大声音试试？”

　　陆子娟小声嘀咕，说不过别人就摆婆婆的谱儿。

　　林蓉蓉头疼的揉了揉自己额头，去把陆子娟和徐晓兰拉走：“大嫂二嫂，我们去那边看看啊……顾成北，你来陪着妈……”

　　走远了，林蓉蓉才和大嫂二嫂说话：“你们和妈吵什么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反正对我也没有影响。”

　　徐晓兰：“那不行……我不能让你受到委屈。”

　　林蓉蓉：“我不觉得委屈。”

　　徐晓兰拉起林蓉蓉的手：“我们替你委屈。”

　　陆子娟也点点头。

　　林蓉蓉嘴角翕动几下，真的很想说，她也不需要她们替自己感到委屈。

　　林蓉蓉不提这个话题，开始给她们介绍这里的房屋，陆子娟和徐晓兰立即被转移视线，连连夸赞林蓉蓉设计的厂房都那么好，虽然林蓉蓉自己都看不出哪里好。

　　顾成北则陪着自己爸妈他们逛着这里。

　　顾绍季和陈明英听说这栋屋子是按照顾成北学校的某栋楼的样子设计的后，一直看了很久，还要进去看看。

　　顾成北真觉得没啥好看的，也就那样子，空空的，啥都没有。

　　但既然他们要求了，那还是进去看看。

　　“真好真好。”陈明英连连说道。

　　顾绍季下意识点头。

　　他们以为厂就是一个地方，一栋屋子罢了，哪里知道，这地方竟然那么大，还有这么多房屋。

　　陈明英心里觉得感动：“我只要一想到你们这么出息，我就高兴。”

　　“我们顾家这一房，能这样，我死后也有脸见你爷爷了。”顾绍季忍不住说道。

　　顾成北眨眨眼：“爸妈，你们说错了。”

　　“啥错了？”

　　“这个厂，不是我的，和我们家没有关系。是蓉蓉一个人的。”

　　陈明英一听，直接炸了：“怎么就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了？”

　　顾成北摊手：“蓉蓉想的法子做东西，卖的钱大部分都该是她的，至于该我们家那部分，已经被我们当生活费吃穿用了，而且蓉蓉还给我们工资了。而这厂房，自然也是她一个人的，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钱买的啊！”

　　顾绍季和陈明英都没办法接受顾成北这观点，明明是全家人的，怎么就成林蓉蓉一个人的了。

　　陈明英和顾成北讲道理：“你家媳妇都做了啥？家里的吃食，都是你们两个嫂子带着大家一起做的，现在更是你大哥二哥他们和我们一起做的……怎么就变成你媳妇一个人的了？”

　　“妈，你见哪个领导亲自干活的？蓉蓉啊，就跟那领导一样，只需要发话让人做事就够了，你们就跟打工的一样。”顾成北摇摇头，“你们别就看着蓉蓉没有做事，那脑子劳动才是最难的事。”

　　“我怎么没看出来？”

　　顾成北摊手：“妈，你能想出新鲜的吃食？你能想到要开这样一个厂？你能设计出这样的房子？你能设计那些衣服？爸妈，别因为别人把事情做成了，就真的以为能做到这些事很容易了。我话说难听点，爸妈，哪怕是你们，也没有办法让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那么听话做事，但我媳妇就是能。”

　　顾绍季瞪着顾成北。

　　陈明英狠狠掐了顾成北一把：“你怎么说话的呢！”

　　“说的就是实话。你不信，你去问问看干活最多的大嫂二嫂，她们会不会觉得这个厂就是我媳妇的。”

　　陈明英有些不信，平时那点小东西，不计较就算了，这可是一个厂。

　　顾成北见自己爸妈不高兴，能够理解，毕竟家里的钱，大家都参与了劳动，这个结果肯定难受：“爸妈，你们别有想法，我也不想靠我媳妇过好日子……等我大学毕业，我会努力成为你们的骄傲，堂堂正正让你们自豪……绝对超过蓉蓉，现在我们先让着她……等以后，我肯定比她厉害。”

　　陈明英和顾绍季有些失落，但仔细一想也有道理，家里的生活改善，确实就是蓉蓉的功劳。

　　顾绍季看向自己儿子：“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当然。”

　　陈明英和顾绍季在觉得这是儿媳妇的厂房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么高兴了，同时也没有那么自豪了。

　　大家逛了一圈后，便向着城里的国营饭店去吃饭，顾家梁他们几个孩子最高兴，在路上都在考虑要吃什么东西了。

　　陈明英故作自然的走到徐晓兰和陆子娟面前。

　　“晓兰娟子……这个厂啊，成北竟然说是林蓉蓉一个人的，这也太不像话了，明明你们两个干的活儿最多，全靠你们赚钱，结果赚钱买的地方竟然只属于蓉蓉一个人……”陈明英试探着，并打量两个儿媳妇的脸色。

　　徐晓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婆婆：“妈你说啥子话，这本来就是蓉蓉的厂房啊，要不是蓉蓉，我们家日子能那么好？”

　　“对啊。妈，这本来就该是蓉蓉的厂房……和我们家啊，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明英瞅着她们，认真看了半天：“你们真就这么想的？”

　　徐晓兰摇摇头：“妈，不是想不想，而是那就是事实。你说说看，方子谁想的？卖出去的办法谁想的？我们家的好日子是因为谁？”

　　陆子娟看自己婆婆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妈啊，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家的，不能因为看起来好，就硬说是自己家的……”

　　陈明英：……

　　她怎么觉得，就自己最自私自利了一样？

　　陈明英呸了一声：“我是怕你们多想，来劝劝你们。我一直都觉得应该属于蓉蓉，脑子劳动也是劳动，也很厉害，我儿子都和我说了。你们有这个觉悟，我很满意，很高兴。”

　　徐晓兰：“那就好。”

　　陆子娟拍拍胸口：“妈你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当霸占自己儿媳妇东西的恶婆婆。”

　　陈明英：“你再说一遍。”

　　陆子娟：我不敢。

　　……………………

　　一群人来到国营饭店，林蓉蓉觉得，光自己这一大家子，就可以把整个店给包圆了。

　　人太多，得分开坐，而县城的国营饭店和镇上的饭店不一样，镇上的国营饭店，可以坐在自己占的位置上点菜，菜的话还可以服务员给自己端来。

　　县城的国营饭店，必须得到一个窗口点菜，菜好了，对方也会在旁边个窗口喊人，然后自己去端。

　　简单点来说，先付款后端菜。

　　林蓉蓉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下，点菜的事，直接交给了顾成北，反正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每顿菜可以没有肉，但绝对不能没有蔬菜，她就是个这么喜欢爱吃蔬菜的女孩子，而且蔬菜特指叶子菜。

　　林蓉蓉刚坐下，徐晓兰和陆子娟就上前一步，想抢林蓉蓉身边的座位。

　　徐晓兰和陆子娟互相看了一眼彼此。

　　徐晓兰：不要和我抢。

　　陆子娟：公平竞争。

　　两人互相推着对方，然后陆子娟直接一屁股坐下，别提多高兴了，跟在街上捡到十块钱似的，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林蓉蓉看着囧得慌。

　　顾成北他们点完菜过来，手上已经端着几盘菜了，是些不用花时间早就做好的凉菜，猪头肉、猪耳朵猪嘴巴和蒜蓉木耳蒜蓉豇豆啥的。

　　顾成北一走过来，就见林蓉蓉身边坐着自己二嫂。

　　顾成北幽幽的看向陆子娟：“二嫂，二哥在那桌等着你。”

　　换句话说，你不去和你老公一起挨着，跑这里来干啥？

　　陆子娟看向顾成北：“你可以去和你二哥坐……培养感情。”

　　“我们天生好兄弟，不需要培养。”

　　顾成南听着不是滋味：“顾家和，喊你妈过来这边吃饭。”

　　顾家和不大高兴：“为啥让我喊？你自己喊不行啊？你刚才喊的嗓门大，妈早就听见了。”

　　顾成南瞪着自己儿子：“你喊不喊？”

　　顾家和抿着嘴不说话，顾婷婷看看自己哥哥，又看看自己爸爸，这时候转过身，看向陆子娟的方向：“妈妈，我想你陪我一起吃饭。”

　　这话一出，陆子娟立马站起来：“好，我来了。”

　　顾成北这才满意的点头，把盘子放下，坐在林蓉蓉身边。

　　林蓉蓉瞅着大家，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受欢迎，感觉成为大家争相争夺的对象。这让她想到了自己中学时期，好些同学都想拉自己进她们的那一派，还给她买各种好吃的东西，那时候觉得特别莫名其妙，现在想起来，好有意思。

　　一大家子人，一共坐了三张桌子。

　　顾绍季和陈明英就和顾成北林蓉蓉们一桌。

　　顾成北此刻相当盯事，立即给自己爹妈和林蓉蓉去端饭什么的，虽然还有炒菜，但现在可以配着凉菜吃。

　　林蓉蓉看着桌上的猪头肉，感觉分外诱人，肉都比较瘦，上面贴着不少油辣子，一看就味道很足。

　　顾成北给自己爸妈夹了一筷子菜：“爸妈，吃这个，这猪头肉可有名了，好些人都来这里吃。”

　　这话被那服务员给听着了，老远就在那里说：“那是，我们这里的猪头肉，县长他们都爱吃。”

　　“哎哟，你们还招待过县长啊！”

　　那服务员可骄傲了：“我们招待过的领导多着呢，还有好些别的县的领导。那次他们来我们安县开会，说是关于教育啥的，来这边学习，都在我们这里吃饭。这猪头肉一上，大家纷纷称赞，有些还说回去后让他们那饭店也照着做。”

　　“那我们也点一盘猪头肉……领导都喜欢吃的好东西。”有人立即叫道。

　　服务员：“还有最后两盘了，要的快点，等下没了。”

　　顾绍季和陈明英吃着碗里的猪头肉，眼睛都眯了起来，其实不是第一次吃，以前顾成北也带回去过，但那心情啊，就是和第一次吃这好东西一样。

　　顾绍季忍不住感慨：“也就你们现在这时候，还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我们那时候，哪里能吃到。”

　　这话让徐晓兰和陆子娟简直想翻白眼，这东西，哪时候都有，但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到的，要不是林蓉蓉，他们一家子都别想碰这东西。

　　林蓉蓉见公婆喜欢：“爸妈，你们多吃点。”

　　这会儿顾成北点的鱼香茄子好了，他赶紧去端。

　　陈明英见桌上的菜有不少了：“哪里吃到这么多，怎么点这么多菜。”

　　林蓉蓉忍不住笑：“妈，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的人都是些大胃王啊，比牛都能吃。”

　　这话可把陈明英给逗笑了，她忍不住乐：“他们哪里能和牛比，人家牛只吃青草，哪里会吃那么多肉。”

　　另外有别的顾客，听到这话，开始搭腔：“来这国营饭店不就是为了吃肉的嘛，要是吃蔬菜，干嘛不在家里吃。”

　　顾成南点头：“就是就是……”

　　顾家和念念有词：“我幺妈说了，既然来了，吃一顿就要吃安逸。就要想吃啥就吃啥……”

　　“回锅肉好了……”服务员喊了一声。

　　顾家和跑得快极了：“我点的我点的……”

　　陈明英张张嘴巴，想说什么，想了想，不说了，一说话肯定讨人嫌，看看林蓉蓉，事没有做多少，家里人人都喜欢，就是因为大方。

　　连孩子都可以随便点菜，这种人去哪里找。

　　陈明英见着桌上的蔬菜，也想说这些菜家里都有，何必到国营饭店来吃，简直浪费，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顾绍季瞅了自己媳妇好几眼：“没菜了吧？”

　　顾成北：“还有一个汤……”

　　林蓉蓉点头：“我最喜欢的青菜豆腐汤，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汤又鲜又美味，还绿油油的，看着都好吃，豆腐也特别嫩，入口即化，筷子都不敢太用力，否则容易碎。能把那么常见的东西做那么好吃，真厉害。”

　　陈明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以前每次去接成北的电话，回来也没有吃饭，其实是在外面吃过了吧？”

　　林蓉蓉：……

　　陈明英看着林蓉蓉摇摇头，嘴里哼了一声，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肯定是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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